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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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坐下以后,我和夏雪平,还有艾立威,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却没想到,申萌先说话了:「我恨你们。

」「你说什么?」艾立威问了一句。

「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警察。

」申萌用着自己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恨我们什么?明明是我们把你救了。

」艾立威对她驳斥并且解释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恨你们……」申萌死死地盯着我们,尤其她愤怒地盯着夏雪平。

我抿了抿嘴,对她说道:「因为我们,你的春梦提前结束了,所以你才恨我们,我说的对吧?」「呵呵呵……」申萌露出了一口黄牙笑着,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接着她点了点头:「对啊……梦啊!……对你们来说,那是苦,对我来说,那就是梦……无尽的高潮、要喝有喝、要宠有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以前从来没有过活过这样快活、舒坦的日子……那对我来说,就是最靠近天堂的梦!」夏雪平对她的这副样子唏嘘不已,连我一向看起来对任何事情都不怎么走心的艾立威,面对申萌也捏了捏拳头,叹了口气。

我是一边猜测一边试探着问的,却没想到还真说中了。

因为我想起她那天晚上在人妻奴群交屋裡的时候,她的样子,特别地符合那四个字:醉生梦死——自愿享尽无穷无尽的风流快活、巫山云雨,自愿被无数的阴茎包围、泡在那一池池又臭又腥阳精裡,自愿被当成一个用来发洩的玩具、沉沦在那慾海之中,至于会所外面的世界、至于曾经对自己视为挚爱的人的生死,全都与己无关。

——最讽刺的是,那个会所,竟然还叫「喜无岸」。

呵呵,肉慾的满足确实是喜,但是这喜,哪裡有什么岸。

佛家认为,慾望就是痛苦的根源,所以有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那慾海呢?夏雪平低头沉思了片刻,还是将这个审讯进行了下去。

「那你恨周正续么?」夏雪平对申萌问道。

申萌在听到「周正续」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呆滞起来,就彷佛自己从来都不认识自己的丈夫一样。

「你恨周正续么?」夏雪平重複地问了一遍,并且补充道:「是他希望我们把你救出来的,知道么?他为了找你,甚至不惜勾结犯罪集团,用枪杀我,来作为得到你的去向的报偿。

」「嗬……那我还真是值钱呢!」申萌冷笑了一声,「可他做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係?——我对那个男人从来没爱过,又哪来的恨呢?」「但他毕竟是你丈夫……」艾立威对申萌问道。

「丈夫?呵呵……呵呵……丈夫……我从来就没把他当作过丈夫!」申萌冷冷地看着艾立威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把他当做丈夫,你还跟他结婚?」艾立威追问道。

「……如果当初我不找一个人结婚,谁给我遮拦家丑呢?」夏雪平和艾立威都对视了一眼,又都看了看我,然后就不说话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俩都已经查过申萌的底细了,而我还没有,再后来我看过了申萌的个人档桉的时候,发现她曾经在跟周正续结婚之前,订过一次婚。

申萌的父母是都是在y省大学工作的知识分子,二老原本看好的亲家,是本地的油漆大王的三公子;申萌的父母本想藉着女儿的婚姻攀龙附凤,可谁知道,申萌一直与自己初中时候的男友,保持着五年多的地下恋情。

就在将要结婚前,申萌突然大了肚子,亲家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退了婚,可谁曾想申萌原本那个男友知道了申萌怀孕之后,却不知所踪。

申萌的父母一怒之下,跟她彻底断绝了关係,那时候的申萌既没有存款、也没有工作,甚至除了宿舍的那二尺宽的床铺以外,连其他住的地方都没有。

一气之下,她便去做了引产手术。

引流以后,申萌咬着牙含着眼泪,向医院索要了失去一切生命特徵的被引产出来的胎儿,然后在菩提山莲花寺的附近,亲手挖了个坑把胎儿埋了。

在之后的四、五年时间裡,申萌找了份快餐店服务员的工作,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去酒吧找一夜情、睡在宾馆或者一夜情对象家裡、然后再去上班,这中间吃过的苦更不用说。

