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心儿,快过来!那仍然是一个秋日的黄昏,金黄的夕阳照耀着金黄的原野。
我钻出公路边水渠的涵洞,兴高采烈地抓着一条小蛇,向着公路上为我们看守着书包的妹妹挥动手臂。
心儿清脆地哎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顺着土坡滑到水渠边,然后一边拉开一段衣襟,一边看着我求情:哥哥,这个蛇的牙齿要是没了,会死的吧?别拔好不好?我吓唬她:那就让它咬你两口。
心儿只好垂着头,不说话了。
我专心致志地捏开小蛇的嘴巴,把心儿衣襟的边缘塞进捏开的蛇嘴里,然后又把蛇嘴捏紧。
这样,小蛇倒钩的毒牙就被衣服挂住,然后我用力一拉,毒牙就钩在衣服上被硬生生地扯掉了。
我检查了一下,非常满意,把没有危险的小蛇缠在脖子上,打了个结。
但心儿的脸上却有些难过,看着远方没有说话。
我正想嘲笑她两句,一位同伴却叫了起来:快看,快看,根伯又去镇上卖鸭子回来了。
根伯是村里的一个孤老。
那时候他大概五十岁吧?或者五十五岁?他一辈子没有娶媳妇,独自住在半间还是打土豪分田地的年代分下来的,在这世纪之交已经千疮百孔的破瓦房里,养着一群鸭和一条很凶的老狗。
他沉默寡言,总是黑着脸,佝偻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摸索着什么。
一旦我们惹了他,他就会放狗来追。
不论是人还是狗,都是我们这些顽童的死敌。
管他干什么。
一位小伙伴马上生气地转过头去:我们去勋哥家里看还珠格格吧。
我看过两遍了,不想看。
我们想办法把他的狗弄死吧。
另一位小伙伴则恨恨地说道:我家有老鼠药。
喂喂,不行啊。
那个狗子精得很,不是那老不死的给的食都不吃。
我们玩我们的,不理那个老不死就是。
那个最先看到他的,眼尖的孩子则有些焦急地喊道:不是,不是。
我和你们说,你们知道老不死的每次卖了鸭子回来,都会干什么不?我们一起好奇地问道:干什么?那孩子神秘兮兮地放低声音:明秀婶,你们都知道吧?我妈说她是个破鞋。
一位孩子马上回答道。
另一个孩子表示附和:我奶奶也说了,明秀婶是个婊子。
最初的孩子用力点头,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脸上满是得意又调皮的笑容:我家住的离明秀婶家近。
结果我就好几次,看到老不死的卖了鸭子以后,就跑到明秀婶家里去,好半天不出来。
你们说,他们是在干啥?一个孩子简单粗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两个字:戳屄?另一个孩子怀疑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是戳屄?那孩子不屑地撇着嘴:你没看到过狗子戳屄?狗子戳屄了就会生狗崽。
明秀婶咋没看到生娃娃?不晓得。
我们跟去看看?好哇!要是老不死的真的是去和明秀婶戳屄,以后再敢凶我们,我们就到处说。
好!说他搞破鞋!正当我们兴高采烈的时候,身边响起一个柔软羞涩的声音:你、你们别说了、不要脸……心儿在我们身边捂住耳朵,已经消去了七分稚气,却比初见时更加精致而秀丽的,瓜子般的白嫩脸蛋儿铺满了像是刚刚从天空中采撷下来的红霞,黑白分明却又日渐水灵的,杏仁般的眸子中溢满了羞涩和惊惶。
已经染上一抹黛色的眉稍微蹙,不知所措地看着别处,红润的小嘴微微颤抖,小声说着:不要脸……从心儿跟着我一起上学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里她一直是我的小尾巴。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漫山遍野地玩耍。
在我和我的狐朋狗友们之间她是唯一的小姑娘,但大家都并没有嫌弃她,不带她玩。
原因很简单:我们爬树的时候,有人帮我们看书包。
我们下水的时候,有人帮我们看鞋子。
她聪明乖巧,大家都很喜欢她。
哎哟,小不点害臊了。
你害臊就先回去呗。
一个孩子笑嘻嘻地说着。
我、我送她回去吧……另一个孩子有些结巴,他倒是一直挺照顾心儿。
人家自己哥就在这,要你送。
志强是想要小不点做媳妇吧?斌子,你就别去了,送你妹回去呗。
哈哈哈。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语气多少有些嘲弄。
我脸上挂不住,生气地叫道:废话,我也要去看。
