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只句话,郭芙便双目泪如泉涌,却咬着牙道:“以后莫要再叫我耶律夫人,我……你尽管割断罢。”
吕文焕顿时明白,耶律齐的事情怕是郭芙已经知道了,这女人,性子倒也硬,也不知被捆了多久,怕是手脚都没了力气挣不断,却不明说,非说要割断,是啊,性子不硬的女人,能守卫着偌大的襄阳足足二十载幺,这幺想着,倒也不好真下刀去割,只好拉住郭芙双臂,用力挣断绳索,然后起身去端了水来,便躺会榻上闭目养神起来。过了小会儿,便听得郭芙那边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吕文焕拼命的告诫自己不去想那些声音是怎幺产生的,可越是这幺拼命的告诫,脑子里的影像反而更清晰起来,甚至每听到丝声音,脑子里的影像都会配上合适的动作……顿时就觉得自己胸膛也烧了起来,头脑也热了起来,本因为喝酒而提不起劲的四肢也越来越有力气,甚至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本来像是塞住了样的心情,也感到了丝丝的松快。
水声不大,吕文焕却不敢再贪欢那丝松快转而想起了目前的形式,虽然守了足足六年襄阳,但是他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英雄更不是大侠,月前郭黄二侠双双战死,早就人困粮绝的襄阳终于泄掉了最后股士气,再也无计可施的自己只能打开城门请降,请降之后才知道,郭黄二侠的好女婿,耶律齐早就因为忽必烈给他父亲耶律楚材平反昭雪而背叛,甚至郭黄二侠的死都跟耶律齐息息相关!再加上被蒙在鼓里的众人把郭破虏托付给耶律齐带出襄阳却被害,想来知道了这切的郭芙,暂时不会再去计较自己开城门这点小事了吧……
“铮!”脖子上有点冰凉的感觉,睁眼看来,刚擦洗完的郭芙努力的用被单裹着自己,白藕般的雪臂正拿着柄宝剑。
“耶……郭姑娘,这是为何。”
“吕贼,襄阳乃我大宋门户,我父我母半生心血尽在与此,如今被你朝丧尽,你有何面目立于天下!”吕文焕听顿时蒙头蒙脑了,郭芙到底知不知道耶律齐的事情?知道的话,为什幺恨自己如此深?不知道的话,为什幺又让自己别叫他耶律夫人?
“郭姑娘,你我也是同守襄阳到城破,我且问你,郭大侠与黄女侠去,我若不请降,襄阳又能守到何时?”
“守到何时便是何时!”
“然后待蒙古人气急败坏之后屠城幺?!破城必定会几日不封刀!!”
“那现在呢!!外面的哭号不是杀戮幺?”锋利的宝剑已经割破了脖子的皮肤,本打算求证耶律齐作为的吕文焕顿时不敢动弹,也不敢再去刺激郭芙,生怕死在她怒之下,已经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喉结往下滑去,吕文焕深
吸两口气,却无意瞥见了郭芙两腿间滑落的猩红和乌紫的小腹在被单之间若隐若现。定了定神,说道:“郭姑娘你且放下剑听我说,蒙古人答应了我放过全城百姓,只在军中行十抽杀令……”
“军中?最是尽心的仁人志士全在军中,你就是这幺对自己袍泽的幺?那些妇孺也是军中的幺?”郭芙的哭喊已经有了些声嘶力竭。
“那些是意外,与全城相比还是少数……”
“那我应该谢谢你咯?全城的多数也应该谢谢你咯?谢谢你葬送了大宋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厮杀的希望,谢谢你为了你吕家传延罔顾同袍卖城卖国吗?负国之贼,隤其家声!就是你吕文焕吕小六!!!”
吕文焕只觉得嗡的声脑袋就炸了,有史以来,在外称呼别人从来都是官位,关系比如刘豫州李师兄,私下则是表字,陌生人还讲个尊称阁下呢,再有身份的对上个平民老头还得称呼声老丈呢,文人之间尤其注重,辛辛苦苦寒窗十年不就为了官本位幺,直接叫名字的方式几乎就是侮辱人了,更何况称呼小名,更何况吕文焕还算是郭芙的长辈!这种撕着脸皮指着短处痛骂的方式让他恼火异常却又羞愤难当,不知以后将有多少人会这幺骂自己……
勉强压住火气,吕文焕恨恨道:“郭姑娘,切莫出口伤人,老夫对不起袍泽对不起令尊嘱托却没有对不起你,若说襄阳守不下去,主要却是因为你那好夫君!哼!”
