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军终于恢复秩序,一队队集结后远离公路开始往两侧迂迴。看来像传令的人影前后快速奔跑,传地各种最新命令语军情。
「看来他们不打算放弃呢!」李宗仁道。
「这已经是面子问题,我们全国到处宣传说我们只有1000人,龙济光如果在这时候退却,不用几天他的部队就会自动溃散了…」我回答道:「他们摆出这种紧密队型,摆明就是想用重量压垮我们。」
果然不出所料,济军恢复平衡的时间虽比预期的要久了点,但经过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展开好战斗队型开始前进。
终于清楚看出济军规模,万人之众的方阵左右延伸将近1公里宽、半公里深!
像聚集又散开的蚊子群一样,济军第一线开始向前冲锋。
「黄色信号,么发,放!」李德邻高声令道:「绿色信号,么发,放!」
碰碰~~!耀眼的照明弹划破青空。
第一线铁丝网间的弯刀地雷接二连三响起,在黑压压人潮中撕开一个又一个缺口。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迫击砲弹幕像巨大的黑犁来回耙开密密的人潮。
哒哒哒~!哒哒哒~!重机枪快速三点放,困在铁丝网间的人影一个接着一个颓倒,像是圣诞树装饰般钩挂在铁刺上。
不要说济军未曾遭逢过铁丝网加弹幕、机关枪的组合,就算是同时代西方列强也没有任何适合的装备可突破这样的阵地。
一幅大屠杀的景像……。
济军冲了又退、退了又上,用血肉之躯测试廿世纪工业化杀戮效能的极限……。
毫无慈悲的机枪持续冷血地射击,士兵像砍稻草般一排排倒下,接着后面又继续向前,直到再也没有人站着往前冲为止……。
「停止射击!回报弹药数量!」我迅速命令道。这段时间白崇禧拼命督促赶工,轻便铁路终于铺设到博白县南方的莲塘一带,但距离现在我军阵地也还隔着将近30公里山路未通。最后虽然紧急调来10余辆四轮拖拉机支援,但从轻便铁路终点站走山路到此来回一趟也得要一天时间。
相较于民国初年南北各方军阀队伍,进行一场战斗时的步枪子弹配赋量约50发,过去十多天我们努力达到了每人步枪弹200发、手榴弹8枚,机枪每挺备弹4000发、迫砲每门200发、RPG每具10发的储备量。
但若济军这样硬冲下去,这点弹药也会很快就消耗殆尽。
济军似乎没有救治伤兵的打算,约15分钟后展开第二梯突击。这次兵力较前次更多了些,约三个营1500人像道长长的波浪朝第一线阵地袭来。
观测士带着方向兵不停修正弹幕方向,报务士也不停将最新座标报给各砲排。
重机枪哒哒哒哒哒震天价响,但一排士兵倒下去随即又有另一排补上,厚厚成堆的尸体成了最好的沙包,济军士兵冲锋的距离较前一次更远、更深入。
「通知第一线这波冲锋停止就撤…」我观察战斗状况下令道。
「现在就撤吗?第一线还很稳呢!」李宗仁疑问道:「不急着撤吧?」
「水机枪这样打也很快就会过热,加上阵地前济军死伤愈来愈多,会妨碍机枪射击效果」我解释道:「撤到第二线,济军下一梯次冲锋时前后距离会拉得更长、队型会更凌乱、速度会更慢。」
我续道:「通令下去,距离不到100米以内第二线阵地不准开枪,无论轻机枪还是步枪都不准开枪。」
「是!」李德邻道:「传令下去,距离不到100米以内第二线阵地不准开枪,无论轻机枪还是步枪都不准开枪!」
济军这次延宕了一个多小时才发动第三波攻势。战法还是一成不变,他们并没有试着去寻找我军阵地的弱点,而是重複朝着同一段阵线发动正面攻击。
济军第三梯次在军号昂然旋律中冲锋出发,当越过成叠尸体却没有听到重机枪响声时他们似乎有点讶异,明显看得出他们犹豫的样子。济军兵士们手忙脚乱地跨过、爬过高低绊网进入空无一人的壕沟,迟疑了约15分钟时间才以排为单位三五十人一群爬出壕沟继续向前推进。
