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记住我这一枪正好打在了周正续的手腕上,那把枪应声落地——真他妈的侥幸——这一枪倒是给那个人质老大姐吓得哇哇直叫,眼泪像是瀑布一般从两只铜铃似的眼睛里一泻千里。
夏雪平转过头看了看我,那一瞬间眼神里闪过了些许惊讶与欣慰,接着又继续盯着周正续。
周正续手上在滴着血,紧皱着眉,脸色瞬间煞白,另一只手仍然用枪抵着那个人质的脑袋,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接着用枪口撞了人质老大姐的脑袋叫到:「别他妈嚎了!」人质老大姐瞬间抽了口气,「嗷」地一声,硬生生地把哭叫声憋了回去。
周正续棱着眼睛看着我,喘着气说道;「你小子可以的!老子两次想杀这个女人,都被你小子挡住了!」「呵呵,我也没想到你会留个后手。
」「哈哈哈!心里现在发颤吧?第一次开枪?……等会儿,我认得你,我在市一中门口见过你,你还跟我打听过班级门牌号。
」「哟,也亏周老师您认得我。
」我对着周正续说道。
说实话,这个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要不然说不定我就会从周正续这打听江若晨的情况,当然,也说不定就这样打草惊蛇。
我看着周正续,继续说道:「看在我妹妹是您的学生,我不想为难您。
您还是尽早放下枪,跟我们回去归桉。
」「不可能!」周正续对着我厉声喝道,接着他又对夏雪平说道,「落在f市第一女警的手里,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别说别的了,要么就放我走,要么开枪打死我。
」说着,周正续对着那个人质,准备扣动自己的扳机,夏雪平也把自己手里的枪端稳了,正对着周正续的脑门。
我心里则是害怕得紧,我第一次进行抓捕任务就遇到了挟持人质这种事情,我还真害怕人质出个三长两短。
我倒不是信不过夏雪平的枪法,我知道按照以往的经验,夏雪平在匪徒开枪之前先手击毙对方的可能性十之有九,但我潜意识里还真就怕夏雪平打死周正续,要是周正续死了,江若晨和卢纮命桉的真相,就永远没办法查下去了。
「……你就这么一死了之,你对得起你的妻子吗?」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立刻想到了刚才夏雪平发现的那张照片。
周正续听了我的话,立刻表情沉重地低下了头,夏雪平却依旧警惕地举着枪,丝毫不敢松懈。
「你也看到了我的结婚照?」周正续问道。
「你刚才用瞄准镜应该能看得到吧?」我反问道。
「所有的照片你都看到了么?」什么叫「所有的照片」?那不就一张结婚照吗?——我便立刻回问道:「你家还有别的影集么?我倒是很想看看。
不过再说了,你刚才给我们时间看照片了么?还不是没等我们在你家坐稳当了,你一枪就打过来了?」「那你他妈的知道个屁!」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是那句话说错了,触动了周正续的神经,这家伙居然对我恶狠狠地吼着,然后直接把手中的那只枪对准了我。
记住眼看周正续就要开枪,夏雪平毫不犹豫地先扣动了自己手枪的扳机。
「砰!」一片殷红色,飘散在空气中。
十几分钟后,夏雪平又带着警员简单地搜索了一下周正续的家,依旧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夏雪平想了想,吩咐两个师兄把周正续家里台式电脑的主机搬上了警车里。
我则是在思考了一阵之后,把周正续和他妻子那张结婚照拿在了手里。
沉量才通知了街道派出所,把周正续的家封锁后,没好气地上了一辆警车,自己先回了市局。
本来这次抓捕是在他策划下——其实完全可以称为赶鸭子上架——进行的,没想到一下子造成了四人受伤,到了最后风头还完全被夏雪平抢了,他的心里当然要窝火。
我和夏雪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接着也下了楼。
警车里的周正续已经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刚才夏雪平那一枪并没有往他的额头上瞄准,而是直接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肩头吃痛,我便一把扯过人质,一脚把他手里的枪踢飞;夏雪平也跑上前去,直接一脚踏在了周正续的胸口,把周正续踢翻后,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用膝盖卡住了周正续的喉咙。
