我飞也似地,逃离了收藏室。
………………
接下来连续几天,我一点一滴地摧毁着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活模式。
离开收藏室后不久,我再次找到精灵女孩,当时她坐在地上,看到我的时候,由于想起了最新的命令,慌慌张张地想要站起,我没有多说什么,扶着她站好以后,拿出一套衣服。
前阵子原本就想过要为她准备衣物,补给官送来以后,一直没找到太好的机会拿出来……什么好机会啊,等她做出可以奖励的行为什么的,我真是有够虚伪。
在我的协助下穿上衣服后,戴着项鍊的精灵女孩,那快乐的神色简直刺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我再次逃了。
晚餐的时候,我把精灵女孩拉到餐桌上,也不再喂食。精灵女孩一开始还弯下脖子,想要直接用嘴巴咬麵包,被我喝斥两句以后,才不太俐索地伸手拿取食用,送进嘴裡时,小手颤抖的特别厉害。
该不会,我连她作为人……作为智慧种族的习惯也夺走了吧?
那天的晚餐餐桌,格外的沉重,连精灵女孩也开始感到不安,但是我已经没有馀力调整气氛了。
晚餐过后,我让女孩自己洗澡,同时留下了平常使用的药膏,勉强站立的精灵女孩拉着我的手,被我挣脱了……她竟然跌倒了?是她站不稳,还是我太用力了呢?我没有勇气确认,又一次逃离现场。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到卧房睡觉,而是窝在禁止精灵女孩进入的实验室中假寐,大屋的某处传来什么人跌倒的声音,我捂住耳朵,一夜未眠。
隔天,我没有出现在早餐餐桌上,也没有吃早餐,但是派谴哥雷姆将早餐送去给精灵女孩。
一整天下来,我都对她避而不见,但是那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始终在耳边萦绕不散。
我窝居在实验室裡,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衣物的摩擦声有如女孩的手脚膝盖在地板滑动的声响,令我神经过敏,回过神来时,我总是发现自己在看着房间的角落,彷彿那裡有一双害怕的眼睛。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要交给卡莉大人的定期报告,仍是一片空白。
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卡莉大人来讯问我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协助?我告诉她,我等等会过去她那裡作定期报告,然后在纸上写下了实验终止四个字。
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我听到屋子某处传来砰砰声响,因为没办法不在意,我还是前往声响发出的来源,竟然是收藏室,精灵女孩正跪在原本用来存放项鍊的展柜前,不断拍打玻璃,看样子她是想要把它打开,但是上面附加了我的魔法,没有按照特定的方式操作,是做不到的吧!
接着,精灵女孩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瞧见了我,满佈泪痕的憔悴面容上闪过一丝惊喜,明明还只能爬着,却用惊人的速度扑到了我的脚边,然后脱下脖子上的项鍊,试图塞到我的手裡。
啊啊?所以说,她刚才是打算把项鍊放回展柜吗?
我低头,看着她努力掰开我的手指,不为所动。
难道她以为把项鍊给我,就能改变什么吗?难道要我继续调教她吗?她已经失去了语言和站立的能力,难道她还打算失去更多吗?
「站起来!」我强硬地将她拉起,嘶声吼道:「难道妳不会说话吗!」
精灵女孩满脸惊惧,然后我看到了,从她浮肿通红却仍不失纯淨的眼眸裡,我看到了我自己,血丝满佈的双眼,凹陷的两颊,还有蓬头垢面的样子。
然后我注意到了,女孩也同样髒兮兮的,从手上脸上的污垢看来,她也好几天没洗澡了,不、不止如此,房间裡还有一股异味,那是食物酸臭的味道,展柜四周可以看到食用到一半的麵包,和泼洒在地上的牛奶痕迹,甚至还有一些排洩物的痕迹,不同于三号实验室有自动感应机能,在庄园内想要使用排泄触手,需要由我用魔法召唤才行,虽然没有得到许可,但找不到我的精灵女孩也只能就地解决了。
原来如此,她已经在收藏室裡呆了好几天吗?
不惜做到这样,也要将项鍊给我?
开什么玩笑啊!我用力抓住她的手,大声怒吼:「妳知道妳在做什么嘛!」
女孩痛呼着,茫然地摇着头,然后费力再费力地蹲下,张开马步,没被我抓着的手也举了起来……服从姿势?
看到女孩的动作,我是气不打一处来,高高扬起了手,女孩害怕地闭上眼睛,嘴裡啊呜啊呜地,更增添了我的烦燥,最后我一巴掌甩下,啪一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将泣不成声的女孩甩下,我转身离开,无法站立的她是追不上我的,背后传来女孩跌倒在地的声音,瞬间的犹豫使我踉跄着差点跌倒,但最终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庄园。
………………
「所以说,你无法继续实验喽?」
「是,很抱歉,属下无能。」
「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拘紧啊!像平常那样自称我就好啦!」
「是,卡莉大人。」
「啊啊,所以说不要把工作裡的不愉快带到閒聊裡来啦!」
不,虽然我是带有情绪没错,可现在是在汇报工作喔?
