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华阳一听,又是微微一笑,说道:“那好,姑姑,我问你,爷爷自从纳了方逸华之后,可是有在和别的女人闹出过关系?”
“这……”
三人愣了一愣,互相对望了一眼,这话倒确实没错,邵逸夫本人对女色并不如何看重,近些年来除了黄美珍,也就只有方逸华这一个女人了。
邵逸夫看着自己的孙子说出这番话,隐隐知道邵华阳在帮自己,心中不禁一阵欣慰。
邵华阳缓缓说道:“爸爸,我相信,你这些年除了妈妈之外,碰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就算你没有带回家里来了,可在外面逢场作戏,玩弄无数女性,这不是比只带一个回家更加伤害妈妈的心?爷爷基本上从来不沾女色,对奶奶也是很好,就算是方逸华如今跟着爷爷得宠,我相信,爷爷也绝对不会让奶奶受到任何的委屈,更加不会威胁到奶奶的地位!既然爸爸你都可以在外面拥有很多的女人,而妈妈和我都没有怪你,你们又为什么要因为从来不近女色的爷爷就因为想给自己爱的一个,仅仅一个女人的一点点无法威胁到奶奶的名分而跟他闹翻?我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我能感觉到爷爷对我的关心!你们是爷爷的儿女,他老人家对你们的关爱不会比我少,为什么你们不就能体谅体谅老人呢?”
众人听了这话,沉默了。邵逸夫更是眼角湿润,黄美珍也是身子轻颤,忍不住握住了自己的老伴充满褶皱的老手。
邵华阳长叹一声,说道:“一个人无论多大年龄上,没有了父母,他都成了孤儿。他走入这个世界的门户,他走出这个世界的屏障,都随之塌陷了。父母在,他的来路是眉目清楚的,他的去路则被遮掩着。父母不在了,他的来路就变得模糊,他的去路反而敞开了。爸爸,姑姑,我跟你们说个故事吧!这事儿发生在大陆,从前有个上海人,从少年时代起,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就有点疏远。那时候家里子女多,负担重,他的父亲心情不好,常发脾气。每逢这种情形,他就当父亲的面抄起一本书,头也不回地跨出家门,久久躲在外面看书,表示对父亲的抗议。后来他到北京上学,第一封家信洋洋洒洒数千言,对父亲的教育方法进行了全面批判。听说父亲看了后,只是笑一笑,对他的其他子女们说:你们的哥哥是个理论家。
年纪渐大,子女们也都成了人,这个父亲的脾气是愈来愈温和了。然而,每次那人去上海,他总是忙于会朋友,很少在家。就是在家,和父亲好像也没有话可说,仍然有一种疏远感。有一年父亲来北京,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父亲突然提议和我一起去游香山。那个人有点惶恐,,怕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彼此尴尬,就特意把一个小侄子也带了去。
最近十余年里,那个人只给家里写过一封信。那是在他的妻子怀孕以后,他知道父母一直盼他有个孩子,便把这件事当做好消息报告了他们。他在信中说,他和妻子都希望生个女儿。父亲立刻给他回了信,说无论生男生女,他都喜欢。他的信确实洋溢着欢喜之情,他心里明白,我也是在为好不容易收到他的信而高兴。谁能想到,仅仅几天之后,就接到了父亲的死讯。
父亲死得很突然,父亲身体一向很好,谁都断言他能长寿。那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提着菜篮子,到菜场取奶和买菜。接着,步行去单位处理一件公务。然后,因为半夜里曾感到胸闷难受,就让大弟陪他到医院看病。一检查,广泛性心肌梗塞,立即抢救,同时下了病危通知。中午,他对守在病床旁的大弟说,不要大惊小怪,没事的。他真的不相信他会死。可是,一小时后,他就停止了呼吸。
父亲终于没能看到那个人的孩子出生。如那个人所希望的,他得到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谁又能想到,他的女儿患有绝症,活到一岁半也死了。每想到他那封报喜的信和父亲喜悦的回应,他总感到对不起父亲。好在父亲永远不会知道这幕悲剧了,这于他又未尝不是件幸事。但他自己做了一回父亲,体会了做父亲的心情,才内疚地意识到父亲其实一直有和他亲近一些的愿望,却被他那么矜持地回避了。
短短两年里,那个人被厄运纠缠着,接连失去了父亲和女儿。父亲活着时,尽管他也时常沉思死亡问题,但总好像和死还隔着一道屏障。父母健在的人,至少在心理上会有一种离死尚远的感觉。后来他自己做了父亲,却未能为女儿做好这样一道屏障。父亲的死使他觉得他住的屋子塌了一半,女儿的死又使他觉得他自己成了一间徒有四壁的空屋子。他一向声称一个人无需历尽苦难就可以体悟人生的悲凉,现在他知道,苦难者的体悟毕竟是有着完全不同的分量。”
这个故事讲完之后,众人都是沉默了,邵华阳长叹一声,说道:“爸爸,姑姑,我给你们讲这个故事,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们,爷爷年岁大了,恐怕……恐怕……总之,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悲剧我真的不希望在我们家里发生,家和万事兴,我不希望你们过几年之后,爷爷要是去了,你们会后悔!现在还不算晚,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岂不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