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抬手向张喜示意:“将军你看对面高处,那里是我们之前留下的两个兄弟。”
张喜眯眼看去,站在对面堤坝顶端的黑衣骑士也连连挥手。一阵风吹来,带来了堤坝后大片干枯芦苇的气味。
他又策马向前,看了看水面:“确定能够趟过去?”
“没问题,我们来回走了两遍。水很浅,河底也平坦,伤不着马蹄!”
“很好,那就走吧!”张喜随手指了两名曲长,令他们率先涉水通过,并在河堤上展开警戒。随后,大队人马缓缓跟上。最后才是张喜和他的直属部曲们。
深秋时节虽未盛寒,可河水已经有几分凉意。青骢马在张喜的催促下小心翼翼地踏入水中,因为凉水碰到了肚子,又前后刨撅着四腿,惊慌大跳了几下。好在这是一匹训练有素且温顺的好马,张喜拉紧了缰绳,叱喝几句,它便安静下来,跟着前方的马匹缓缓前行。
一匹匹战马前后有序地入水,又前后有序地登上对面的河滩。骑手的吆喝声、马匹的嘶鸣声混合着河边碎石在马蹄下哗哗滚动的声响,一时间压过了舒缓的水声,在宁静的河湾中往来回荡。
张喜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种模糊却强烈的危险感觉仿佛从天而降,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用力勒马:“不对……不对!”
是哪里不对?哪里?在从骑们惊慌的眼神环绕中,他近乎狂乱地向四周观望着。
“将军……”一名从骑向前几步,小心地探问。
而张喜突然想到了:这里太安静了!
固始县境内的民众们,这些年早已死伤或逃亡殆尽了,无论村社、农田,都已经被横生的灌木和莽林占据。而在莽林之中生存着的,是大小的兽类和野鸟。骑队每天行军过程中,都可以看见鹿、野猪、狼,甚至还有各种毛色的熊罴,鸟类更是会聚成群,数以千百计。过去的几天里,张喜听得到它们就在距离骑队不远的林间活动,发出各种呼啸声。
然而这些鸟兽的呼啸声现在完全没有!周围寂然无声……
是什么东西惊走了它们?
张喜抬头眺望,却发现应当在堤坝顶端的两名斥候不见了。
“小心!戒备!”张喜猛然挥手,大声喝道。
他是一名出色的将领,不可谓不警惕,也不可谓不细致。但是,迟了。
就在他挥手的瞬间,数百只箭矢从堤坝后射出,划出高高的弧线,落在了正在渡河的骑队中。箭矢所到之处,此起彼伏的惨呼声立即响起,有人落水,有马匹哀鸣。
很快,又有许多弓箭手登上了堤坝,站在高处向刚上岸的骑兵们猛烈射击。这些骑兵们不仅未曾披甲,其中很多人正脱了衣裳擦拭身体,密集的箭矢所到之处,赤红色的血花朵朵爆绽,霎时间一批人倒了下去,流出的血把河滩都染红了。
张喜用力扯动缰绳,带着青骢马在河水中绕了一圈,避过了几支箭矢。一幕幕惨烈的情形落在他的眼里,不仅没有吓到他,反而激发出了他的斗志。他锵然拔刀,挥刀前指狂吼道:“跟我杀!”
骑兵们在河道中央移动逡巡,等于是现成的活靶子。这时候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快过河,杀散对岸的弓箭手!
随着他的号令,骑兵们在水中强行催马加速,激起漫天银白色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