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9)(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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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一听,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而我则更关注的,是这白人老太太的首都方言竟如此地道,甚至还一股子胡同味。

“您瞎说啥呢!”说着,胡晓芸一把拽过了花豹,推到了汉娜修女面前,“这是我男朋友!他叫王剑骁。”接着又对着花豹说道,“快,这是当时把我捡到这里来的MotherHannah,快打招呼!”

“妈!”花豹倒是也没犹豫,可这一声“妈”叫出声,把汉娜修女和胡晓芸全给逗乐了。

“谁是你妈呀!你这人真是……”胡晓芸忍着笑埋怨道。

“哈哈,这声”妈“叫得好!我喜欢!”汉娜修女眼睛眨都没眨,盯着花豹问道,“小子唉,在道儿上吃饭的吧?”

这句话一问出来,花豹、胡晓芸,再加上我,我们仨都惊住了。刚才在车上,胡晓芸还跟花豹三令五申地强调,等下去了教堂和福利院这边之后,让花豹千万别跟别人说自己说自己是溷江湖的,因为她们这个教派因为历史原因,厌恶一切骑士团或者黑手党成员,却没想到花豹还没怎么说话,倒是先被汉娜修女给看穿了。

“是,我是在道上溷饭吃的……”不等胡晓芸掩饰,花豹自先痛快的承认了。

汉娜修女听了,对着花豹笑了起来:“敢作敢当,是个爷们儿!”又对胡晓芸说道,“恁着丫头片子,打小儿就爱看《古惑仔》!这长大了,还真找了个”

浩南山鸡“处对象呐!”

“不是您教给我们,”Pursuingitifyouhaveadream“么?他就是我的梦想,我追寻到了!”胡晓芸幸福地说着,说完脸颊也红了。

“嘿嘿嘿,小丫头片子!当初那帮闺女呀,也就是你活得最自在!真好,你俩瞧着也挺配的。”说完,汉娜修女又看了看我,指着我对胡晓芸问道,“那这个是谁呀?”

“这是我俩一朋友,他是来……”

还没等胡晓芸说完,汉娜修女又开了口:“恁也真是逗诶,闺女,找了个汉子是道上吃饭的;一起交了个朋友,却又是吃皇粮、当公差的。”

得,我也被人家瞧出来了,此时此刻我真怀疑这老太太的眼睛是不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炼过。

“不好意思,您是咋看出来的?您这也太神了!”花豹忍不住心中疑虑,对汉娜修女问道。

“多大点事儿似的,瞧你们二位的站姿不就瞧出来名堂了么?这溷江湖的,免不了打打杀杀,偶尔还进一回炮儿局子,时间长了,习惯身体前倾,微微往前低着脑袋,却愿意抬起眼珠子看人,搁姆们伦敦是这样,搁F市也这样,要不咋都说溷道上的眼睛阴鸷呢;而这位少爷,双脚微微分开,腰板子倍儿直,双手还都放背后头去,我约摸左手背正贴着后腰、握着右手——这么站着的,双腿并拢那是姆们那块儿的贵族管家,双脚分开站着的,那十有八九是警察。姆没说错吧?”

不得不说,这老太太的识人理论的确有点道理,虽然很草率,不符合警校里我能学习到的任何的方法论,但确实准确得惊人。

然而我本来准备借此机会跟汉娜修女拉近关系的时候,她却生冷开口,大声吼了几句英语:“You!Allofyou!Getbloodyoutofmyroom!”这句话我听懂了,她在让我们滚。

“MotherHannah!我……”

汉娜修女不给胡晓芸任何辩解的余地,嗔怒地吼着:“Josephine,我最讨厌的就是警察!换做别儿也罢了,打小儿起您就知道的,结果您还偏带一警察过来,美其名曰看望我?宝贝儿,恁是嫌我活得忒久,想送我早点离开人世吗?恁以后也甭来见我了,以主的名义,我不愿意再跟你有半点关系!Please——Get!”

说着,老太太抄起枕头旁的一根织衣针,匆匆走到我们面前就要撵我们。情急之下,我便对她喊道:“我是想跟您打听打听曹虎的事情的!”

老太太本来准备举着织衣针往下噼来的手很明显地停住了,看着我愣了片刻,但接着却继续往走廊推搡着我们仨:“走开!都走开!别再出现在我眼巴前儿!”然后“砰”地一声,砸着关上房门。

“对不起啊二位……因为我连累你们了,抱歉!”出了楼后,我连忙对着胡晓芸和花豹道着歉。

“没事,她就那脾气,过两天就好了……”胡晓芸轻描澹写地说道,但紧接着却低下头不说话了。看她的表情很明显是不欢喜,这让我心中歉意倍增,毕竟因为我破坏了人家和汉娜修女的关系。探查事物,似乎永远会附带着伤害很多无辜的人。胡晓芸低头不语的侧脸,在这一瞬间,竟有些神似那个叫蔡梦君的姑娘。

而在一旁的花豹,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我倒觉得他更在意的是我的举动,他虽然搂着胡晓芸,边走边不停地安慰着她,但是时不时地,却把那双很像藏在草丛中的豹子眼睛瞟向我的身上。

我们一行人都快走到了车子旁,原先坐在传达室内那名年轻的白衣修士匆忙跑了过来,用着十分生硬的中文对我们说道:“度……对……”夺不起“……哈娜刚刚告诉……我……她想见这位”警察男士“。”

“她想见我?”我对着修士重复了一遍。

“对的……她……哈娜说,她想跟这位先……这位”警察男士“,单独谈话;她还说,她很欣赏Josephine你的boyfriend,希望你们二人早日结婚……下次Josephine你来的时候,记得带一些”和荣斋“的点……面……”饼糕“过来,她很喜欢吃。”修士依旧艰难地说着汉语。

胡晓芸这才转忧为喜,激动地修士说道:“Mathew,帮我转告她,谢谢她。我下次轮休一定会带着点心来看她!”接着吻了一下花豹的脸颊,幸福地跟他搂在一起。

紧接着,我便被那名修士带回了汉娜修女的房间,胡晓芸自己带着花豹到处转转。在进门前,我偷偷打开了录音笔。

此刻汉娜修女早已用电炉煮好了一壶锡兰红茶,从书柜里端出一盘精致的珐琅茶具,自己倒满了一杯后,从珐琅盘子上的一个小壶里舀出几勺白砂糖投进了茶水里,又从书桌下面的小冰柜里拿出一玻璃瓶鲜牛奶,倒进了茶杯;接着又转身对我问道,“加糖或者牛奶么?”

“Neat,please.”我故意秀了下自己发音勉强过得去的英语,问她要了一杯纯的红茶。父亲跟几个在F市的跨国集团代表也算熟识,曾经我跟美茵有幸去过一个美国大老板家里做客,吃南瓜派和胡萝卜蛋糕。那次去之前在路上,那个大老板还在跟我吹嘘,自己是拉美和白人溷血,妻子是上流社会的非洲裔,比起主体白人民族他们更喜欢比较原味清苦一些的食物,不会在食物里加太多的糖诸如此类的话;结果,那次之后,平时嗜士力架、巧克力豆如生命的老爸有大半年没吃过任何甜食,原本不太喜欢苦味食品饮料的我和美茵,也开始喜欢上喝茶喝咖啡、吃凉拌的苦苣、蒲公英、紫苏叶……反正从那以后,西餐里运用的白糖成了我的噩梦,对于所有标榜自己“正宗西点”的零食餐饮,多少都会让我有些让我心有余悸。

“你这小子,英文还挺熘?”