只是每到每年的2月14日,也就是申萌做了引产手术的那一天,申萌便会去趟莲花寺的那座小坟包前,给自己未出生、甚至还不知道性别的胎儿送上一束满天星。

大致就是在买花的时候,申萌认识的段亦澄和祁雪菲,然后又认识的周正续。

后来周正续和申萌结了婚,申萌把这件事托朋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以后,自己的父母才跟自己恢复了关係,直至他们去世。

见夏雪平和艾立威都不说话,我只好开口问道:「说说你是怎么去到j县h乡,然后又怎么被拐卖的,可以么?」「呵呵,拐卖……」申萌喘着粗气低下了头,在脑海中默默地回想了一阵,许久才说道:「我还挺感谢那开小卖部的一家的,是他们给了我不同的生活啊……呵呵,说起来,你们知道么?嘿嘿……原来这世界上真有全家人乱交的事情:爸爸可以带着自己的亲儿子,轮姦自己儿子的妈妈;上了年纪的农村老汉在床上也可以很生勐;而且七八岁的小男孩也可以射精的,那裡射出来的味道,跟吃生鱼片一样的,很鲜嫩的……」夏雪平反感地皱了皱眉。

艾立威脸上一红,抿了抿嘴巴,低着头慌张地问了一句:「她在说谁呢?」「沉福才全家……」我也觉得有些不大舒服,明明是她被骗奸,被禁锢,被拐卖,到现在,却被她自己说得像是享受了多大的福分一样。

——我估计我们仨这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去吃生鱼片了。

只听申萌说道:「……至于去h乡,呵呵,我还不是为了躲么!」她说着,居然就流出了眼泪,她的神态,似乎也变得偏向正常起来:「自从跟那个臭当兵的结了婚以后,我其实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可以是我的倚靠。

在结婚之后,我把我之前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他起初跟我讲,说他不在乎我的过去;可时间一场,哪知道啊?他开始反感起我的过去,甚至开始多疑!平时在他面前,我连发呆都不行的:我一发呆,他就会问我,'你是在怀念那个把你干大了肚子的野男人呢,还是那个家裡有钱的未婚夫?'——这种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后来,他还会扇我嘴巴!——他可是当过特种兵的啊!他每一次都把我打得不像人样!可是他打我有什么用呢,嗬……呵呵……哈哈哈……他自己的下边中看不中用啊!我跟他结婚七年多,呵呵,他每次都是还没插进去就秒射了,而且他的精子成活率为零……哈哈哈!精子成活率为零的男人!所以我跟他结婚以后一直就没有孩子——感谢老天啊!…他那个破病是天生的,h乡的事情……呵呵,谁知道他是他哪个爷爷辈的祖宗,在闹他妈洞房的时候给他日出来的……呵呵……」申萌的话粗俗不堪,让我着实有些听不下去;夏雪平在面无表情地听着,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而艾立威则是两眼冒火地死盯着申萌,尤其是申萌提到h乡的事情的时候,艾立威更是紧握着手中的那根水性笔,看他双手的样子,都差不多要给那根笔噘折了。

「……终于有天,他不打我了,我还以为他是吃错了药了;他待我也开始温柔了起来,为了这事情,我专门去莲华寺拜了佛;可就在返回的路上,我才发现——我孩子的那个小坟包被人给平了……裡面的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就知道是他干的!可是我又能怎样呢……这本来就是我造的孽,我没有地方可以讲道理啊!而且在他面前,我也只有挨打的份儿……我曾经都想过自杀,好在这时候,那死傢伙因为自己分身乏术,逼着我去回他老家帮他看着他死去的那个妈留下的几块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那家开小卖部的……你知道当初,人家那老头告诉我,要送我去一个能让我一辈子都无比快活的地方,我还不领情……现在想想,这种生活其实挺好的!」一旁的夏雪平和艾立威都听不下去了,我也真有点问不下去了,因为这女人的经历着实太惨了。

——当初面对周正续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傢伙是一个为爱痴狂的男人;今天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傢伙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感动自己而已,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只会滥用暴力的无能渣男而已。

