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03)(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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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她除了早上吃了一整只煎蛋,中午和晚上只喝了两杯混合胡萝卜橙汁之外,没吃任何别的东西,连清水都没喝几口。

我订了第一次来她这里住时点过的西北美食:葵花籽蒸莜面、羊杂汤、拌凉皮,但她看都没看一眼。

对于某些白领、模特、女演员来说,和可能是一种日常习惯,但对于夏雪平来说这几乎是一种对自己身体的折磨。

正巧晚上徐远给我打来电话说明天想来看看,我开门跑到屋外打着电话,毫无隐藏地把夏雪平的状况都跟徐远说了。

于是这开始放假的第三天下午,徐远带着一个齐肩短发的女心理医师来到了夏雪平家。

这女心理师额头饱满、下巴方圆,鼻梁和颧骨巨是高挺,相貌甚是眉清目秀,身材苗条娇小,让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待我转过头,夏雪平却正微微棱着眼睛,有些气鼓鼓地看着我,把我看得十分慌张。

“雪平,这位是罗茜医生,省厅聂厅长为咱们市局聘请的心理咨询师,哈佛大学毕业的博士,在国内都很着名的催眠大师。”

“博士,很不简单。”

夏雪平说着,跟罗茜握了握手。

罗茜听着,不禁莞尔,礼貌地说道:“再不简单也不如您夏警官,我之前一直在首都工作,在首都那边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夏雪平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在一旁的徐远却斜着眼看了一下罗茜,但随即又释然地冲着一旁的空气挑了挑眉毛——他要是没这举动我还不会多心,一对自己做鬼脸,我倒是想起之前局里很多人说过的,聂仕明虽然为人没有胡敬鲂那么张狂,但是为人还是有些好色的,普遍警察系统里不知道他这套作风是因为他从不对女警察下手,最喜欢交往的女人是有一定资历的空乘、最好还是结了婚的人妻,其次是女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再然后是律师,并且聂仕明最喜欢的就是到处给自己的那些外遇女友们找工作。

这个罗茜,说不定也是聂仕明背后芸芸众女子中的一个。

徐远又对夏雪平说道:“雪平,昨晚听秋岩说,你最近有点不太适应假期生活是吧?”

“对,徐远,我没搞明白,为什么要给我放假?”

夏雪平直率地对徐远问道。

徐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果我说是省厅强制让你放假的呢?你想想,从你当交警的时候到现在,你休过一天假么?”

“我不想休假。”

夏雪平绷着脸说道。

“你想不想是你的事情,但厅里下了文件、局里签了字,这就是命令。你就算明天去上班我也不会让你工作的:先是苏媚珍要杀你,后来你那个跟班曹虎被你亲手击毙,你想带着这些心理负担去工作、想用查桉子磨灭自己心里的痛苦?

在我这门都没有。”

徐远说道。

夏雪平瞪着徐远,一脸的不忿:“苏苏在医院里躺着,她勾结艾立威和第三势力在局里卧底,你心里不也不舒服么?”

“我是不舒服,但我没心理负担。情感和压力在心理学里是属于分开的,对吧罗医生?”

徐远对罗茜问道。

“您说的对。”

罗茜微笑着回答道。

夏雪平刚要说些什么,徐远马上抢话道:“并且我是局长,我让你休假你就得休假;你要是想不休假、不受人管,等你当上局长之后再说吧。”

夏雪平低下头,气冲冲地走到自己床边坐下。

徐远忍不住笑了笑,凑到我身边对我耳语道:“瞧见没?还是她小时候那样。”

我也跟着笑了笑。

徐远把罗茜带过来,就是想试试给夏雪平进行一下催眠疗法,让她放轻松舒缓心情,顺便也想让罗茜看看夏雪平抑郁倾向的程度,帮我看看要不要送夏雪平去心理诊所、或者是大医院的精神科进行一下系统治疗。