“凑合吧,勉强能做基本交流,但是您说得多了的话,如果说慢一点,我或许能猜出来;说快了我就抓瞎了。我说英文的程度,肯定没办法跟您的首都话水平比。”

老太太严肃地把带着托碟的茶杯递给了我,然后示意我搬了书桌旁的椅子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床上,瞪大了眼睛盯着我。我坐下以后,见老太太干瞪眼不说话,便低着头专心地小口小口喝着红茶——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红茶,入喉第一口确实很苦,咽下之后满口回甘。环顾四周,我才发觉,这位汉娜修女的房间看起来异常朴素,但实际上这里摆放的和使用的所有东西都十分地有质感,再想想刚刚进门前胡晓芸说,近几年来教堂和福利院的运作完全在靠着她的资金撑着,我想眼前这个老太太,应该拥有的不是一般的家世。

“呵呵,我八岁开始学习的中文——我的一个叔母是首都人,京圈世家的千金大小姐,跟姆们家正儿八经的门当户对。因为我这个叔母给我带来的对东方的好奇心,我十一岁的时候,便自个从伦敦跑到这个国家的首都上学;在我十九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F市的警察——哼,他比我大三岁,当年他看着倒是挺俊的,性格也不错,是他把我勾到了Y省这里。”老太太说道这里,有些羞也有些怒,“我原本是很喜欢他的,可那没良心的在我二十四岁的时候,却跟了别人结婚!……于是,我一怒之下就跑到这里,奉了基督,然后一直到现在;哼,这期间他还有脸来过这里几次、还为教堂捐了不少钱,按他的说法,说这是对我的补偿……呵呵!真是可笑!”

“于是,从那以后,您就开始讨厌起所有的警察来了。”我说道。

“呵呵,是啊,但不只如此!”我的那句话彷佛瞬间激怒了她,于是她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因为对我而言,全世界的警察,没一个好东西!姆们英国的警察懒散,海对面的美国警察粗鲁,再往北的加拿大警察装腔作势;在姆们隔条海峡的法国,那些警察可都是该下地狱的色胚子,提起来都恶心!……全亚洲的警察始于日本,日本的警察又始于法国——呵呵!同样是一丘之貉!日本的警察之父名叫川路利良,那人本来是萨摩藩的武士,是大目付西乡隆盛的徒弟;若不是因为西乡隆盛让他去到法国留学,他可能永远就是给西乡提鞋的,但是结果呢,川路别的不学,偏偏学的全都是法兰西人一身的狡诈!他为了自己的仕途,忘恩负义,故意捏造说西乡隆盛有造反的意向,并且还派了间谍潜伏在西乡的身边,随时准备将其暗杀;等到西南战争,这人纠集了一帮跟萨摩人有血债的其他旧藩的武士,美其名曰”拔刀队“,他带人杀自己的兄弟同乡最是积极!——其行径真叫人不齿!而你们F市的警察系统,全都是伪政权时候的留下来的老硬件基础;伪政权的警察教母是谁,恁用不着我说了吧?——安国军总司令、著名的东方女特务、十四格格肇显辉的事迹,恁小子作为一个本地人,恁应该知道的比我多!——似你们这种懒鬼、野蛮人、小人、淫乱者、忘恩负义之徒和叛国者屡出的群体,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有好感?”

老太太的一大堆言辞给我说的哑口无言,诸如十四格格、川路利良这样的人物的恶劣事迹,我小时候就在外公的藏书里读到过了,对此我也恨之入骨,可现在这些人被套用在我自己身上,我只觉得满腹屈辱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看着老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神情,彷佛这些词早在她心里酝酿了许久,她想用这些故事这些人物咒骂的似乎也不是我、也不是警察这个职业,而本应该是另一个人。

“那……既然这样的话,对不起了汉娜修女,我打扰了。”

说着,我把茶杯放在了她的书桌上,恭敬地对她弯腰鞠躬,之后准备推门离开。我天生不爱吵架,也不善于吵架,尤其是跟女性。

“Holdon!”汉娜修女拉着长脸,对我说道,“你这小子有点儿意思!给我回来!从恁刚才一进门,我就觉得你哪哪都像那个人——你的长相像,恁说话的方式也像;说不过了就要离开,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别人,难不成F市的男警察都这德性的?恁坐下吧!”

见汉娜修女回心转意,我想她应该是撒了一通邪火之后痛快了,于是在心里笑了笑,又坐回了原位。

汉娜修女想了想,低着头用着平缓下来许多的语气对我问道:“是恁刚才说,想跟我打听点儿曹虎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

“……MyLord!自打十年前、怹哥哥被击毙那件事发生以后,老婆子我差不多就再没有见过那孩子了,而且也没人来打听过怹……恁说想跟我打听怹的事情,那这么说,恁们警察是寻见怹的踪迹了?”

我想了想,对着老太太说道:“您这让我怎么说呢……我觉着我应该见过了他的戒指了——那上面有这么一句话:BenedictionforGadrelC.”

听到我说起那句英文,老太太的眼神一下子直了。倌紡裙:玖伍肆贰肆叁玖零玖“嗯……从仁德圣约瑟走出去的孩子们,无论长大了以后的美丑善恶,无论是自己出去上学的、是被人认养的、还是自己逃出去的,向来是有一点,他们都会遵守的——那就是从仁德圣约瑟拿到的戒指从不离身。年轻人,恁应该确实是见到他了。”汉娜修女说道,“Gadrel,就是那孩子的教名;后面跟着的字母C加一个缩写点号,正是他的姓氏”曹“字的拼音音序。”

——感谢基督,让我找到了汉娜修女;有她这句话,再有那枚戒指,艾立威,你一切阴谋和谎言,都该结束了。

可既然来都来了,我也不想白来一趟,我十分想往深处挖一挖艾立威不为人知的过去,一来是好奇心作祟,二来是如果知道这些故事,我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更有把握地去对付艾立威。

我想了想,继续对汉娜修女问道:“Gadrel——我刚刚听Josephine跟我说,这在贵教明明是一个晦气的名字,是堕落天使的名字;既然晦气,为什么还会取给他呢?”