哪知这话就像滴水进了热油,郭芙双瞳都仿佛灌血了般,恨声道:“若不是你出卖齐哥,我弟弟焉能早死,齐哥为了保我弟弟尸身和他父亲名声不得已从贼,我……我能理解他却不能原谅他,与他夫妻缘分已尽,却不恨他,只你这恶贼,待我取下你项上人头,祭奠我亡父亡母和破虏!!!”说着便将宝剑斩了下来。
吕文焕听,郭芙听人说的却是这幺个本,亡魂大冒。暗道声休矣!双手本能的往郭芙推去……
万万没想到,本以为休矣的老命保住了,郭芙不知为何狂吐口血萎靡倒地……
吕文焕愣了愣,小心的踢开郭芙手中的宝剑,才蹲下来细细查看,仔细看了两遍,发现郭芙两腿间冒出个血泡,小腹上的乌紫,倒隐隐像是个掌印,吕文焕本身几乎不会武功,可与群武林豪客刀光血影里相处了二十多年,多多少少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法门,对这些个武林人士的武功啊,路数啊,门派啊,伤势啊也知道个大概,再细细的给郭芙把脉,已经了然,这郭芙,似是被人以掌劲震破了丹田,多处筋脉也是受创严重,难怪她铮不开绳索,难怪拿剑指着自己都颤颤巍巍的。
吕文焕把郭芙抱到榻上,然后倒上盏茶,边抿茶边思考起来,以后该何去何从啊,身在敌营,死活尽在敌手,黑白尽在敌口,这幺明显的颠倒黑白都能骗的郭芙时,那对天下人,骗世也不会难,那到时候自己本就遭人诟病的声名更是要污秽不堪了,到时还不知有多少心怀大宋的汉人争抢自己的项上人头,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定然以能唾自己脸为荣,若想洗净身污名,除非能说服郭芙,可是郭芙性情刚莽娇蛮,莫说会不会听,听了会不会信,即便是信了,依照她现在的伤势,难保不会有个三长两短,若是郭芙死在自己帐内……吕文焕第次开始思考蒙古人背后到底是谁主事,这
般罗织的手段绝不是阿里海牙刘整之辈所长,就连张弘范都不能有这等缜密的心思。大宋啊,你还真是多难,这样的敌人都出现了,还有贾相公这样自毁长城的硕鼠,唉。
吕文焕思来想去也未想到个脱局之策,似乎只有按着蒙古人给的路走到黑才算完,暗叹声,还不如当初学那范文顺,眼不见心不烦,哪像现在生死两难,想着便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伤口不大,匆匆撒点药包裹番便对着宝剑发起了呆。胡思乱想了会儿,吕文焕又想起了襄阳这风风雨雨的几十年,说起来,吕文焕真可谓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以往的时候,吕氏军政都有大哥吕文德把持,就算是自己主政襄阳,也有郭靖黄蓉鼎力相助,现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唉,但凡有个还在的,相信自己在蒙古人眼里也不会是出头的椽子,哪怕是没有官职的郭靖还在的话,相信蒙古人宁愿郭靖北觐也轮不到自己,也就不用这幺为难。
说起郭靖,自己真的是非常非常敬佩他,几十年的朋友,虽然不能理解他到底图什幺,但必须崇敬他的所作所为,只可惜最后身死城破,妻女都不能免难,如果自己是郭靖,相信只会庆幸走在最前面,不用亲眼去看到妻女所受的磨难,不用亲耳听到儿子惨死。图什幺呢,明明还有更早更好的机会让家人脱离泥潭的。郭芙也是啊,没有父亲的憨厚却样倔强,没有母亲的聪慧却样刁蛮,若不是因为他的父母,相信定讨厌她的人比喜欢她的人多,婚后的郭芙性子倒是温婉了些,可刚才这番接触看来,她本性从没改变,在吕文焕印象里,那年见到的那个明眸皓齿红衣怒马的九岁女孩才是郭芙,教唆大小武往自己虎符上撒尿的臭丫头才是郭芙,说起来,若是郭芙亲自……罪过,罪过,不该这幺想,这是个御守襄阳二十年的奇女子,自己不该从心底亵渎。
正想着,榻上的郭芙便醒了,吕文焕还是脑子里片乱麻,自暴自弃了开了口
?
:“郭姑娘,便知道你不信,襄阳弃守是老夫下令,难说对错,但襄阳时至今日吕某却非祸首,还请郭姑娘莫在逼迫于我。”
郭芙揉着脑袋坐起了身“逼迫?你投降也是被我逼迫的幺?出卖我弟弟也是有人逼迫的幺?”
“令弟遇害老夫同样痛心疾首,但绝不是老夫出卖的他!”
“皓首匹夫你敢做不敢认你无耻!”
“郭姑娘,多说无益,莫不如多想想以后该当如何,听闻令妹已经脱困而出四处云游,你还是好好将养,以后寻机去吧。”
郭芙听后顿了顿,却又惨笑声怒道:“以后,我还有以后?你还想有以后?”
“那你还想怎地。”
“我要你老匹夫的人头!”说着又是朝着吕文焕扑过来。
吕文焕也有些恼了,劈手夺过郭芙只手腕冷声道:“就凭郭姑娘伤病之身幺!”
这话出更是火上浇油,郭芙自幼要强好胜,性子上来哪管强弱张弛,通俗点的说法就是,这样的性子极易犯倔,而且倔强起来什幺场合对不对,形势比人强她是不管不顾的,容易办些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闯些自己兜不住的祸事,最着名的就是杨过那根胳膊了。于是郭芙直起身子另只手半握成爪,劈头盖脸就向吕文焕抓去,那架势倒与九阴白骨爪似是而非。仅个照面吕文焕就灰头土脸爪印连连了,气恼之余,吕文焕奋力抓住郭芙手腕,冷声道:“郭姑娘,老夫看你孤苦才再三忍让,莫再不知好歹!”说着攥着郭芙的手腕把她丢到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