听说夏雪平不愿意出门,罗茜反倒觉得这样倒是更有助于催眠,其实很多人在自己家里,要比在诊所放松。

首先,罗茜让我帮忙把枕头垫得稍微高了一些,又让夏雪平躺好,用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个十分欢快的配着鸟鸣声的乐曲,又一边为闭了眼色夏雪平描绘了一幅和美的大自然场景:“放下你手中的枪和心中的琐碎,以及脑海里一切的:在你眼前,是蔚蓝的天空,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阳光洒在森林里,你走在森林的小路上,小路旁是郁郁葱葱的白桦树,树下还生长着绮丽馥郁的花朵……你听到在你耳畔,还有潺潺溪流,溪流中有鱼儿游过,还有小动物在溪流旁饮用着清冽甘甜的水……此刻,你一个人走在这样的美丽的森林里,你觉得此刻,你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最需要的是从森林里出来。”

夏雪平说着睁开了眼,不带任何戏谑地冷静地说道,“而且罗医生,您说的这个森林绝对是有人经常出没的,所以才会踩出一条路;您说的树是白桦树,这种树一般生长在北方,因此那些饮水的小动物里很可能有东北虎、棕熊和野狼——您一上来就让我把枪放下,罗医生,那我在这片”

美丽“的森林里,很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罗茜怔住了。

罗茜从31岁开始帮人进行催眠治疗,在遇到夏雪平之前,她只遇到过三例催眠失败的病人,头两个是因为那时候罗茜经验尚浅,第三个是躁郁症;三十五岁之后的罗茜在催眠方面从无败绩,而这一次,她的催眠那套竟不起作用了。

“唉……我刚刚跟着一起听罗医生的描绘,我都要睡着了,”

徐远说道,“罗医生,咱们夏警官是个优秀的女警察,也正因为她有十分理性而冷静的思维方式,所以她才这么优秀。要不然,您换一种方式吧?”

“嗯,我知道了,是我考虑不周。”

说着,罗茜又借来了徐远的打火机,然后让我和徐远保持绝对安静的状态,接着罗茜拨动了转轮,火苗噌噌地烧着,放到了距离夏雪平双目前十五厘米的位置。

我在心里跟着计时,大约在夏雪平盯了四十秒钟后,罗茜用着轻柔的声音说道:“好,下面,想着你的生命当中到现在最开心的事,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结果,夏雪平把头一转,望向窗外,深吸了口气说道:“谢谢您了罗医生,我舒服多了。”

罗茜一脸无奈,她又破功了。

我全程都盯着夏雪平的反应,已经发现夏雪平其实一直都很配合罗茜的催眠手法,但她就是完完全全主观地无法跟从罗茜的节奏。

徐远这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也很想对罗茜叫停。

而罗茜却并没放弃,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了一只“大杀器”——辅助钢琴、小提琴等学员进行打拍子的节拍器,取下外面那层外壳之后,便可看到节拍器的摆坠上面,还被贴上了红色的贴纸。

“夏警官,请专心致志地看着这个摆坠。”

罗茜信心十足地说道。

夏雪平果断按照罗茜说的做了,于是当罗茜把手指一松,节拍器上的摆坠开始按照1/2节拍左右摆动,响起了缓慢且持续的“哒——哒——”

的声音,夏雪平的双瞳也跟着左右运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雪平果真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罗茜成功了——只是似乎成功了。

“夏雪平,你能听到我说话么?如果能的话,请你告诉我——”

罗茜对夏雪平轻声问道。

夏雪平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但对于罗茜的话却没有一点反应。

我立刻慌了——在我看到过的书里,上面对于催眠术这种东西描述得玄之又玄,因此我依旧对这种心理治疗处于一种很懵懂的状态,我在一旁站着,本身也是想跟罗茜学几招的;却没想到现在夏雪平被催眠了,但对催眠师没有一点回应,那接下来夏雪平会怎样?她不会一直都这么睡下去吧!罗茜此刻也慌了,她又问了一句:“夏雪平警官,请问你能听到我的说话么?如果能,请回答”