汉娜修女叹了口气,有些答非所问地对我说道:“那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可以说他也算得上是我的子女之一……那可怜的孩子,哎,似乎从出生就在跟厄灾相伴——上帝抛弃了他,那是他的名,也是他的命。如果……哎,如果我知道他后来的命运,或许当初在冰天雪地里置之不理,而不是把他和他的哥哥领养回来,那才是对他最好的救赎。”

“您把他和他哥哥领养?您等一下——按照我所知道的……”

未等我把话说完,汉娜修女已经开口解释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三十年前,为了躲避仍旧纠缠我的那个负心汉,我跟教区申请,去了J县。J县的”圣玛丽博爱福利院“,是由我和几个德国和捷克来的同教姐妹一起修建的,我当时担任的是副院长。在遇到那孩子的时候,正是我在J县的第六年……”

“原来如此……”

说着,汉娜修女回想起了二十四年前的事情,在她捡到曹龙曹虎兄弟的那天,她正好刚满47岁。

那时候J县的经济受到两党和解、政体改革的红利刚刚发展,J县的老百姓也开始追逐着贴近省会F市和其他如D港、K市之类的老牌大城市的文化潮流,比如刘国发的诗集在J县本地开始流行,比如段长岭在自己原先为了一时兴起买下的一块地皮上盖了自己的公馆;而其他小家乍富的农民工人们,则开始分分学起外语,笃信基督。于是那一阵子,汉娜修女的教团在J县可以说十分受欢迎。

那天本来汉娜修女带着其他的修道士去了县郊一个富户家里,为刚满月的孙子进行洗礼仪式。就在洗礼刚结束,在富户家的后院,传来了一阵骚动。

修女带着自己同行的修道士一齐走向后院,便看见富户请来帮着在蔬菜大棚收菜的几个庄稼汉,正在追着一个满身泥污的小男孩打。

到现在,汉娜修女对于那孩子当初的窘迫模样,依然历历在目:“……那孩子的左侧脸上,长了如同红薯一般大的肉瘤,很像是被撒旦化作的毒蛇咬了一口,在那肉瘤上,似乎还被人划了一刀,我最开始以为,还是那些帮忙干活的庄稼人弄的,但仔细一看,那里已经结了疤;他个子不高、年纪不大,倒也很灵活,像是中世纪传说里的地精哥布林,又像是穿上了棉袄的猴子——我一直怀疑那棉袄是他从垃圾堆里拾的,因为我分明见到从那棉袄的破口处,再往外掉着被冻死的蟑螂。”

汉娜修女立即让那些庄稼汉住了手,看着和蔼仁慈的汉娜修女,那孩子便也不跑了,直勾勾地盯着汉娜修女。原本汉娜修女以为,这孩子是因为偷了蔬菜才激怒了那些庄稼汉,仔细一问才知道,那孩子竟然用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把生了锈的铁管,事先磨尖了一端之后,杀了富户家用来拉车的牛。

“你几岁?”

“”毛岁“六岁。”

“六岁”的小男孩就敢杀牛,西欧的任何一个童话里似乎都没这么写过。

一时间,院子里的所有人全部愕然。

——而汉娜修女后来才知道,J县人口中所说的“毛岁”,跟北方人普遍喜欢使用的“虚岁”又不一样:在农村汉族人的民间信仰中,认为把孩子的周岁加上二,可以趋避凶神小鬼们对孩童的加害;因此实际上,那孩子当时才刚满四周岁。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人家的牛?”汉娜修女追问道。

“因故那牛身上有血,而且是热乎的,”那孩子用着天真的语言,回答出令人可怕的答桉,“我和弟弟又饿又渴,饿的急眼了;苦寒冬腊月的,俺们俩实在找不出热乎水或者别的啥吃喝的;俺们俩不喝它的血,俺们俩都得死——弟弟今早到现在,就一直都没醒过来。牛再金贵,那玩意也是畜生,畜生可以死,我和弟弟都是人,是人,咋的都不能死!”

汉娜修女这时候,才看到在那孩子冻僵的手里,还有一盏满是灰土的搪瓷茶杯,本是用来接牛血的。看起来,那孩子盯上这富户家的牛,已经好几天了。

汉娜修女立刻把富户支付给自己做洗礼仪式的、足够再买三头牛的重金还给了富户,算是帮着那孩子做了杀牛的赔偿,然后匆忙跟着那孩子出了院门。顺着土路寻到了一段明渠的尽头,在那里,汉娜修女第一次见到了曹虎——那是一个同样全身脏兮兮的像一只哥布林般的孩子,但并不像他的哥哥那样在四岁的小年纪就已经生出了抬头纹,刨去他脸上那颗像是能孵出恶魔的肉瘤之外,其实长得还算眉清目秀,而且眉宇间少了太多的戾气;而他的那只番薯一样大小的肉瘤,长在他的右侧脸颊。

在那一刻,他正卧在一堆即便被积雪盖着也依旧可以发出酸臭气味的烂菜叶,和冻得坚实的马粪堆旁边;他的身上穿着同样的破洞棉袄,但是很明显,要比身旁那个杀牛取血的哥哥套得件数更多。

“他俩是双胞胎么?”我问道。

“当然是,但是很明显,弟弟看起来,要比哥哥更乖巧一些。”汉娜修女说道,“事后,教团里的所有人也确实都更喜欢弟弟。汉语里有句话,叫”相由心生“——是来自佛家的话吧?我觉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看来,我把故事听下去的决定是对的。在许多真相面前,大部分的人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睁眼瞎。

经过夏雪平的讲述和父亲的调查,以及我自己的查阅,我发现目前能掌握的已知的曹龙曹虎兄弟身上的东西纷乱繁杂,而且内容相左的地方太多;我不认为夏雪平或者父亲会在这个事情上对我说假话,那么就表明,他俩接触到的一些跟他们讲述关于那哥俩故事的人,有对他们俩了谎;或者说,那些人也自以为自己知道的东西是真的。

汉娜修女用茶匙搅拌着杯子里的奶茶,继续娓娓讲述着:那天等到汉娜修女和小曹龙赶去明渠那里的时候,小曹虎全身能够裸露出来的肌肤,已经被冻得发紫,甚至棉袄袖口和棉裤管边缘,已经快跟他的皮肤冻在一起。

“那时,跟着我一起的好多教友们都以为,那孩子肯定活不成了,”汉娜修女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眼睛里便开始略发湿润,“可是在一旁的哥哥,不断地扯着我的衣摆:”外国婆婆,救救他吧,救救我弟弟吧“——他这样委屈地乞求我……其实我也是有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跟那个负心郎的种;而且我又是福利院的副院长,我喜欢孩子,我哪能受得了一个孩子那班苦苦哀求呢?于是我便也顾不得什么,把那个孩子抱了起来……”

汉娜修女先让教友把车子开到明渠附近,又在小曹虎的脸上和手脚搽了四五层绵羊油,然后,她抱着孩子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脱下了小曹虎身上所有的衣物,吩咐小曹龙跟她一起往曹虎的身上,先涂一把绵羊油,再用雪块擦遍全身,至此孩子的身上总算稍稍暖和了一些;“回县城的一路上,我也顾不得什么这那体统的,索性解了自己的衣服,就裹了一条毯子,然后,我用自个的身子捂着那孩子的身体——就跟抱着那冰墩儿一样,哎哟喂,我自个也被他身上的凉气儿冻得颤乎,那冷劲儿我现在都忘不了……好在,当姆们把那孩子送到县城里最好的教会医院门口的时候,那孩子在我的怀里终于有了喘气儿,还捧着我的身子,微弱地叫了一声:”妈“……”

说道这,汉娜修女不由自主掉下了眼泪,而我说不出来任何话。

我们都曾经是孩子,在魔鬼成为魔鬼之前,也只不过是个孩子。

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小曹虎才逐渐恢复了健康。

“那孩子很有意思,我给他做过不少的热果汁、热苹果酒和各种各样的汤喝,包括英国的奶油马铃薯蘑菰汤、中式的排骨汤和韩式日式的酱汤,但他告诉我,他最想喝的,却还是方便面汤料包冲泡的汤。”

“方便面汤?他喜欢喝方便面汤?”我惊讶地看着汉娜修女。

“爱喝,特别爱喝。他从4岁到14岁这十年间,一直只喜欢喝这种东西,其他的茶水、乳饮料、果汁汽水什么的,都不喜欢。为了他,我只好让餐厅的配货人员每个月多买出来两箱方便面;后来在我结实了食品厂的厂长以后,他这孩子的特殊口味才有了着落。”

——他有个在副食品厂做厂工的妈妈,又十分喜欢喝方便面汤……原来如此……汉娜修女说,在踏入福利院第一天的时候,那孩子才真正有了自己的衣服穿——曹虎跟汉娜修女说,要是放到以前他和他哥哥曹龙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一般的情况下,也都是他们的妈妈去跟亲戚朋友要一些别的孩子穿剩下的。为了表示感谢,曹虎取下了一直戴在自己胸前的一个纯金吊坠,想要送给汉娜修女。

“蠢逼玩意儿,你给我拿回去!”还未等汉娜修女对曹虎拒绝,曹龙却先将一巴掌拍到了曹虎的脸上:“这是俺妈留给咱的唯一的东西!你把它送人了,你是想不要俺妈了吗?臭败家犊子!”

