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机会了。”蜜说,屏住呼吸;虽然表情平静,又很快就说完,却还是使劲咬一下舌头。事实上,她当初在买的时候,就觉得希望渺茫。
“我也没把这东西给贝看过。”蜜说,眉头紧皱;只因为怕被拒绝,可见当时的她,是多么的胆小;在贝还活着的时候,想起这一段,只觉得丢脸;在贝过世后,则有些后悔。
蜜早就担心会有这种后果,也已经练习过很多次;可每次要向贝提起时,总觉得气氛不对。
过约一分钟后,蜜摇摇头;如今,再怎么计较,也无法改变过去;还是先把这些烦恼给抛到一边,改关注其他问题吧。
好几天前,她曾考虑要把这枚戒指送给明;可喂养者应该配得上更好的,而不是把当初未送出去的给废物利用。
“我也不迷信,但所谓的『秽气』,主要还是指心理上的。”
从贝死去,至下葬那一天,蜜都没有缺席;而直到最后,她都没让这枚戒指碰触到贝的身体。可从一些角度上看来,它仍属於逝者。
要是真让这东西落到明的手上,蜜就有应该把这段故事说出来;或者,选择隐瞒;无论是哪种选项,都会在心里留下阴影。
差别只在於负担一人份或两人份的,蜜想,都是非常差劲的后果;与其强逼自己做出选择,不如留在身边。
再说,要符合年轻人的胃口,最好选择现代的设计;泠的品味值得信任,蜜想,可以让他好好表现;至於金钱方面,则不用担心。
目前,任何与婚宴相关──或其他类似的──要求都未出现;表示这事还不急,而明在物质方面的追求一直都没特别强烈,这也让蜜松了好大一口气。
连导致关系紧张──乃至变质──的可能性都降到最低,真不愧是喂养者大人;虽未来还长得很,但光是目前显露出的种种迹象,就已经是让每个触手生物都再安心也不过的了。
这枚戒指只属於贝,可要说这是她的遗物,却有些牵强;进入二十世纪后,欧洲的情势变得有些複杂;为专心寻找喂养者,与照顾其他触手生物,不得不在搬迁过程中尽量减少行李;这是主要原因,而凡诺的很多东西都有保留下来;最后,和贝相关的,就只剩下这一样东西,“留在我身边的,只有这个你连碰都没碰过的东西。”蜜说,耳朵快把眼睛给盖住;肉室刚建成的时候,她把这枚戒指收在深处;几十年都未见天日,移动次数比那些香甜酒还少。
看来,好像是她有意把贝忘掉;实际上,有好长一段时间,她也真的选择淡忘;听起来实在很过分,但在一开始,这是最好的选择;为了分出更多的精神,寻找喂养者,与照顾较年轻的触手生物;无论是在贝死前,还是在贝死后,这两件事都是最为重要的。
在缺少能量时,是很难清楚回忆;有太多细节都糊成一块儿,各种画面与情绪的连接也变得暧昧不清;然而,在被明喂养后,记忆又变得如此清晰。
“实在讽刺。”蜜说,使劲吸一下鼻子。往后,她忆起最能触动心底那几段,一定又会哭出来。
但不是现在,蜜想,稍微竖起耳朵;早些时候,她已经流过泪,还是在明的面前。很快的,她就被明安慰。年轻人能为老人家做的,通常都很有限,但已经超出蜜的期望太多。
心痛的感觉,也确实大量减少;没有什么可挑剔之处,想到这里,蜜又忍不住说:“子宫和肠道里里满是精液,真的会让女人变得比较坚强呢。”
听起来很怪,却不是歪理;在肉室中,类似的发言通常很能得到共鸣;猛点头的蜜,瞇起眼睛;然而,明听到这句话,八成还是会吐槽的。
“尽管她的经验最丰富,又最能理解那种感觉。”蜜说,尾巴和屁股一起摇晃。
虽然关系密切,适度的伪装仍是必须的;除维持常识外,也交由特定的对象揭开;这是喂养者和触手生物才能享有的幸福,蜜想,一般的情侣可能还难以做到这种地步。
“而肉室里,明毕竟是最年轻。”蜜说,舔一下左边嘴角;难免的,她会想要欺负明;感觉有些忘恩负义,而这竟也能够成为情趣的一部分。
这几天,与明相处的时光,蜜会永远记得;可光是如此,还稍嫌不足;或者,就永远记得和明相处的每一天。
这才是正确答案,蜜想,把戒指从盒中取出;她先是把它放在右手掌心上,再拿来一个紫色的坐垫;泡好茶后,把戒指和茶碗都送到坐垫前。
把祭祀弄得有点像在扮家家酒,这实在没办法;因为周围的一切都缺少哀伤感,蜜想,动一下耳朵;从今早开始,气氛就不怎么灰暗。慢慢的,她深吸一口气;茶室内的空气,有种不输水果的甘甜。
蜜晓得,不是真有什么香气瀰漫在空气中;全是心理作用,却让她有种彷彿刚出生的感觉;丝毫不疲劳,好像从头到脚都是由露水组成的;如此轻盈、愉快,以往待在茶室里时,可不曾如此。
“而我第一次在率囊内醒来时,更是和现在差太多了。”蜜说,垂下鬍鬚;凡诺的阴影,已经被明的光辉给驱散。
和蜜比起来,泠和露刚出生时,都太过轻松了。
“而凡诺死后,丝和泥所感受到的压力,主要是来自於我。”说完,蜜轻咬右手食指;比面对凡诺要来得舒坦,但不能说是过得多轻松;直到现在,她才开始认真思考,该怎么补偿这对姊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