这世间让人看不清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就在我们仨都不知道该把这场问询如何继续下去的时候,沉量才走进了审讯室。

他斜眼瞟了一眼申萌,接着便对夏雪平问道:「姓夏的,伤好了?」「好没好自己用眼睛看。

」夏雪平正烦着,于是也没好气地对沉量才说道。

「哼,能怼我了?告诉你,在我转正当上局长之前,你可别死太早!」「你放心,託你的福,我能再多活一个世纪。

」沉量才「哼」了一声,又问道:「问出什么鬼东西了么?」「半根羽毛都没问出来 。

」夏雪平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髮。

「算了吧……你从她嘴里肯定问不出什么来;现在审讯她的目的,就是要让她转做污点证人,到时候在法庭上,才能治那会所老闆们的罪。

」「我听说‘喜无岸’的经理不是自杀了么?」夏雪平问道。

「远哥这是要火烧连营!——你知道么?除了'喜无岸',根据二组的调查,申萌至少被经手过七八家不健康娱乐场所;只要有她的证词和指认,那些会所,就全都会被一网打尽。

」夏雪平摊了摊手,对沉量才说道:「我对付犯人还可以,对付这么个证人和受害者,我是真的一点办法没有。

你要是有办法,就交给你了。

」沉量才得意地笑了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接着,他抄过了我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打了个电话,说道:「带她进来吧。

」进到审讯室裡的女人,是之前那个赤身裸体被徐远和夏雪平审讯的王瑜婕。

一连十几天没见,她的精神状态比以前要好了不少,头髮是修剪过的,还多少化了些澹妆,气色也比我刚见到她的时候也要恢复了许多。

看到了申萌,王瑜婕便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在了申萌身上,一遍一遍地叫着申萌的名字,嚎啕痛哭了一通。

申萌也机械地抱着王瑜婕,流着眼泪,只是半天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再后来,申萌同意了出庭作证,并且给我们交代了她被拐卖去的所有会所的装修、工作人员样貌、以及自己偶尔可以记得住的地址和名字。

在之后的半个月内,市局一共打掉了十三个地下色情会所。

可申萌没有等到半个月以后,在那次审讯之后的第七天,申萌就因为全身脏器的功能衰竭,停止了呼吸。

王瑜婕后来出院了,在沉量才的帮助下,王瑜婕找到了一家幼儿园,去了那裡做了幼师。

至此,周正续的故事,算是了结了。

留下了一个谜一样的申萌的形象,也留下谜一样的一句「桴故不鸣,一诺千金」。

事后我经常问自己,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申萌:是资料上写的曾经出轨、跟别的男人保持着地下恋情的懵懂少女;是周正续嘴裡那个他疼爱无比、又疼爱他无比的老婆;是王瑜婕口中那个敢带着自己反抗会所保镖龟奴、敢一口咬掉调教自己的无赖的生殖器官的刚强女人;是后来我和廖韬在「喜无岸」会所遇到的那个就算是变性人都可以上自己的那个性奴人妻;还是在最后,喜乐无常、瘦到干瘪、抱着重逢的王瑜婕流眼泪的行尸走肉?我不明白问题的答桉——当然,或许事实上这些都是申萌——但我清楚一件事:我既然问的出这些问题,就说明我还不懂女人,我甚至还不懂人性。

从审讯室裡出来以后,夏雪平接了个电话:「喂……嗯……我已经出院了……我听秋岩说了……你最近怎么样?……哦是吗?呵呵,那恭喜你……嗯……嗯对……嗯——我看看吧,你等下……可以的……好。

好。

那就说定了……嗯,好,bye。

」「谁啊?」「你爸爸。

」夏雪平呼了口气,对我说道:「这个週六中午11点钟,在龙门渔港,他想请我和你吃饭。

你就直接跟我一起去吧。

」「吃饭……他閒得没事请咱们吃什么饭啊?」「他和你那个陈阿姨,今天去领了结婚证了。

他查过了,週六是个大吉日。

」夏雪平看着我说道。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的吧,我知道了。

」「走吧。

你开车,送我回家。

」说完,夏雪平把车钥匙放到了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