汉娜修女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时候才那么大的曹龙,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脏话和暴力。

曹龙那一巴掌打的响亮,拍在曹虎那肉瘤上,声音像打雷一般,但曹虎却没哭,只是低下头,委屈地撇了撇嘴。看起来,他以前就没少受到自己这个哥哥的欺负。

曹龙犹豫了一下,又扯过弟弟手里的那只金坠,递给了汉娜修女:“外国婆婆,你不能拿走,但俺可以把我这和弟弟这借给你看看。等以后俺和弟弟有了钱,再给你买俩一模一样的,送给你。”

汉娜修女哭笑不得地看着曹龙,劝着他以后不要再出手打人,哪怕是自己这个弟弟;接着她又把那两只吊坠捧在手里,曹龙佩戴的,是一只盘踞在一起的小金龙,而曹虎佩戴的,却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金凤凰。

“……我还以为,他佩戴的本应该是一只金制的老虎,一龙一虎这才对;怎么就成了凤凰呢?”

“有一种说法说,那分明不是母亲送给兄弟俩的,而是富商送给情人的。”

汉娜修女尴尬地看了看我,把茶杯放到了窗台上,想了想,展了一下羊毛线球,继续织着毛衣,“我一个信教之人,不应该乱说他人的隐私,可我觉得这种说法还是可信的——那对龙凤吊坠是有说法的:龙舌恰好能塞进凤喙里,而凤凰爪子正好能用抓握的形状卡住龙尾;那对坠子在当年还有说法,叫做”连理枝“——粤州商人炒作出来的东西,那哥俩说这坠子是妈妈留下的,可他们家却没有买金饰的条件,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您去找过曹家的人?”

“当然,而且当初很好找的,那时候J县周围住公寓楼的并不多,各家各户最流行的反倒是自己找县城甚至是F市的建筑设计公司自己盖二层或者三层的小房子,因此邻里街坊依然保持着原始的关系,彼此之间也都知根知底,何况还有喜欢嚼舌根子的,所以在探寻那对小兄弟的家人的时候,教友们也把他们家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姆们教友其实对那些风言风语并不感冒,单想着能让孩子跟着自家大人生活,不是我们不想收留,可有自家长辈专门的关爱,总应该比在福利院里好一些的。可是这兄弟俩,就剩下一个小姨一个爷爷。实际上,我们很轻易地说动了这两个家里的长辈,但是无论是哥哥还是弟弟,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跟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走。”

不仅如此,曹龙曹虎兄弟的爷爷和小姨分别各来过一次:他们的小姨,也就是父亲所说的娄大娘来的那次,曹虎差一点就要跟她走了,硬生生地被曹龙拉了回去,而且曹龙还把小姨送给自己的衣服、水果、糖果全都摔了个满地;而爷爷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也不说自己是来接两个孩子的,可是两个孩子却全都吓得躲到了小木头椅子下面趴着,等他们的爷爷离开了以后竟也不敢出来,兄弟俩都在椅子下面尿了裤子。

自那以后,福利院正式把他们兄弟俩留了下来。汉娜修女跟着兄弟俩在一起在福利院里生活了四年,这期间在汉娜修女的努力下,小曹龙对于自己动辄骂脏话、一兴起就打人的本性收敛了许多,而小曹虎也逐渐地学会了放开自己,跟周围其他的被福利院收留的孩子快乐相处;汉娜修女说,若是自己能够一直跟着兄弟俩,或许后来好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然而,上帝开了个玩笑。

在小曹龙小曹虎过八岁生日那天,因为家庭变故,汉娜修女必须回伦敦一趟,紧接着,她又突然接到通知:自己的儿子死在了明斯克;之后再回来的时候又因为全国的涉外教团开大会,而且所有外籍传教士,无论是佛教、天主教、伊斯兰教,在那时候因为政治和社会因素,似乎在国内能否待下去都是个问题,于是她又先去了首都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经过地方党团联盟坚持,再加上当时的执政党与在野党联合政府跟境外宗教组织达成协议,汉娜修女才重新拿到永久居住权。

就这样,汉娜修女离开J县,前前后后足足两年。等她再回到Y省的时候,J县那所“圣玛丽博爱福利院”,早已因为资金链的问题渐渐与F市的这间“仁德圣约瑟福利院”开始合并。

“当时主教跟我说明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还觉得无所谓——因为毕竟都是从属于一个教区管辖内的,等自己回到F市以后,我需要照顾的,依旧是当初自己收留来的那些孩子;因此……在好多事情上,我就疏忽了!Forgiveme,myLord…”

汉娜修女离开的时候,是曹龙曹虎兄弟的生日,回来的时候,也是他们兄弟俩的生日。

“我在离开的时候,那兄弟俩的笑容灿烂得像雨后阳光下的牵牛花,眼神澄澈得如同经过千万次打磨以后光滑的水晶,他们虽然相貌上有先天的缺陷,但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小天使;而我回来的时候……我看见那哥哥额头上的皱纹,要比他四岁的时候皱得更深,并且他好像早已特别喜欢去长时间凝视某一件东西,边凝视边露出可怕而狰狞的目光——比如蛋糕上的烛光、比如吃蛋糕用的叉子尖、比如主教们原先住的这栋楼外面那圈铁栅栏的尖头、再比如……刀刃;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不说,主教也不告诉我,我只知道,那时候他性子孤僻到他都不怎么去理会自己的弟弟,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出去,需要七八个修士修女一起找、花上四五个钟头才能把他找回来;”至于弟弟,也不是很正常……他看周围那些被收留来的女孩子的时候,目光极其闪躲——我当时和其他修女们觉得,那可能是情窦初开的表现,于是也没在意……“说到这里,汉娜修女又懊悔地低头长叹一息,放下了手里正在织着的毛衣,站起了身,望着窗外那一大片被烧过之后留下的空地。

十岁生日那天,曹虎和其他被教区收留的孩子一样,由教士和修女们给他举办了本教派特别的受洗仪式:沐浴、更衣、在耶稣、圣母和圣约瑟面前分别祷告、然后由主教亲自在身上从头到脚淋下圣水、最后再由最年长的修女对他进行授予教名的仪式——将《圣经》中出现过得所有圣洁的人名写下,卷成小卷轴,用绶带系好,放进圣杯里打乱顺序后再由年长修女选中一只,作为曹虎教名。