虽然身为淫魔族之王,卡莉大人却不像历任淫魔王一样妖冶魅惑,取而代之的是天生的雍容大方,搭配上如十七、八岁少女般的清纯外表,反而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吸引力。
那位以雍容大方着称的卡莉大人,此时正鼓着脸颊,不停用手戳着我的额头:「太严肃了太严肃了!来!笑一个!」
我勉强笑了笑。
「这算什么笑容啊?比哭还难看不是吗?难怪那个女孩会被你吓到不敢说话!」
我的嘴裡不禁有些发苦,虽然卡莉大人应该是为了帮我打气才故意用这种方式说话,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接受这种玩笑的心情。
「好嘛,言归正传,你打算拿那个女孩怎么办?」
「可以的话,我想把她送回去。」
「不可能,那孩子没有能回去的地方。」卡莉大人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居住的村子,已经毁了?」明知结果,我仍不禁脱口问道,魔族与精灵之间的纷争,我再清楚不过,更何况捕获精灵女孩的,还是那个以冷酷无情着名的骷髅法师。
「不是你想的那样,」卡莉大人挥了挥手,转开话题:「曼雷夫,我们认识多久了?」
「再两个月满十八年。」虽然不明白卡莉大人的意图,我仍如实答道。
「是啊,都快二十年了,」卡莉大人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所以我知道你是一个温柔的人。」
「温柔?」我自嘲地笑道:「温柔的人,会把一个女孩折磨到开不了口站不起身?更别说我这几年发明那么多使人堕落的魔法和道具,还亲手调教那么多奴隶,改变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人生!」
「你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因为太温柔,才会被人类背叛、丢掉性命、差点失去恋人,」卡莉大人掰着手指,一一揭露我的伤疤,最后话锋一转:「同时也是因为你太温柔,才会无法捨弃这份工作的,不是吗?」
我沉默不语,静静等待卡莉大人的下文。
「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啊……确实是这样没错呢!」说到这裡,卡莉大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你太温柔,所以会尽全力教好奴隶,让她们学会服从、学会取悦主人、学会换取更好的待遇;因为你引领了淫魔岭近十年来的性文化潮流,使得整个魔处领地内的风气从原本的虐杀性爱变成虐悦性爱,拯救了不知道多少奴隶;对了对了,上次碰到那个会恶意残害奴隶性命的诅咒,你不也拼了命地找出解咒方法了不是吗?」
「可是我还是救不了莉莉--」
不等我把话说完,卡莉大人就按住了我的嘴唇:「那不是你的错,以后再说。」
我呼吸急促,想要反驳,可仍是被卡莉大人抢先开口:「正因为你太温柔,所以你才会如此自责……就像刚刚说的,我认识你快二十年了,从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变成我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你是什么性格我一清二楚,明知道你不愿意伤害人,我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要求委託别人袭击村庄抓捕奴隶?生怕不会给你造成负担吗?」
「也就是说……她是孤儿?」我燃起了一丝希望,对啊!当初要求实验体的时候,我只有指定没被其他人灌输过奴隶的概念而已,也没指定必须是现抓的奴隶啊!
「很遗憾,我原本也是打算买个孤儿来给你实验的。」卡莉大人摇了摇头,叹一口气:「只是在物色到合适的目标之前,刚好接收了这么一批精灵……那女孩的村庄确实是毁于袭击,不过下手的不是魔族,而是和奴隶贩子勾结的人类盗贼团。」
答桉揭晓的瞬间,我心裡一凉,是啊,真要买的是孤儿,卡莉大人根本不用隐瞒:「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部队到达的时候,盗贼团正在撤退,被我们捡了便宜,循着他们撤退的方向追踪,最后攻陷了奴隶商人的据点,在那裡抢回了精灵们。」
得知真相,我不禁感到一阵无力,被魔族毁灭的精灵村庄,和被人类攻陷的精灵村庄,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的目的在于领地争夺,虽然也会消灭精灵族的有生力量,但本质上仍以驱赶为目的;后者则是补捉,正因如此,精灵族的抵抗会格外强烈,更糟糕的是,人类会对精灵族下药。
精灵族不论男女,都有着对爱慕对象以外的人不容易发情的特性,较主流的说法,这是神对长寿种族的限制,正如淫魔族虽然热衷于做爱,但是却不容易怀孕一样,如果没有这些限制,过度增长的人口,很快就会造成粮食和生活空间方面的问题了吧?
而人类捕捉精灵的目的,是作为奴隶使用,并且因为他们标緻的外表,流入奴隶市场后,大多数是作为性奴拍卖掉,为了让精灵们发挥性奴的功能,除非买家有特定要求,否则奴隶商人基本上都会使用媚药,然而,大多数的媚药对精灵而言是有害的,不只会伤害他们的身体,更会如同诅咒一般抵消自然女神的祝福,使他们堕落精灵化。
这种后天堕落的精灵,再不被精灵本族视为同族,无法进入精灵聚落,并且因为血统不纯,原生的堕落精灵也不待见他们。如果是被魔族攻陷,倖存的精灵还可以逃到精灵国度寻求庇护,还有机会重建村庄;因为媚药而堕落的精灵,却是永远失去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