是“——”

夏雪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徐远焦急地看着罗茜,对罗茜劝到:“要不然停下吧,给雪平叫醒。”

“不行,不能直接叫醒——因为被催眠的人很有可能不是能直接被叫醒的,跟梦游同理;只能循序渐进……我慢慢来吧。”

于是,罗茜按住了节拍器的摆坠,把摆动杆按回了硬卡里。

而就在这一刻,夏雪平突然呼吸急促、挣扎着自己身体,接着表情极其痛苦扭曲,又在一霎那间从枕头下面拔出了自己那把手枪对着罗茜的脑门,大喝了一句:“——给我住手!”

“夏雪平!”

徐远也彻底慌了,一个箭步上前移动到了夏雪平左侧,用自己的双手分别勐拍了一下夏雪平的胳膊、又扣住她的手腕,接着把她的小臂往下一压,很轻易地就把手枪夺了过去。

被夺了手枪的夏雪平瞪大了眼睛,跌坐在床垫上,冒着一身冷汗弯着腰大口喘着气,几乎把头埋进自己的双膝处。

“你没事吧……”

我立刻坐下,抚摸着夏雪平的后背。

徐远见了,直接把手枪丢还给了我。

夏雪平艰难地直起身子,对我摆了摆手,又亏欠地看着罗茜说道:“对不起了,罗医生,我……我不是……”

“没……没事的。”

罗茜此时脸色苍白,我猜她应该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

短暂地聊了些有的没的,徐远和罗茜也准备告别了,夏雪平出于对罗茜的歉意,还吩咐我去送送。

“算是确定了:”

下了楼后,罗茜对我说道,“夏警官确实有很严重得抑郁症的症状,但并不是医学意义上的抑郁症——如果是抑郁症,我第一次的催眠尝试就应该成功了。

她只是压力过大,再加上有很牢不可破的心结:她刚刚进入短暂被催眠状态之后,应该是看到了让她觉得紧急的场面,所以才会举枪的——”

给我住手“,她这么说一定是想阻止一些事情的;所以才会显现出所有的比如神经衰弱、厌世、自闭的情况。这种情况在不少警检法从业人员身上都会有;只是夏警官,是我目前见到过的最严重的,作为她的身边人,小何警官,你确实应该上点心。”

我想罗医生说的是对的,夏雪平想制止的事情太多了,而她最希望的,就是能挽救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舅妈,以及那个襁褓中的孩子。

“那她用吃些药物进行治疗么?”

“不用了,她房间里那些药瓶子我都看过了,那些药已经够她受的了;而且,你最好在适当的情况下帮助她减少药物服用量,药物对于神经和心理症状会有一定效果,但并不是绝对,有的时候过量了反倒是对身体是一种摧残。”

“但我很担心啊!算上今天,她已经三天没出门了,而且吃的东西一直很少——您要知道,她中午就吃了朝鲜冷面里的半口鸡蛋、两根荞麦面条!我担心这样的话,她的身体会垮掉。”

“那这个就得看你了,你现在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你应该帮助她进行劝慰,并疏通她内心的压力,帮她找一下情绪发泄口,让她把自己的内心全部释放出来——如果能做到这些,她的状况至少会好一半。”

“那谢谢您了,罗医生。”

我对罗茜说道。

“客气了。我也是遇到对手了……冷血孤狼,果然不同凡响。”

罗茜说着,抬头望了望夏雪平的房门。

心结,压力,情绪宣泄——我该怎么做呢?我回到房间里,又听到了熟悉的轻鼾。

就这么一会,夏雪平又睡着了。

而且,她的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她在听什么,但是iPodShuffle这么古老的东西当初就没设计屏幕,所以趁她熟睡,我便取了她的耳机给自己耳朵里塞上,按下了播放:“我的天呕……”——这是谁唱的这么难听的歌!歌者的嗓音简直难听到一种境界,全程带着一种令人难过且窒息的哭声,而且口水音和叹气声还极多;明明我小时候跟她一起观看过一次街边的朋克歌手演出,面对同样的嗓音,夏雪平全程都是“冷漠脸”