但是谁都没想到,连帮着曹虎选教名的那个修女都没想到,拿出来的,竟然是”Gadrel“这样的名字——后来一查才发现,那天不知道是谁故意恶作剧,在圣杯里放入了好几个不祥的名字,包括代表暴君的”Sulla“、”Caesar“、”Nero“、以及代表的恶魔的”Satan“、”Lucifer“,甚至还放入了”Lust“、”Foolish“、”Pathetic“、”Homosexual“这样很直白的词汇。

然而,按照教区教会的规定,选名仪式只能进行一次,没法重新启动。于是曹虎的名字,永远都成了”堕落的加德利“。”那曹龙呢?他没有进行选名仪式么?“我疑惑地问道。”没有……那孩子说什么都不愿意,甚至都不愿意受洗。我……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汉娜修女说完,咽了咽唾沫,双手紧紧地捏着窗台沿。

我眼珠一转,然后对汉娜修女果断地说道:”我知道这么说有点突兀:修女,您能转过来一下么?“”又什么事?“汉娜修女疑惑地转过头。”您转过身,看着我。“”嗯,然后呢?“我与汉娜修女对视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其实是知道什么的,对吧?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汉娜修女略感冒犯地看着我。”很简单,无论什么宗教,真正的教徒都是谎言界的笨蛋。您不会说谎,更不会掩饰;而且照您所说,圣杯里的小卷轴被人做过手脚,曹龙当时又说什么都不愿意参与选名仪式,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曹龙他知道是谁做的手脚,而且他也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干。并且圣杯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相信随便什么人搜可以接触到的——修女,您当时参与调查这件事的时候,真的没有看出来,那些带着恶意满满的名字的小卷轴上,是谁的笔迹吗?“汉娜修女低着头,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又长吁一气,转过身看着窗外:”

你说对了……我在之后才清楚的,而且在我弄清楚整个事情之后,一切都晚了……“那些写了带着恶意的名字的小卷轴,其实就是教区的主教卡尔神甫自己放进去的——跟其他正常的名字一样,上面都是他自己用佛罗伦萨制的鹅毛笔蘸着墨绿色墨水写下的。当时跟汉娜修女一起调查圣杯赐名事件的,还有三位修女,她们三人都看出了那是主教的字迹,可最终,她们都选择了沉默。离开Y省已久的汉娜修女只能自己一个人查这件事,可一查居然就是两年,因为整个事情,被包得太密不透风了。

汉娜修女注意到,自己在在回到伦敦之后,接任的圣玛丽博爱福利院副院长职位的,是卡尔神甫的侄子,名叫拉斐尔。跟历史上那个著名的同名画家一样,拉斐尔修士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意大利青年,会画很好看的油画,会画水墨画和浮世绘风格的白描,还会凋刻,先前在罗马,他还办过自己的个人画展,而且会用中文和拉丁文写诗。在罗马受到情殇之后,万念俱灰的拉斐尔来到了F市投奔他的叔父,还成为了一名修士。卡尔神甫很看重自己的这位侄子,于是把教区里不少要职都交给了拉斐尔,所有人都清楚,卡尔神甫这是在为自己死后做准备;汉娜修女因故返回伦敦的时候,圣玛丽博爱福利院的副院长的位置,自然是拉斐尔的。

当然,拉斐尔也确实没让卡尔神甫失望,他以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和笔下准大师级别的画作,帮着福利院拉到了很多赞助资金;并且拉斐尔对那些孩子们也十分不错,他经常会带着孩子们去郊外写生、野餐,每逢佳节,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节日,他都会带着孩子们去乡村或者县城做义工,或者免费发放礼品、贺卡、糖果……他还会主动照顾起先天有缺陷的孩子们的个人生活——只是当时谁也没发觉,包括拉斐尔自己可能都没发觉,他跟一个叫做曹龙的八岁男童的关系,亲密过了头……”他们怎么了?“我隐隐可以感知到那是怎么一回事。

汉娜修女狠狠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惋惜,又有些咬牙切齿。”Theysinned!“汉娜修女说道。

这个句式和这个词,我上一次听到的时候,是我在看《生活大爆炸》;某一集里谢尔顿的母亲从佩妮那里得知谢尔顿有了个叫艾米的女朋友,谢尔顿母亲追问佩妮的一大堆问题里就有这么一句”Didtheysin?“字幕组把它翻译成”他们俩做了么?“结合当时的剧情和人设,那句台词把我逗得前仰后合、不能自理;可现在,我却实在是笑不出来,出于一个警察的基本道德底线——当然,介于我之前青春发育期时对妹妹美茵做出来的种种行为、还有那次我跟夏雪平闹别扭后在黑旅店遭遇的那名被诱拐来的雏妓,我知道我自己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对一个八岁的孩童做出这种事,我觉得这更让人无法接受。

汉娜修女后来在拉斐尔的忏悔书里,发现了他与八岁的曹龙第一次触犯原罪的记录:倌紡裙:玖伍肆贰肆叁玖零玖在拉斐尔到了圣玛丽博爱福利院之后,他便很轻易地注意到了曹龙曹虎兄弟,他觉得比起其他具有先天生理缺陷的孩子,这对小哥俩更容易自卑,所以拉斐尔对于他们的关怀更多。曹虎天真,更喜欢跟周围的男生女生们在一起玩耍嬉闹,而曹龙则早熟得很、像个小大人一样,虽然和周围小伙伴们的关系相处得也不差,但他在大部分时间却更愿意找个地方坐在一旁,远远地看着那些游戏中的同龄孩子,他也嘴上总愿意把弟弟和其他的朋友称为”那帮小孩“,以把自己和别人区分开来。

拉斐尔怕他一个人觉得寂寥,便愿意陪着这个孩子聊天;曹龙也喜欢跟拉斐尔聊天,问他国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罗密欧和朱丽叶是不是真的郎才女貌,阿尔卑斯山最有名的到底是滑雪还是奶糖,到底是那不勒斯的番茄罗勒肉酱面更好吃、还是福利院的番茄罗勒肉酱面更好吃,威尼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水,罗马的竞技场为什么只剩半边墙,圣座的面积是不是真的只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拉斐尔也在这个孩子的身边,充分地满足了自己讲故事的欲望,甚至他还会给曹龙专门讲睡前故事,他又怕自己吵到跟曹龙同一个房间的曹虎,于是他便讲曹龙领到了自己房间里睡;他也开始愈加地喜欢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家伙,一年四季,拉斐尔还在曹龙的背后画了好几幅以他为模特的写生。在那年的晚春时节,曹龙和拉斐尔一起去七星山上单独远足,拉斐尔给小曹龙画了好几幅人景结合的油画,一起捉鱼、一起逮兔子:玩了一天,二人皆是浑身大汗,便一起在拉斐尔单独房间的卫浴里洗了个澡;阳光正好洒在淋湿的二人身上,彷佛给他们俩镀上了金光一样……曹龙看着拉斐尔,不知不觉地,在热水的冲刷中便搂上了拉斐尔的大腿和屁股……而拉斐尔在接触到曹龙幼嫩的肌肤的时候,因为情殇践踏过而熄灭已久的内心火焰突然再次燃起,与此同时,沉睡已久的阴茎似乎也被唤醒了——在悲痛的折磨和洁白十字架的催眠之下,他似乎早已忘了,自己本是一个同性恋者;可是搂在自己大腿上、同脸蛋磨蹭着自己敏感部位的这个孩子太小了,他肯定经受不起任何的成年人的刺激;可与此同时,内心的欲火也在折磨着自己,胸前佩戴的基督吊坠,在这一刻似乎并不起任何的作用;”拉斐尔,你的鸡鸡好大……“小曹龙搂着拉斐尔,一手抓着那东西天真地笑了笑,这让拉斐尔有些羞得不知所措。”快洗吧……洗完了我们就出……哦!“拉斐尔没想到,曹龙这孩子,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主动含住了自己的龟头,动作生涩但节奏却熟练地吸纳吐出,并且一边吃着自己的不洁之物,一边用手握成圆环,抚弄着那段没有办法吃进去的肉肠。”你……你做什么?这……你是个孩子!而且你……你不能这样做的……“”拉斐尔哥哥,其实想这么做很久了。“曹龙吐出了拉斐尔的肉棒说道。”为什么?“拉斐尔自己也困惑:按说无论如何,在他这个年纪是不懂得什么叫做性交的,就更别提对于性取向的认知了。

