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启封被我说得愣住了,不过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反正喜欢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那你就继续装到底吧,他还果真放下东西,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把东西扛回屋后发现师娘在房间里收拾床单被褥,好像师傅失踪与否对她来说毫无关系。我双手抱胸,背靠门框,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冷冷说道:“师傅是不是你害的?”
师娘继续收拾着房间,没有转头看我,语气平和地回道:“没有,你师傅也许就是外出两天就回来了。”
“我不信,他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外出了,反正现在就我们俩,也不用装给谁看,要是想杀我就趁早。”
“申伢子,你师傅的事与我无关,我是妖没错,不过就是吸了他些精气罢了,与你前些天在县城遇上的那些妖不同。”
“不同?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吸人精气吗?村里人都说你换过好几任丈夫了,估计都是被你吸干的吧。”
我看得出师娘似乎被我激怒了,她十指的指甲猛地伸长半寸,指尖尖锐而锋利,捧在手中的床褥被深深地戳开数道裂孔。
师娘眼神充满恨意,冷冷地说道:“信不信我把村子里的人全都给杀光——”
听到这句话后我心生怯意,我知道师娘是能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之前镇上的土匪八成也是她招惹来的,就算不带土匪来,单凭师娘高强的妖法,要屠杀这么个小小的村子也是绰绰有余。我不敢再招惹她,虽然我不懂什么大义,但也绝不能让师娘再祸害到整个村子,抱在胸前的左手暗中摸了摸怀里的药丸,绿漪娘娘说这药丸可以毁尽妖怪千年道行,到时候她原形毕露,我再亲手手刃妖孽便可。我缓和了些许语气说道:“也许师傅真的只是外出两天就回来了吧。”
听我这么一说,师娘尖尖的指甲也缩回了原貌,恢复到平常的语气对我说道:“都已经中午了,你还没吃饭吧,师娘这就给你做饭去。”
我回道:“不如今天尝尝我做得饭菜怎么样?师娘好像还没吃过我做的吧,这房间又这么乱,师娘还是先收拾吧。”
师娘刚才还杀机涌现,被我这么一说后,投射来一抹柔情似水的目光,她轻咬红润的下唇,一副羞涩的少女模样,虽未说半个字,但透露出一种魂系情郎,唯君相伴的爱恋之意。
我打定主意要下药手刃此妖,自是不会被她这番勾人的神情给诱惑住。
来到厨房后我洗净各种蔬菜,全都切碎倒入石锅里,我其实不怎么会做饭,反正就是将所有的菜一锅乱炖,最后再将药丸捣碎成粉末,与各种佐料一起撒入石锅之中,就这么一个菜足足花了个把时辰,我对汤的咸淡把控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不难吃,保管能喂入师娘的腹中。
师娘似乎对气味非常敏感,我刚把汤端在桌子上,师娘闻着香味便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石窝里色彩各异的蔬菜,她拿着勺子搅了搅汤汁,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我,我心怦怦跳得飞快,强忍着畏惧的心理,与她的眼神对视,生怕被她瞧出了一丁点儿异样。
当师娘拿起汤勺,对着唇边的汤汁轻轻吹气时,我的心跳才略微放缓,不过没想到师娘将汤汁吹冷后竟是递来我的嘴边,看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难不成察觉了些什么,不过绿漪娘娘说过这药对凡人并不会有害,而且就算有害我也打算要喝的,我张嘴欲含住师娘喂来的汤勺,谁知汤勺被师娘调皮地缩了回去,她轻轻嘬下汤汁,笑着对我说道:“假如这汤里有毒,你就不要喝了,师娘也不怨你。”
不知师娘是不是想套我的话,不过我确实心虚,嘴里不自然地结结巴巴说道:“没,没有毒,怎,怎么会有,有毒呢,我,我喝给你看。”
“你说谎话的时候耳根很红,知不知道。”
我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说,低着头不敢看师娘。
师娘将一勺一勺的汤汁舀入碗里,一边喝着一边说道:“我毕竟修炼了近千年,这点儿毒还难不倒我,你以后呀,可别再做傻事。”
不知师娘是不是以为只是砒霜之类的毒药,那种药我可不敢喝,但这是绿漪娘娘给我的药,应该没有问题吧,既然师娘已经认定我下了药,那我也不用去喝那汤汁了,顺着她的话问道:“师娘,你明知道我下了药,怎么还一点都不生气。”
“因为这是你为我做的饭菜呀,师娘早就想找个单独的机会和你好好聊聊,但你似乎一直都躲着师娘,趁这会儿你师傅也不在了,嗍嗍,这汤还挺好喝的。”
师娘不知道是不是想卖关子,喝完一碗后又盛满一碗,然后继续说道:“其实吧,师娘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我的睿儿很像。”
“睿儿?难道是你儿子吗?”