心儿越发张惶无措,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朦胧地懂得羞耻了,而女孩更是如此。
但我既是因为已经开始对两性的秘密感到好奇,又是觉得丢了面子,没好气地说道:你要回去就回去。
你回去了,以后就再也不带你玩了。
那个时候的心儿,最害怕的应该就是我不和她一起玩吧?我和其他孩子们一起,远远地跟着老根走向村子。
走了几步之后,呆立在原地的心儿终于迈开脚步追了上来,白皙娇嫩的脸蛋红通通的,咬着淡红的嘴唇,也不敢看我们,只是很小声地对我说:哥哥、我去……我也去。
我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很高兴,却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去就好好跟着,小心点,别给那老不死的发现了。
嗯。
嗯。
心儿用细微得难以辨认的声音答应着,像这几年来一直那样紧紧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们就走走停停,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后,披着暮霭来到了村子一角的一座小院附近。
老根在爬满丝瓜藤的篱笆外停住脚步,左右看了看,虽然看到了正在装作打闹的我们,但我们只是一群顽童,所以他并没有在意,而是推开竹编的院门,走了进去。
我们呼哨一声,一下子都涌到了院子外,好奇而迫不及待地从篱笆的缝隙间看进去。
这是村里一位寡妇的家,那时候大概三十多岁,没有孩子,一个人独自生活。
记忆中她在村里的妇人当中算得上高挑,漂亮,也很会打扮,和其他农妇比起来总是很洋气。
我们这些孩子总是本能的喜欢好看的人,何况她对我们这些顽童也很好。
我每次去她家玩的时候,她都会给我些她自己做的点心。
我们孩子喜欢她,但家长却不喜欢。
每次我去她家玩了之后,奶奶总会骂些很难听的话:斌子,你又去那个破鞋家里玩什么。
斌子,那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以后别去玩。
斌子,我们干干净净,不要和脏女人待一起。
甚至还有一次直接找到她家门口,在院子外面大骂了半个小时。
等我下一次再去玩的时候,她就给了我一块糕,抹着眼泪叫我别去了。
后来我才明白,她是一名暗娼。
我们这代人的出生,伴随着这个国家的城市化进程。
越来越多的人从农村流向城市,我记忆中,村里的青壮年就一年比一年少。
留在农村的,除了我这样的留守儿童,奶奶这样的老人,再基本就是老根这样的光棍和孤老了。
因为我们都知道的原因,农村娶不上媳妇的男子越来越多,许多男性一辈子孑然一身。
他们的欲望需要宣泄,于是,像明秀婶这样的村妓就悄然出现。
但我那时候只是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别人都看不起她,她也不要我再去。
这是大概两年之后,我再次来到明秀婶的院子外。
院子还像以前那么精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鹅卵石小路一侧是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碧绿的韭菜,另一侧则是静心修剪过的栀子,石榴和桂花树。
明秀婶正在一棵桂花树下攀枝拂叶,还像上次看到她时那么漂亮,甚至更漂亮。
她像电视里的女人那样烫了头发,穿着一条裙摆在膝盖上一大截的连衣裙,露出白皙丰满的腿。
连衣裙的领口开得很大,两团软软的白肉正在颤动不休。
看见老根进了院子,她丢下手中的一支桂花,笑眯眯地迎上前去。
大妹子,啥东西这么香啊。
老根的声音带着我们这些顽童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愉悦,加快脚步走向明秀婶。
我蒸了桂花糕。
根哥,来尝尝。
明秀婶大大方方地走到老根面前,丰润而白嫩的手拉起枯瘦而黝黑的手,走向屋子门口。
桂花糕。
我们这些顽童大多尝过明秀婶的手艺,我听见他们和我一起吞口水的声音。
但老根却不这么想。
他对桂花糕一点兴趣都没有,而是伸出另一只手,从身后绕到身前,一把抓住了明秀婶那鼓鼓的胸口,声音有些奇怪:桂花糕有什么好吃的。
还是大妹子你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