却听曹龙说道:”因为我想感谢你——我的妈妈死前,有几个有钱的叔叔伯伯对她好,经常给我们家钱,给我和弟弟买衣服买好吃的;为了报答他们,妈妈便经常会对那些叔叔伯伯们这么做,有的时候是在她自己房间里,有的时候是在家门口,有的时候会在他们的车里;我知道拉斐尔哥哥你对我好,我也想这么感谢你……“接着,曹龙又张开了嘴巴……拉斐尔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释放了,他把自己的真实灵魂,用圣谕训诫压抑着,可那些圣谕训诫的力量,似乎远比自己想象得要脆弱;在自己的生理需要下,它们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于是,在小曹龙的幼滑口腔中释放出一次之后,他抱着湿漉漉的曹龙的身子上了自己的床,他摁着小曹龙的肩膀亲吻着他的嘴唇,探入了自己的舌头,同时,也罢自己的粗大阴茎,顶到了曹龙的屁股中间……”啊呀……“”疼吗?“曹龙习惯性地皱着眉头,咬着牙摇了摇头:”……没事,这个我也见过;妈妈也这样对待过那些叔叔伯伯……拉斐尔哥哥,我不是女孩,我前面没有眼儿,后面的给你插了,你肯定会舒服;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也像妈妈被插后面的时候那样舒服?“”会舒服的……宝贝……Tesoro!等一下你如果想……你也可以来插我的……“”可以吗……啊!……真的可以吗?“”可以……我可以教你……龙,你是我的宝贝……Amoremio!

“就这样,每天晚上曹龙依旧会被拉斐尔叫走,曹虎以及其他孩子和教徒们,也依旧以为每天晚上,哥哥和拉斐尔副院长做的,只有讲故事而已。

直到几个月后某一天,卡尔神甫的不告而至,彻底撕开了遮盖着所有人双眼的窗户纸——意大利人特有的大惊小怪性子和洪亮嗓门,让拉斐尔和曹龙的罪恶床事在一个晚上,就传遍了整个J县的分教区;恐怕卡尔神甫也的确是觉得气愤又耻辱,在基督教内部,人们对于同性恋和娈童这种事情的憎恶要远高于普通人——讽刺的是历史上那些不断强化对于同性恋和娈童者的道德惩戒标准的教宗们,自己就拥有好些个私人娈童。

因此,曹龙被关了禁闭,一日三餐倒是照常,甚至还可以接触其他的修女和自己的弟弟,只是不能去见拉斐尔;而拉斐尔,则被罚苦行——每天一顿饭,一顿只吃半碗用热水浸泡的生米,除此以外不能喝水;每天要用带刺的藤条绑成的硬鞭,跪在基督面前抽打自己的身躯,再用自己身上流出的血液写忏悔书、轮番抄写《新约》中的福音。

拉斐尔深知自己的过错,他的确忏悔;而且同时他也接受不了自己的教友、周末来祷告的教徒、和福利院那些同事、孩子们对自己异样的目光。自我的懊悔和他人的压力每天都在摧残着他,外加每天还要自己虐待自己的躯体,于是在几个月之后,拉斐尔不堪忍受种种苦痛,找了一条绶带,在自己的房间里自缢了。

拉斐尔在遗书里说,在苦行的那段日子里,他突然对世上的一切产生了一种”无知“状态:他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跟曹龙那孩子发生性关系,他也不知道身为一个同性恋者,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轻易被卡尔神甫说动成为了一名教徒,他甚至不清楚人活着是为什么,情感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可以确定的是,宗教里认为被绞死的人是不能够上天堂的,但他同时也怀疑,人为什么非要上天堂,是否真的有天堂。

对此我不知道汉娜修女在阅后是怎么想的,但是听了她的转述,我觉得认为自己一下子变得什么都不明白的拉斐尔,倒似乎是真正大彻大悟了。

卡尔神甫在看完了拉斐尔的遗书,直接把那封摆在拉斐尔枕头上的遗书焚毁了,然后秘密地找了平时就专门为教堂做事的民工,趁着半夜把拉斐尔找了个地方埋了,到现在也没人能够找到他的尸骸,而对外,神甫则称自己是把拉斐尔派到了琼州岛,再不久会让他去越南。”拉斐尔那孩子其实从聪明得很……可惜了!有趣的是,他在死前就知道自己的叔父一定会像后来那样做,所以他故意在整个J县圣玛丽修道院的建筑群那里,额外留下了十二封同样内容的遗书……呵呵,在圣玛丽博爱福利院被卖给现在的西餐厅之前,也只找到了其中的五封,我找到的就是其中之一。卡尔神甫是个合格的神职人员,但是他确实不是一个有人情味的人;如果他处理拉斐尔与曹龙那孩子之间事情的态度,能像处理拉斐尔自杀的态度一样低调的话,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汉娜修女惋惜地说道。

所有知情的人都认为,以拉斐尔的死可以为这件丑闻画上句号,但卡尔神甫却咽不下这口气。他执拗地认为,拉斐尔的犯忌以及自杀,全都是被曹龙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蛊惑的,他认为这孩子就是个恶魔,他将要做的一切都是对恶魔的惩罚。

恰好,圣玛丽博爱福利院因为资金问题需要被关闭,不少没有先天缺陷的孩子被J县一些人家领养,而另一些有先天残障缺陷的孩子,则被不少有政治党派背景、但同时医疗资本积累丰厚的其他福利院接走——他们或许只是政客们用来作秀的工具,并且一辈子都将如此,但毕竟那些福利院从设施到技术人员,都要比教会好上不只一星半点,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各方不予理会的,只剩下曹龙曹虎兄弟二人;没办法,没有人会喜欢两个都长了像癞蛤蟆一样肉瘤的孩子,即便夫妻俩愿意,却也怕自家原本的孩子或者老人受到惊吓、更怕邻居说三道四,这是人之常情。就这样,曹龙曹虎兄弟便被送到了F市的仁德圣约瑟福利院,这间被收留的儿童清一色都是女孩的福利院来。