看着济军官兵在低绊网中抬高脚步踯躅前进,我下令道:「空炸,四群,準备好放!」
观测士带着手下迅速计算射击诸元发出射击命令。
迫砲弹在空中绽放出朵朵狰狞的炸花,士兵们一圈圈倒下,倖存者不知该进还是退,也不知该继续站着还是该趴下。
济军陆续进入了我军第一线壕沟,后续部队绕过成堆受害者蹑手蹑脚地在高低绊网间找寻路线前进。
「转移射击目标!目标第一线阵地前方高低绊网区间,空炸,拐群,準备好放!」我下达屠杀缓慢移动目标命令。
朵朵弹花在铁丝网障碍上方绽放,弹片如雨点般洒向挣扎通过铁丝网的人群。前方冲向第二线阵地的士兵们趁着砲火转移急忙后退,约三分之一的济军正进退两难地杵在第一线壕沟前方,卡在铁刺间进退不得的人们只能无奈地吸入生命中最后一口空气。
望远镜中细碎不可见的弹片在空中四处飞扬,唯一能得知他们存在的方法就是看到四周的士兵倒下。迫击砲弹头中炸药与弹壳比例恰到好处,微细的弹片切断了神经也切开了血管,缺少大片弹片的结果也让断手断脚四处飞扬的场景减少许多。人群一群群蹲下、倒下,但地面上却见不到血流成河。
「德邻兄要麻烦您了!」我转头朝李宗仁道:「请贵营于么拐洞洞前进入胡椒场伏击阵地,以红绿黄黄红信号弹为号,攻击目标白沙镇,以截断敌军退路、全歼敌军为目标;消灭敌人有生战力后转向河流西岸警戒,没有后续命令不得渡河追击,务必于明日天明前完成轻扫战场工作!」
「报告是!」李宗仁行举手礼回应道。
济军挣扎地又进行了三梯次冲锋,在最后一趟发起冲锋前终于见到远方推来三门野砲,聊胜于无地朝我军阵地开了几砲后士兵鼓足余勇爬出壕沟发起冲锋,但还是无奈地在我军第二线阵地前成为练枪的靶子,一个又一个被铁丝网困住的男人在枪口下成为冤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迫击砲弹一发发在失去勇气退却的士兵头顶炸开,只有少数几个或许是祖上积德的能全身而退回第一线壕沟。
济军似乎有些动摇,但随即在后方督战队威胁下回到壕沟。济军领导干部们试着发起小规模冲锋,但还是在铁丝网前被逐退。
「您看他们这样还打得下去吗?」战场上沉寂了约一小时,常耀东问道。
「龙济光也不是吃白饭长大的,如果一支1000人的部队也吃不掉,他以后就没戏唱了…」我道。
望远镜中济军似乎发现只有当接近到一定距离时我方才会开枪,开始蹑手蹑脚摸出战壕,或蹲或爬地朝我主阵地前进。
眼见约有千余名济军已摸至铁丝网前缘,胆大的正探头深脑地四处观望,常耀东又忍不住问道:「下令开砲吗?」
我看看手錶──刚过下午四点──推算一下部队弹药存量道:「没经验的部队是把敌人拒绝在阵地外,有经验的部队是将敌人歼灭于阵地中,通令下去这次要等到敌人爬过铁丝网后才准开枪,没爬过铁丝网站起来前不准开枪。让他们进来点,愈靠近愈好!」
「是!」常耀东应道。
「还有一定要沉着,先丢手榴弹,不要急着开枪!」我补充道。打仗打得不只是人员组织、战术战法,更多时候士比后勤、比补给、比装备、比弹药,更要比钱。因为接受了不少法国、德国的铁丝网生产订单,这次我们出门时铁丝网携带的数量特别足够,第二线阵地主壕沟前方120公尺、100公尺、80公尺处分别拉了三道障碍不说,在70到50公尺间还做了一片深20公尺的低绊网。第二线主阵地的壕沟与铁丝网间有将近50公尺空间,正是发扬手榴弹威力最好距离。「让他们陷在铁丝网与主阵地之间,要退也退不了。」
「明白!」常耀东迅速接通电话通令各连。李德邻将第一营的步兵与机枪都带走了,现在仅能靠常耀东手上的弟兄来守住阵线。常耀东营虽然大部分是第一次上战场,但今天表现得相当沉着,面对济军逼近都能谨守射击纪律,不贪功、不滥射,相当难得。
等待已久的攻击行动终于在四点四十分左右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