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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何在 紫岭红山 4487 字 2021-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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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几下,便吃力地住了手,转脸对着地上的一条旧床单,撇着嘴愤怒地叫喊着:斌子,你看看,这死丫头,把床上弄得……真是晦气。

晦气。

我这才注意到,在心儿那条早已褪色的旧床单上,一大一小两块灰不溜秋的补丁之间,赫然染着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我吓了一跳,恐惧地喊道:哈?怎么回事?心儿流了这么多血,你怎么还打她?我冲向心儿,心急如焚地打量着她:你怎么出这么多血?哪里出问题了?还是受伤了?说完就一把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我带你去镇上卫生院!出乎意料的是,心儿却挣脱了我的手,垂着头,小声道:哥、哥哥,不用去医院……然后又对奶奶道:我自己洗……奶奶却愤怒地叫喊着:洗什么洗。

脏成这样,还留在家里,不怕给你哥找晦气?快丢了!可惜这条床单了……说完就再次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扫帚。

心儿缩了缩白皙的脖子,上前抱起床单。

我则看着那条一半面积都已经被补丁覆盖的,年纪比心儿,甚至比我还大的床单,挡在奶奶面前,没好气地说道:这条床单都破成这样,没搞脏也该丢了。

再给心儿买一条。

奶奶生气地喊道:哪里来的钱,啊?我已经知道,我们家虽然贫困,但不至于穷到这种地步。

我也有些生气:心儿到我们家到现在,就一直是这条旧床单……都快十年了!都破成什么样了……一直是她自己补起来用。

现在给她买条床单也不过分……你不买,我把我的那条新床单给她。

奶奶始终拿我没办法。

越是年纪大,越是如此。

见我赌气,只得放下扫帚:好好好,小祖宗,我买还不行么。

我仍然担心心儿的身体,那么大的一片血迹,实在是让我有些触目惊心。

我正想再问,心儿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每次我帮她说话之后马上开心地感谢我,粘着我,对我表示亲昵,而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贪得无厌地向奶奶小声提出了另一个要求:还要买卫生巾……卫生巾?听到这个词的我一时有些发愣。

十四五岁的我还处在懵懂而好奇的年纪,在那闭塞落后的环境中,仍然对这些生理知识一无所知。

直到片刻之后,我才想起自己班上的女同学,她们好像也有人在用这种东西。

这么说……心儿的血不是生病或受伤,而是所有女性都会出现的生理现象。

我有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而奶奶则气鼓鼓地回到房间,片刻之后又再次出现,把一块灰不溜秋的,厚厚的长条形的布块丢到心儿怀中的那条床单上,没好气地喊道:买什么卫生巾!拿去!心儿看了一眼那东西,脸色更红,声音更小,但态度却更加倔强:奶奶,现在别人都在用卫生巾的,慧姐她们都没人用月经带了。

娟娟姐她们都说用这个对身体不好。

你给我买嘛。

奶奶尖叫了起来:哎哟喂,你还当自己是个多金贵的东西?我用这个用了一辈子,也没见什么病!卫生巾一包一块多钱,贵得要死。

你爸好不容易在城里工地上找到了活,家里刚刚宽裕一点,你就指着做娇小姐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喂!你用就用,不用就拉倒……你哥心疼你,让我给你买床单,你要是弄脏,看我不打死你……心儿垂着头,纤细的手指痉挛般地抓住了那块肮脏丑陋的布块。

一颗亮晶晶的眼泪掉在那布块上,瞬间就消失了。

那时的我正处于大脑短暂短路的状态。

等我意识到,心儿第一次来了例假,应该用些基本的生活用品的时候,奶奶已经骂骂咧咧地回到了里屋,而心儿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门。

我赶紧跑出门找她。

片刻之后,就在村口看到了她。

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垂着头,手里抓着那条月经带,纤细的身体正在剧烈地颤抖。

心儿。

当我在她身边出声呼唤的时候,心儿才抬起头来,满脸都是亮晶晶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咽着:哥、哥哥,我不是想做娇小姐。