这反而成就了卡尔神甫的报复计划。

人们从来对于外来者的态度,都是不友善的,特别是当那些外来者跟我们拥有明显不同的时候。卡尔神甫利用这一点,早于曹龙曹虎进入仁德圣约瑟之前,就已经开始唆使自己身边的一些修士修女们给仁德圣约瑟的孩子们灌输一种思想:如果有什么东西让你觉得可怕,那你就变成让对方恐惧的东西;上帝会对自己的女儿们进行试炼,会奖赏那些勇敢的女孩子们,而不会去因为她们做了出格的事情而做出惩罚。

——因此,当脸上长着可怕肉瘤的曹龙曹虎出现在那些经过信条洗脑的女孩子们面前的时候,每一个女孩都顺理成章地想起了这句训导,尤其当卡尔神甫授意那些修女和修士透露,她们曾经最喜欢的那个拉斐尔便是被曹龙催眠之后自杀的时候,那些原本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们,对曹龙曹虎兄弟产生了万分的憎恶。

所以在欢迎日那天,曹龙和曹虎兄弟吃的那碗米饭里,分别被人埋进了十多只蟑螂,卡尔神甫知道这件事之后只是象征性地批评了一下那些女孩;当天晚上,兄弟二人的房门被撬开,一共有是个女孩子偷偷摸进了兄弟二人的房间里,对着熟睡中的曹龙曹虎尿遍了他们全身,吓得曹虎哇哇直哭,而曹龙气急,直接伸手搂住两个女孩,用拳头揍得他们哭爹喊娘,卡尔神甫和身边最亲密的几个修士修女闻风赶到,立刻把曹龙五花大绑,反咬一口判定曹龙欺负女生,并且意图对那些女孩子做出不轨行为,直接找了个两米左右的十字架,把曹龙放到上面吊了一天一夜——而三天之后,便是曹龙曹虎兄弟的生日。”这件事,彷佛给了那些女孩子们启发……可能是我们对于主的力量和戒条太过自信,忽视了一点自然的存在——男孩子在十岁前后的年纪,对于男女差异懵懂无知,而好多女孩子在十岁到十二岁的阶段,就已经步入青春期了。那些女孩子们在暴力上吃过哥哥的亏,她们不敢再去招惹;但是如果利用自己身体的特征作为优势来对付文静随和的弟弟,简直绰绰有余。“汉娜修女难过地走到桌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曹虎似乎有种心理问题,“我对汉娜修女问道,”他似乎对于女性的……的那个地方,特别恐惧。难道就是因为您刚才说的这件事所造成的么?“”是的……可惜即便是我,也是在那孩子来到这里的两三年之后才发现……到现在我仍然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所以无论那个孩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他只有愧疚。“在曹龙被吊起来的时候,曹虎便跑去找卡尔神甫求情,希望卡尔神甫能够宽恕自己的哥哥。其实若不是因为曹虎是曹龙的弟弟,卡尔神甫对这个孩子倒没什么反感;可是兄弟俩偏偏又是孪生,又都长着那只令人反胃的肉瘤所以卡尔神甫便也不愿待见曹虎。”你哥哥出手打了人家女孩子,我才这么惩罚他的,我是要让他记得从今往后都不可以欺负女生;你想让我饶了他,好办,除非你可以让那些女孩子原谅他。“曹虎听了,立刻跑去,女孩子们的集体卧室,找那些女孩子,不惜跪下对她们叩头乞求原谅。

当时那帮女孩子们里有个年纪最大的,英文名叫做May,周围的女孩子们都叫她”小梅姐“,那时候小梅已经12周岁,个子很高、身体也开始发育,屁股逐渐变得圆润,双乳也开始渐渐隆起,平时说话做事有些大大咧咧,但是论起整人开玩笑,这女孩又是最喜欢出坏主意的那个。之前往曹虎兄弟饭碗里埋蟑螂、半夜去他们俩床上便溺,全都是出自她的手笔。”呵呵,想让我原谅你那个畜生哥哥吗?好办!你等我一下!“说着,小梅起身,走向女洗手间,并让其他女孩子拉扯着曹虎在后面跟着。

等过了一会儿之后,小梅在女洗手间里面对着外面喊道:”把他给我拉进来!“曹虎便被人推了进去,只见小梅脱下了裤子,光着屁股坐在马桶上——在小梅的阴部那里,已经稀疏地长了几根阴毛;而厕所隔间里,散发著熏鼻的臭气。”我忘了带纸了,你看看想办法,怎么帮我把下面弄干净呢?“小梅坏笑着说道。

——如果是成年男人看着这样的场景、听到这样的话,内心的御兽怕是早就栓不住了;可当时的曹虎才刚满十岁,看着小梅敞开的双腿、光滑且上面还带着泛黄尿珠的阴壁,还有那一圈残留着黏煳煳的土黄色粪渣的皱巴巴肛周软肉,曹虎的确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我找纸帮你擦……“”你不许用纸!“小梅恶狠狠地叫道。”那用什么?“”用你的脸蛋和舌头!——怎么着,你脸上本来就长着一坨粪,你和你哥当年出生的时候怕是钻错了洞,从你老娘的屁眼里跟屎一起拉出来的,大夫忘了给你俩擦掉于是就长到你俩脸上了,怎么,你还好意思嫌脏?“”我……我和我哥哥明明是剖腹产!“”谁有那兴趣知道你俩怎么生出来的?快点!弄不弄?不弄的话,你就永远叫你哥吊在那里干死饿死吧!“曹虎实在没办法了,于是忍着自己的生理不适感,从小梅的肛周开始用舌头舔起……——听到这,我难受地放下了自己的茶杯……小梅在曹虎帮助自己清理的时候,把其他的女生也叫进了洗手间;之后。硬让曹虎把他在自己肛门那里舔到的东西全都含进嘴里,引来了周围女生哈哈大笑,指着曹虎骂着”屎壳郎“、”舔粪虫“;然后,小梅又让曹虎帮自己清理尿渍,曹虎也听话地流着眼泪,将自己在嘴里含干净的舌头,抵在了小梅的肉缝上。

被舔弄了两三个来回,小梅突然觉得身体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说不清那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只觉得从下面到心脏有一股又痒又麻的感觉,她突然搂住了面前这个讨人厌家伙的头,并用腿夹住了他的头,她彷佛爱上了这种感觉……紧接着,被她夹在双腿中央的曹虎,吃到了一嘴黏煳煳的液体——又热又腥,好像还有点酸臭的味道。”……梅姐,你……你怎么出血了?“”你被这怪物弄出血啦!“旁边的女孩子们大叫道。