听完这首歌的。

就这样的歌曲,怎么可能被她下载到自己的iPod中?我又调了一下快进,却发现整只iPod里只有这么一首歌。

行吧,我只好忍受着心里不适,认真听着这首歌,我想听听看女人唱的到底是什么……——多听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这个唱歌全程带着哭腔的女人,竟是我最喜欢的日本歌姬中岛美嘉;而这首歌,是她自己于后来再次翻录的所谓“Piano&VoiceStyle”

版本的《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只因有海猫在码头悲鸣:随着浪花起伏消殁,叼啄着往昔飞离不见了;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只因生日那天杏花开放:若是在那洒下的阳光里打盹,能否与飞虫的尸骸同归尘土呢?”

“薄荷糖、渔港的灯塔、生锈的拱桥和丢弃的自行车;木造车站的暖炉前,有无处可去的心灵;今天与昨天如此相像,我也想过改变明天就必须改变今天——我知道啦!我都知道!可是啊!”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只因心中早已空无一物:若是因感到空虚而痛哭流涕,那一定是渴望得到内心的充实吧?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只因总被人说成是冷血:若是因想要被爱而痛哭流涕,那一定是曾经尝到过人间的温暖吧?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只因看到有人露出灿烂的笑容:若是一心一意在考虑着想要去死的事情,那一定是因为太过认真地活过吧……”

配上这样的歌词,配着中岛美嘉带着哭腔的沙哑嗓音,看着躺在我面前熟睡的夏雪平,我的眼睛里居然也湿润了。

我这时才知道,在她的内心里竟是如此之痛苦。

而且,其实她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真正爱她,她希望自己被呵护;她希望自己能有个家——而这一切,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我一时心血来潮,我想为夏雪平自己做菜吃:我觉得亲自做菜给她吃,便是我最能表达对她的呵护、并给她家的温暖的方式——属于一个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的家的温暖。

我穿上外套拿了车钥匙下了楼,直奔超市的蔬菜和肉类区买了一大堆东西,当然还有一个电饭煲和一袋子大米。

回来之后,我又把夏雪平放在冰箱里的那些酒瓶全都收纳到了一个储物箱里,重新用各种蔬菜和肉类把冰箱填满。

结果整理完这一切,我却才发现,我脑子里对晚饭要做什么菜一点概念都没有。

好在网上有各种菜谱,我仔细查了一下,又看了一下冰箱,再看一眼餐具,忍不住打了个响指。

这一打响指,给夏雪平吵醒了。

“没事,你接着睡!”

我兴高采烈地说道,“今天晚饭咱们自己做,你多休息一会,等着吃大餐吧。”

夏雪平没说一个字,但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些,但随之翻了个身,重新把耳机戴好,接着缓缓睡去。

我按照菜谱,手忙脚乱地张罗了两个半小时,终于,三道菜上桌了。

“蚂蚁上树!宫保鸡丁!番茄土豆炖牛肉!”

另外还配上了大米饭。

看着这一桌菜,夏雪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她捧着米饭夹着菜,然后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着,但只扒拉了一口,嘴巴就停下了,眼睁睁抬起头看着我。

“好吃么?我做饭还行吧……”

我边说着,边加了一块炖牛肉放在嘴里。

结果我自己都快哭了……牛肉被我活活炖成了牛肉干,马铃薯块却完全没熟,完全没有咸味,我站起身走回灶台前一看,原来炖肉的时候,我竟然把小苏打当成了盐;蚂蚁上树里的酱油放多了,而且粉丝一夹就断,口味也是腻的可以;宫保鸡丁更是难吃到变态,花生米被我炸得焦黑发苦,鸡肉因为挂芡汁太多、淀粉又太浓,所以盘子地下干脆凝固成了布丁,而且我似乎一不小心把醋放的多了,于是吃一口似乎就能酸倒牙;最失败的是,米饭蒸了那么长时间竟然是夹生的,仔细一看,敢情是锅胆没被我放平,于是锅盖居然没盖严。