这是心儿第二次哭。

和上次一样,让我心烦意乱。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

她何止不是娇小姐,奶奶对她那么刻薄,她的生活连个丫头都比不上吧。

少年的我已经开始明白是非,明白以前我和奶奶对她有多么不公。

我想回去找奶奶要求她给心儿买卫生巾,可是一时又有些本能的尴尬,以及一种我已经大了,不应该再和奶奶耍赖的意气。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抢过心儿手里的那条月经带,远远地丢进路边的草丛里。

然后拉起一只纤细柔软的小手:走,到镇上去,哥哥给你买。

心儿惊讶地睁大泪汪汪的眼睛,迟疑着,有些退缩:哥、哥哥……我故作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不想买?不、不是。

心儿摇着小脑袋,结结巴巴地说道,表情已经从难过变成了忸怩:那个、那个……不好吧……哥哥是男的……那个很贵的……我大概在那一刻表现出了有生以来最像哥哥的样子,仰着鼻子笑道:什么好不好……我们又没有妈……谁给你买。

我有钱,上次学校开运动会,奶奶给了我十块钱,还有六块没花呢。

本来想明天带你去镇上录像厅看录像,一起吃东西的。

心儿的脸蛋微微红着,有些局促不安,却也压抑不住快活:好、好……我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那你在这里等,我去把自行车骑来。

嗯!心儿用力点头。

于是我转身跑向家门。

这时候已经是新世纪初,这个国度开始加速它的城市化进程。

到处都在大兴土木,一栋栋高楼大厦在辽阔的国土上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托环境的福,我父亲也得以摆脱那种打短工的生活。

附近的几座村子组织起了一支施工队,我父亲成为了一名农民工。

虽然还是有种种问题,但无论如何,我的家境不再那么贫穷。

在我到了镇上上初中的时候,父亲竟然能给我买一辆自行车了。

我现在就推着这辆自行车走向村口,心中却觉得有些迷惑。

自从我上初中开始,至今已有两年。

因为妹妹还在上小学,所以这两年来我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和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玩耍。

就连晚上我都要上自习,当我骑着自行车回到家时,往往只能和妹妹见个面,打一声招呼就要各自睡觉。

我们相处的时间突然变少,而我也因为眼界逐渐开阔,而没有怎么注意她。

直到刚才,我才骤然发现这个令我惊讶不已的事实:在我短短地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两年时间里,她已经偷偷地长大了。

那个小东西怎么会长大呢?她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她长大之后会怎么样?我在迷惑之外,又有些莫名的担忧。

她长大了之后,会嫁给别人做媳妇的吧?就不会再是我的小东西了?这个可恶的小东西。

竟然趁着我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地长大。

不,她还没有长大呢……她已经长大啦。

我知道的。

虽然生理卫生课老师从来不上,但是我也零零碎碎地多少了解了一些生理知识。

女孩和男孩不一样,女孩的长大,是有标志性事件的……当我推着自行车,看到俏生生地站在村口的妹妹时,我明白她真的长大了。

那个小小的,总是缩成一团的小东西已经成为了记忆。

如果说十岁的妹妹就像是刚刚泛起绿意的柳条,面前即将进入十三岁的妹妹则就完全是一段轻轻摇曳的柳枝。

虽然还是那么纤细,甚至有些瘦削,但修长的身条已经撑起了少女的架子。

我偶尔会期待的那个部位似乎还是一无所有,但盈盈的腰肢已经开始勾勒出袅娜的曲线。

动人的柳枝就在面前摇着,摇得我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她轻盈地迎向我,乌黑亮泽的短发在耳边轻轻飘动。

整齐的刘海遮住光洁的额头,翠色的眉梢下是仍然大而且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现在已经日渐婉转,黑白分明之间流淌着一泓碧绿的春水。

不知何时变得高挺起来的鼻梁仍然那么精致,那淡红的,花瓣般的双唇则一如既往的秀美。

只有脸颊和下巴仍然有些肉嘟嘟的婴儿肥,告诉我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哥哥,我脸上有什么嘛?心儿突然停步,伸出小手搓脸。

我一愣之后,赶紧笑道:没什么,没有东西。

顿了顿之后,我心情有些复杂地说道:你长大了。

白嫩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心儿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