此时师娘眼中神情有些复杂,似乎有说不出的伤感,“不,他是我的情郎。”
“难道师娘把我当成他了?”
“不全完是,我原本以为你是他的投胎转世,但后来发觉你并不是他,可又总觉得你与他有着某种理不清的渊源,我也道不明白这是为何。”
“要不师娘说说你与睿儿的故事吧,我想知道你们的事。”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师娘赶紧喝完菜汤,我好下手为民除害。
“既然你想听,那师娘便说与你听吧……”
这事大约七百年前,有一座较为偏僻的深山,遍山开满了紫色的鸾尾花,山中时常有野兽出没,有一家猎户深居此山之中,常年以狩猎为生,也可以说是靠山吃山。
一天,猎户出外打猎,回家时带回一只毛发通体发紫的貂。
一位八岁左右的孩童看到父亲带回来的猎物,只见紫貂的后腿血迹斑斑,不过似乎并未死透,装在竹篓里不时还挣扎两下,嘶叫两声。
小孩对父亲说道:“爹,这只貂真好看,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紫颜色的貂。”
父亲说道:“这种颜色的貂爹爹也没有见过,估计它的毛皮可以卖个好价钱。”
小孩说道:“爹,睿儿想养它,不如让它做我的宠物好不好。”
“它被我射中了后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死的,养它做什么。”
“那爹爹能不能救救它呀?”
“这,哎,算了,你从小就陪我独自住在这山里头,也没有什么朋友,要真喜欢那就养着吧,也算给你做个玩伴,不过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我下山买些药膏试试。”
“嗯,既然它的毛发这么像山上的鸾尾花,那我就唤它小鸾吧……”
就这样经过爷俩的照顾,紫貂一天天恢复了活力,虽说还颇有野性,不过很是听睿儿的话,他说的每一句几乎都能听懂,时常粘着睿儿,锋利的爪牙也从来不会伤到睿儿。
直到有一天,大约三年后。山上来了个收毛皮的商人,当看到与睿儿玩耍的那只紫貂时,对其喜爱得不得了,换句话说是看上了那只紫貂光滑的毛皮,竟对猎户开出天价,五百两银子,这对猎户来说可是笔不菲的数目,就算他打一辈子的猎,估计也攒不来这五百两。猎户心动了,可睿儿死活不肯。
睿儿带着紫貂逃入了满山的鸾尾花中,哭着对紫貂说道:“小鸾,你快走吧,爹爹要把你卖了,以后再也别回来了。”
猎户将睿儿抱回家中,当再去寻那紫貂时已经不见踪影,加上遍山的紫色鸾尾花,根本看不清楚紫貂往哪儿去了。
貂是一种有灵性的生物,当这只紫貂回到深山之中,依旧对相处三年的睿儿念念不忘,它满脑子里都想着如何回到睿儿的身边,时常会躲在后山的鸾尾花丛中偷瞄睿儿。
似乎自从离开睿儿后,就没见睿儿开心过,小鸾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一只紫貂,若自己能化成人类该多好。
直到有一天彻底改变了小鸾的命运,这天小鸾外出觅食,不巧遇到一条花斑毒蛇,二者目光对视互不相让,转瞬之间便厮杀在了一起。小鸾动作灵敏,避开毒蛇数次喷射的毒液,找准机会一爪抓住了蛇头,而毒蛇顺势用身体卷缠住小鸾的身体,小鸾张口欲咬,可惜身体被毒蛇锁住,嘴巴始终够不着蛇的身体,反而自己的身体被毒蛇越缠越紧,小鸾只好拼死地用爪子刺掐毒蛇的脑袋,眼看二者就要同归于尽,怎料那条花斑毒蛇竟然说出了人话,巧的是小鸾刚好也能听懂。
毒蛇从腹中发出一连串沙沙的女音:“放,开,放开。”
小鸾觉得这条蛇很是怪异,爪下果真松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