而在我对自己的黑暗料理灰心的时候,夏雪平竟然拿起了那碗夹生饭,夹了块半生不熟的马铃薯吃了起来。

“别吃了,夏雪平。”

我拦住了她的手,沮丧地说道,“订外卖吧。”

“没事……”

夏雪平只说了两个字,嚼着生土豆低着头。

“吃了之后闹肚子,你想让我看你生病跟着么?别吃了。”

说着,我取走了她面前的碗筷,找了个垃圾袋,把所有被我糟蹋的粮食都倒掉了。

结果这一晚上,不开心的那个成了我。

夏雪平反倒是吃了这几天里最多的量:半盒辣白菜炒饭,以及两块海鲜炒年糕。

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愿意面对着我这一侧了——当然,依旧没跟我聊什么,睡前也没多看我几眼。

我觉得虽说晚饭的时候我贡献了一桌黑暗料理,但我的努力还是很有用的。

趁着夏雪平睡着了,我一看时间,差十分钟十点,我决定给一个久违了的人打个电话。

“喂,瓜哥么——”

“您哪位?——诶?秋岩?何秋岩!你小子有良心哈!还知道给你瓜哥打电话呐!最近嘛呢?看你都上电视了,没忘了咱们”

秋思“咖啡厅的兄弟们吧?”

熟悉的津海口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我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没忘没忘,瓜哥最近挺好吧?”

“好嘛啊!就那样吧……诶,最近你还单着么?我可告诉你,茱丽叶还单着呢!咱们萱姐给她相了好几个对象,到最后都吹了;昨晚她喝醉了,还说要找你呢!”

“瓜哥,那个……我有女朋友了。”

说着,我转头看了看夏雪平的房门。

“哟!有女朋友了啊……”

瓜哥听了,沉默了几秒,想了想又说道,“哈哈,优秀漂亮的女警花么?”

“是,挺优秀的,还特别漂亮。您劝劝茱丽叶,让她忘了我吧……”

我这还真成了单身公害了,就在咖啡屋打工一周,就被人惦记上这么长时间。

“嗯……行!等哪天吧,我跟茱丽叶说说。对了,今天找瓜哥干嘛呀?”

“想请教请教做菜的事,”

我转过身注视着面前的房门,壮着胆子对瓜哥说道,“我想给我女朋友做顿好吃的。”

接着,我便将今天下午做得那三道不成功的菜全给瓜哥叙述了一遍,没想到瓜哥在电话那头都快笑哭了。

“哈哈哈……兄弟,你找的那些菜谱本身就是错的,能做出好吃的就怪了!

首先米饭就不说了,但你记住,别听那些什么营养学家的,说什么”

米越淘营养流失越多“,大米有个屁的营养?全是碳水化合物!大米明明是越淘米粒表面越细,焖出来的米饭才越好吃!记住,多淘几次,用过滤的水煮饭——多少人不会淘米、不懂得用水,每年发了疯似的去韩国日本买大米买电饭锅,焖完了饭照样不好吃!然后,你那个蚂蚁上树:你听好了,没有把粉丝煮那么长时间的,而且是先炒肉馅后放煮熟的粉丝,弄反了吧?宫保鸡丁你自己都知道淀粉放多了,而且宫保鸡丁做的时候,先给肌肉炒一下,等外面变色了捞出来,碗汁也是得事先调好,这样的话你能保证酸甜咸的味道均匀。至于番茄炖牛腩,你牛肉老得快是因为你把盐放早了;而且你处理土豆的时候别用温水泡,你直接用滚水焯,焯到见土豆块的边边角角有点半透明了,然后再拿去炖不就容易熟了么,又面又不粘锅!唉,你说你急啥呢?你第一次做饭,就做难度这么大的干嘛?就你瓜哥我这段位的,早先跟法国大厨学做菜的时候,第一次上手做的是煎蒜香面包,而且还练了一个星期呢!做菜这种事情,就像是谈恋爱一样,可不是像你想象得那么容易上手。”

我叹了口气,连连称是,我完全没想到做菜竟然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你这样吧,等明早我给你发过去几个你瓜哥我自己总结的菜谱,都是能让刚做饭的人轻易上手的,而且你一点不差地按照我的做法做的话肯定好吃!”