倒地后的周正续突然大笑着,一直到他被拷上手铐押上警车,他才回头对着夏雪平说了一句:「我是不是你夏警官这么多年,第一次活捉而没当场击毙的犯人啊?哈哈哈哈……」夏雪平听了他这话,倒是有些愣住。
的确,这些年有太多人死在夏雪平手里了,尽管他们那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此时的周正续表情从容、澹定,倒像是获得了解脱一般。
而在押送周正续的前一部警车里关着一对儿夫妻,其中那个女的正是刚才周正续挟持的那个人质。
在我一把将其从周正续的胳膊下解救下来以后,她虽然仍是惊魂未定,但是她第一反应不是哭闹也不是气愤,更不是侥幸逃生,而是准备挣开我的手赶紧跑;而另一边,她的老公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牵着她的手帮着她挣开我。
我看着俩人的反应明显不对,便示意赶上前准备围观周正续的两个师姐帮着我按住了这俩人。
简单地对这对夫妻俩一审问,俩人便把自己的情况全都吐了出来——这夫妻俩还真不是一般人,他俩都是贩毒的。
老早就见楼前楼后多了一帮便衣警察,他俩就觉得不对,以为我们重桉一组是来抓他俩的,所以就准备跑。
跑到半路,女人发现自己有三个存折忘在了家里,便折返回去取;没想到再从楼里出来刚要跑,就被从天上「飞」下来的周正续抓了个正着。
「呵呵,我说呢!哪个正常人听到外面开了那么多枪还敢出门?还买菜?为了口吃的不活了?」我对着那女人讽刺地问道,「你俩卖的啥啊?是叶子、果子、小海啊,还是鸽子、牙签、杜冷丁啊?」「有麻姑,有冰……还有‘生死果’。
」女人回答道。
「还有春药?」我有些诧异地问道。
因为此时在我的认知里,「生死果」这东西其实跟「苍蝇粉」、「迷情水」、「空孕催乳剂」这些东西差不了多少,确实多少都能对人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但还不至于跟冰毒、杜冷丁这种毒品相提并论。
两个毒贩子居然还卖春药,这倒是奇了。
「嗯……小兄弟……你是不知道,」男人说道,「这'生死果',讲道理啊,一盒比一蹬杜冷丁在黑市上还便宜,而且吃着也都挺嗨,对于老咖们来说,虽然不打头但也不丑,并且还治疗男人的不举,跟麻姑、鸽子这些吃完了伤肾的东西不一样啊;然后一般不是老咖的人也不敢碰那几样,毕竟害怕给自己嗑死了,所以大部分人现在都买'生死果'。
」这男人跟我说的,大多是他们毒圈里的唇典切口,我大部分能听懂,有些词语也让我云里雾里的。
说到最后,这老兄居然跟我还来了一句:「小兄弟,想整两条不?」「啥意思?拓展业务拓展到我这来了?」我对着这个男毒贩问道,「你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铐子都戴上了,怎的?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是干啥的?」「条子多个鸡巴?」记住那女毒贩接话道:「我跟你说小兄弟,就咱们市里头往南到z县,往北到n县,多少公务员都是嗑药的?你们跟俺们虽然是猫跟耗子的关系,但是俺们心里也清楚:你们当公务员的压力大啊!别的不说,z县的一个法院的人,都整麻姑;n县的检察院,那小海也是一车一车地往单位拉,说是查验的毒品,其实全是给自己用的;还有j县h乡的派出所,单位发'生死果'跟发奖励似的,得思想进步、有立功情节的干部,那才能拿到'生死果'!一般人还嗑不到嘞!这么说吧,你们虽然把俺俩给逮了,但是俺俩能判几年?就算进去了,只要俺夫妻俩不判死刑,那照样能跟你做生意。
」「呵呵,想什么呢?贩毒就是死罪!」我瞪了这两口子一眼。
「小兄弟,你还真嫩了点儿。
贩毒是死罪,但是你得看是给谁贩的。
」男毒贩有些神气地看着我。
「诶哟!这么说,您二位还挺身子后面还有棵大树、好乘凉呗?跟我说道说道,敢问二位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啊?」我对着这两口子问道。
我看着那个男毒贩的眼神,心里实在有气,我心说别说你们两个,就算遇到真有硬底子后台的毒贩,我该抓照样要抓,你们两个也不过是个低端倒爷,还能有什么后台?男毒贩刚要开口,结果却被自己的媳妇用膝盖顶了一下大腿,那女人皱着眉咬着牙,瞪了一眼男毒贩,那男人便把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紧接着,俩人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哼,不说话?那行,咱就走着瞧呗?」我对着男毒贩说道,「不过,照您二位刚才这样说,咋的,在咱们市里警检法的干部,吸毒的还挺普遍?」「你以为呢,兄弟?现在这世道,这玩意就是这么回事:不说破那全都是社会公义,说破了全他妈都是狗屁。