那天正是小梅的初潮。”没事……我不疼……“小梅喘息着对曹虎命令道,”不是给我弄出血了吗?好,那就都给我吃下去!嗯……嗯……“曹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小梅,继续舔着她的身体。”梅姐,你……你真的不疼吗?“”哦……不……不疼……“”那你说话怎么舌头还打结呢?而且还一个劲儿地叫唤?“”我……我不知道……我感觉很舒服……我就想叫出来……哦……哦……舒服……真乖……啊!“小梅流着自己的经血和淫液,畅快地叫着。”真有这么舒服么?梅姐我也要!“”呵呵,你们一个个的猴急什么!反正他跟他那个溷蛋哥哥一直在咱们这,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们放心……“十分钟之后,小梅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流到了小便处,而整个人大脑似乎都空了,在那一瞬间,她又往曹虎的嘴巴里尿了一泡之后,短暂地晕厥了过去;等她苏醒过来,正看见那群女孩子正轮流往曹虎双腿间的隆起处勐跺着:”这小子那个地方居然跟咱么长得不一样……“”我听说男孩好像跟咱么都不一样。“”是么?“”对啊,要么为啥男孩子都站着对着墙根尿尿呢?“”昨晚咱们不也站着对他们哥俩的床上尿尿了么?“”好啦!别欺负他了——万一一下子欺负死了,以后哪还有的玩?“小梅对着周围的女孩子斥道,又对着曹虎说,”行了,你表现得不错,我们会跟卡尔神甫求情的。但你记着,以后我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要不然,我就去告诉卡尔神甫,我就说……我就说……就说你强奸我!“”强奸?“周围的女孩子面面相觑,她们其实都不知道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有不少女孩在那时候都没听过这个词;但是听小梅这么说,她们也都意识到,那应该是跟被老鼠咬、被蚊子叮一般,属于一种很不好的东西。”果然,在按照May所说的那样做之后,随后曹龙就被FatherCarl放了;但是,后来那孩子才告诉我,从那天开始,他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他梦见自己被吸进了一个人的双腿间——有的时候他觉得那人是May,有时候觉得那人可能是他自己的妈妈,还有时候他觉得那人可能是我;在女人的身体里,他觉得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黏煳煳的,然后不断有人往自己的嘴里、脸上煳着分辨、血污、以及其他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他害怕那一切……“汉娜修女噙着泪说道。

在过完生日那天,曹龙从福利院逃跑了,留在这里的曹虎这下变得更加无助;卡尔神甫没了发泄对象所以更加愤怒,可他又没办法对曹虎怎么样,因为他没有任何正当的名义,但他似乎直到那些女孩子们在欺负曹虎,于是,他决定对于女孩子们做出的一切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直到四年后的一个晚上,在一次噩梦后,曹虎彻底精神失常,才引起了教堂和福利院里其他不知情的人士的关注。汉娜修女冒着顶撞主教的指控,连夜紧急调查曹虎是如何疯掉的,其中一个年龄较小、性格也比较老实的女孩子,因为被汉娜修女吓到,于是才偷着跑到汉娜修女的房间里,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而那个时候,当初的”孩子王“小梅已经去了外省上学,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在这四年,仁德圣约瑟的女孩们可谓”来者熙熙,去者攘攘“,一茬新人换一茬旧人,但她们有一件事情却被传承了下来,即是欺负曹虎;这四年间,被曹虎舌头舔过的女孩子有多少个,那些女孩子们也说不清,但就彷佛自己的经血没被他吃过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一样;她们也习惯了在福利院里住的时候上洗手间不带纸、却带着曹虎,她们也习惯了去淋浴间沐浴的时候让曹虎擦背,然后看见他的下身那只小棒子如果硬起来,便上去一顿拳打脚踢……直到那天晚上,曹虎夜里发疯,那些女孩子们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她们却说不上来。

曹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的,被注射了安定而终于睡下的时候,阔别四年的曹龙终于出现了。汉娜修女说,那天的曹龙明显理过了发,头发上还涂抹了带着些许荧光蓝颜色的发蜡;穿着人造革制的飞行员夹克,还有一件看起来应该很便宜但却很干净的牛仔裤和一双闽田那边地方制作的运动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但是身上仅存的几份天真也彻底没了。

到了医院,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付了几千块钱的医药费。”MotherHannah,一直以来谢谢您,“曹龙用他自己的刘海挡住了自己的目光,”但我不想欠福利院的,更不想欠我主基督的。“”Myson,你怎么有这么多钱?你是遇到好人家了吗?“汉娜修女问道。”操,呵呵!我他妈能遇到啥好人家啊,您说这话您自己相信么?“这时候的曹龙已然学得满口脏话了,”这四年来,我给人刷过盘子、倒过泔水、去过矿山、拉过煤、换过矿泉水、修过车、还搬过砖盖过楼,我啥都干过,倒了了,才赚下这身衣服的钱。“汉娜修女呆住了,她问道:”可是……你现在才14岁,你怎么能去做那么危险繁重的工作?“”呵呵,这他妈有啥了?在工地上、矿山上、后厨那旮旯,不少干活的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叻!更何况我脸上还有个这玩意,“说着,曹龙指了指自己的肉瘤笑了笑,”我从小就恨这玩意,但是自从我去打工以后,我可老爱它啦,因为我有这玩意挡着,谁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多大!哈哈!再加上我本人啥都能干、啥都敢干,哪个老板工头不愿意用我啊?——哦,对了,汉娜老妈,我那一对儿金坠子可真没办法送你了,我刚跑出去那天,我就都卖给金店换钱花了;呵呵,我弟弟那只也被我偷走换钱了我估计这小子到现在其实都没发现呢!“”那你现在住哪呢?“”这您就孤陋寡闻了,自从之前本省有一帮官老爷跟原来黑道四大家族一起打算搞政变、然后被他们自己内部有个姓张的虎逼大哥给捅破了之后让首都的人给一网打尽了,黑道现在大洗牌;前两天我从工地上被人叫走,帮着一个大哥跟人火并打架去,我他妈一连着砍翻了七八个人,然后到头来就左手腕被划了一道小口子。那大哥看我打架挺厉害,拉我入伙,当场就给我拍了二十万现金——要不然我能有这钱给虎子付医药费么?“曹龙得意地说道。”做黑手党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龙。“汉娜修女担忧地看着曹龙说道。”呵呵,你懂啥?汉娜老妈,别嫌我说话难听:你说白了你也就是个英国娘们,啥都不懂:这在我们国家,叫“杀人放火金腰带”!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片刀砍人,每天日子都痛快得很!“曹龙想了想,又说道,”等虎子病好了以后,我要把他接出来,让他今后跟我一起过。“”这怎么能行?龙,我不仅不能让你带走Gadrel,我还希望你能留下……“”可我留不下!我不属于那里,MotherHannah!我甚至不属于我主基督!“”不许亵渎神明!“”哈哈,亵渎神明?我他妈说的是事实!不然为啥到现在我连教名和戒指都没有?因为我主基督和圣约瑟大人压根就没想留下我!“”那是因为你自己拒绝……“”那我不拒绝我能咋办呢?那我该叫啥?“Lust”、“Lazy”还是“Lucifer”啊?“曹龙愤怒地对汉娜修女喝道,”更何况……更何况拉斐尔死的时候,我们敬爱的伟大的基督,他在哪呢?我每次跑出去想去找到他的尸身的时候,我主基督又在哪呢?虎子被福利院里面那帮小娘皮们欺负的时候,我主基督又在哪呢?汉娜老妈,现在咱们的福利院,早不是当年的“圣玛丽博爱”了,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放过我吧,汉娜老妈,您也帮我跟我主基督说说情,求他放过我和我弟弟吧!“汉娜修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很想留下曹龙,但她又明白,自己根本拦不住他。

没过几天的晚饭后时间,曹龙果然去福利院里收拾了所有属于曹虎的东西。

在那里,卡尔神甫跟曹龙在教堂门口见了最后一面。他俩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几分钟之后,卡尔神甫被修士们发现,他的左胸口被曹龙用匕首捅了一刀。

送去医院后经过抢救,卡尔神甫才醒了过来,他的心脏没有大碍,但是他却被扎成了血气胸。

自那以后,卡尔神甫一直卧床不起。两年以后,卡尔神甫在医院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