“那行!那我就先行谢过了!有瓜哥的秘笈,那还有啥说的?”

我对着瓜哥笑道。

“有时间,带你老婆回咱”

秋思“看一眼来,让咱们所有人都见见,咱们就知足了。”

瓜哥说道。

——这一声“你老婆”

的代称,直接弄得我脸颊发热。

我一直只想着能让夏雪平成为我的女朋友,我从没有过那么大的胆子,敢想着有一天能管夏雪平叫一句“老婆”;但同时,这个念头,弄得我的心直痒痒——“妈妈老婆夏雪平”

么,只是想想,我就觉得自己的多巴胺分泌已经爆棚。

在第四天的一大清早,我给夏雪平用面包机烤面包片的时候,瓜哥给我发来了菜谱——番茄炒蛋。

我心说是不是敷衍了点,结果往下一拉才发现,瓜哥的番茄炒蛋确实真讲究。

一上午,我又帮夏雪平收拾了一下屋子,借着丢垃圾的机会,撺掇着夏雪平跟我下楼绕着楼走了两圈,夏雪平也终于出了房门。

她到处观望着住宅区周围的秋景,我则在一旁默默熟记着菜谱。

回到房间里后,也到了该做午饭的时候了,我按照瓜哥教我的方式淘米做饭,然后取了两只西红柿切块,打了鸡蛋,用筷子搅拌着,下薄油锅,大火炒了三分钟;拨出鸡蛋后,薄油打底,下西红柿后迅速加了五勺子清水,然后加酱油和蚝油,等了两分钟,用高温逼出番茄汁,用炒菜铲子把每块西红柿切成两半,再下炒鸡蛋,翻炒两遍,出锅——整盘西红柿炒鸡蛋,只是闻起来,我都觉得比我之前吃过的无论甜咸、所有版本的西红柿炒鸡蛋好吃。

就在我信心满满准备端菜上桌的时候,门铃被按响了。

“您好,夏雪平女士的快递,请签收。”

“快递?谁送来的?”

夏雪平问道。

她一不网购,二没有在外地的亲密朋友,她想不到会有人给她寄来包裹。

“我看一下……是艾立威先生寄来的,请您签收。”

快递小哥说道。

“不收!这里面有诈!”

我一听说是艾立威寄来的,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我接着走到那个快递员面前质问道:“谁派你来的?是桴鼓鸣还是苏媚珍啊?你快说!不说我就送你去市警察局!”

“不是……我……我就是个送快递的啊……那个……大哥……我……我只负责送快递,我不知道”

什么鸣“、”

什么珍“的是谁啊!”

快递员一下子慌了。

这时候,夏雪平已经把签字机拿到自己手里签完了名字,递还给了快递员。

接过签字机后,快递员撒腿就跑。

“你怎么能接这包裹呢?艾立威寄给你的,万一里面有炸弹呢?你可不能打……”

我“开”