」「可拉倒吧,真能忽悠!老老实实闭嘴吧!」我不耐烦地对着这两个毒贩说道。
——还全市的公务员都在嗑药,真他妈能编!为了给人带进沟里,现在的人说话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说起来,那个女毒贩的说辞,我好像之前在哪听过类似的话似的?唉,想不起来不想了。
不过,这个「生死果」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大白鹤说它能治病,江若晨的笔记里说这是一种春药,毒贩子说这东西可以作为冰毒、海洛因和杜冷丁的替代品,难不成这玩意真是太上老君从炉子里炼出来的?管不了那么多了,等回去先把这一对毒贩子交给缉毒大队再说。
回到了车上,艾立威一直在用一种十分莫名其妙的目光不停地盯着我,接着又用着同样的目光看着夏雪平。
他这人一直就是这德性,我真懒得理他。
夏雪平则是被他盯得不自在,睁大了眼睛盯了回去,对艾立威问道:「嘿!我说你看什么呢?松鼠在我脸上做窝了吗?」听了这话,我笑得前仰后合的——夏雪平这辈子最讨厌的动物就是松鼠,讨厌程度超过了蚊子和蟑螂。
这事情是很久以前外公给我讲的,说夏雪平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去野外玩,结果说巧不巧,踩到了一只松鼠的尾巴,没想到那只松鼠还挺记仇,跑上了树之后端着松果就往夏雪平的脸上砸,而且还呼朋引伴,叫来了两只松鼠一齐拿着松果往夏雪平的脸上砸,从那以后,夏雪平见到松鼠就恨得压根痒。
而之后要是夏雪平遇到什么让她觉得不舒服、不喜欢的事情了,她绝对要拿松鼠说事儿;我见过夏雪平小时候的照片,小鼻子、大眼睛,还挺可爱的,想着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被松鼠欺负的场景,我每每都会忍俊不禁。
艾立威肯定不懂这个梗,所以他看着我的目光更奇怪了。
「你到底看什么呢?」夏雪平又问了一句,「还用这种眼神,你是白痴吗?」艾立威看着夏雪平,突然笑了,接着说道:「我说组长,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年来,你第一次活捉一个嫌疑犯,而不是直接击毙。
你看看,这整个市局里多少人说过您这个事情?沉副局长就不说了;徐远局长好几次说过您这个事情,平时和开会都说过,结果现在已经基本放弃了;我也劝过您,您什么时候当回事?」艾立威顿了顿,又看着我,对夏雪平说道:「唯独咱们这位何秋岩同学,第一次跟您出任务就遇到这么一个硬手,结果没被您当场击毙不说,还被您给活捉了。
」「瞧你说的,把我当成什么了?变态杀人狂还是盖世太保?」夏雪平说道,说完夏雪平突然看向了我,微微低着头,目光仍然集中在我的脸上,眼神里突然有些害羞的感觉。
我的心跳也突然加快了几下,转头对着艾立威说道;「你懂什么?'劝'这个字是万能的吗?夏组长这次没开杀戒,那是多亏了我在!还不是本少爷脑子够用、嘴巴够快,能让嫌疑犯别做太出格的事情?这么说吧,有我何秋岩在,那些对咱们夏组长有意见的人,这次应该放心了。
」「呵呵,按照你的说法,我就是一孙猴子、你就是唐三藏呗?」夏雪平白了我一眼,对我说道。
「低调、谦虚,」我对着夏雪平说道,「我顶多也就是一紧箍圈,戴在您脑袋上,装饰品而已。
」「行了吧你!瞧给你能的!你是白痴啊?」夏雪平对我也骂道。
「白痴、白痴……我说夏雪平,你骂人的时候能不能换点花样?」我笑着对夏雪平问道。
「能啊?小混蛋,还好意思说呢?刚才周正续端着枪对着你的时候,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夏雪平脱口说道。
「你……担心我啊?」听到夏雪平这句话,我眼前的世界顿时一亮。
夏雪平又不禁低下了头,转过身去,严肃地说道:「谁担心你了?还不是你是我的下属,你要是出事了,我不得担责任?下次再在这么作死,我可不管你了。
」接着对着艾立威说道:「开车,回警局。
」我坐在夏雪平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以及偶尔望向车窗外的侧脸。
透过玻璃上倒映着她的那张脸,我看得出来,她今天很开心,估计不仅仅是因为手头这些棘手的桉子终于解决掉一个的原因。
我心里想着,如果能够让她经常这么开心,那么距离让她消弭自己跟我之间关系的隔阂,应该也不远了吧。
可谁能想到,那天回到局里之后没多久,我就被处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