字还在嘴里呢,夏雪平已经拆开了包裹。

——只见里面有两件毛衣,一件蓝色一件红色,毛衣的袖子上还都绣着奇怪的图桉。

而在两件毛衣中间,还夹着一盒光碟。

夏雪平看着光碟,毫不迟疑地走到床头柜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可移动光驱,连到了自己的电脑上,然后把光碟放进了光驱里读取,没想到过了几秒钟,电脑一片黑屏,然后镜头一晃,竟是艾立威坐在自己家里,从录制这张光碟的DV上取下了镜头盖——呵呵,都这个年代了还在用光碟刻录DV,艾立威师兄,您可真够老土的!只见艾立威微笑着,坐在镜头前,开口说道:“雪平,当你收到我的这份包裹的时候,我估计我应该已经死在你的枪口下了。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半点留恋,选择死在夏雪平的手里,是一种光荣,也是一种心安理得——毕竟我恨了你十年,在这十年里我给你带去了太多的麻烦,可我后来一步步意识到了自己或许是错的,于是到现在我已经无法把自己从这痛苦的桎梏中解脱。雪平,谢谢你让我解脱。在你身边的七年,我竟然觉得自己很踏实,跟你在一起、跟徐远、丘康健、沉量才,包括苏媚珍,甚至也包括何秋岩,你们每一个人都让我踏踏实实地觉得我确实在活着。我被你的人格和正义感逐渐感染,于是我复仇的决心和勇气也越来越怯弱,”

夏雪平“这个名字,在我的心里逐渐从一个报仇对象,转变成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人。我……事到如今,你可能不会相信,雪平,我是真的喜欢你——但并不是我之前演戏的那样,也不是男女之间的那样,你在我的心里面,是一个像我梦寐以求的母亲般的女人,一个给了我不一样的新生命的人,一个能给我温暖、又能告诉我什么是善恶、什么是对错的人——我就是这样的喜欢你,而这份感情,我绝对没有掺杂任何的谎言。对你产生这样的好感,是我精密策划中唯一的误算。雪平,复仇对象是你,是我一辈子的幸运。希望你今后依旧能大口大口地喝酒、毫无顾忌地去复仇、痛痛快快地去除暴安良。说来我还真挺羡慕何秋岩那小子的;我相信,在这一刻那小子应该在陪着你看这段视频吧?如果没有的话,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我没想过把他这个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我估计看到现在,这小子肯定是一脸的吃醋吧?那就最后再让你吃一次醋好了,何秋岩!要照顾好雪平,她是个好女人。我把对雪平的所有心意,都交到送给你的衣钵中了。

雪平,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我在另一个世界,由衷地祝你们幸福。”

艾立威微笑着说完,屏幕就黑了,连光碟也自动退了出来。

——看来,艾立威确实早就计划好自己的结局了;连自己的死都要计划,这种人岂止可怜。

然而,这就是他“祝我们幸福”

的态度吗?我完全没感受到祝福好吗?什么叫“我把对雪平的所有心意都交到送给你的衣钵中”?我对夏雪平的爱和照顾,用得着继承他艾立威的衣钵?而且此刻,今天心情原本有些转变的夏雪平,在看完这段自拍视频之后,目光也再次黯澹了下来,整个人都掉了魂一样萎靡不振起来——这段视频不是再给我和夏雪平心里添堵又是什么呢?如果他真的希望我和夏雪平幸福,他就应该安安静静地去下地狱!——艾立威,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吃饭吧……”

我恨恨地叹了口气,忍气吞声地对夏雪平说道。

不得不说,按照瓜哥的配方炒出来的菜确实好吃:甜咸适宜,爽滑可口,即便一桌对坐着南北差异巨大的食客,吃了这盘番茄炒蛋估计肯定也打不起来。

只是因为艾立威这一段录影,我和夏雪平都没了胃口。

夏雪平拿起了筷子,近乎是一粒一粒夹着米饭,偶尔去菜盘子里挑一下,也一块鸡蛋、一块西红柿都没夹到,完全是用筷子尖蘸菜汤去了,这些举动,让我心里异常不快。

她吃着吃着,竟然咬着牙放下了筷子流着泪。

从她眼里流出过的所有泪水,都像是一枝又一枝的箭簇,不断地往我的心脏上插来。

“不好吃是么?我可真是失败呢!”

我在一旁酸熘熘地自讽着,“我炒这么一盘自以为挺好吃的菜,结果你看看,居然都给你吃哭了……行吧,那以后我不做菜了。你要是觉得不好吃干脆你也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