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雷远右侧的傅恩被一支箭矢刺中了腹部,他大声咆哮着,拔出箭矢,继续前进,可是没走几步路就颓然倒地。
站在傅恩身后的是樊宏樊丰两兄弟,樊宏持着一根长矛,而樊丰拿着刀盾,掩护自己的兄长。当傅恩倒下时,樊丰的前排一下子空了,他可以直接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是如同沸水翻滚般混乱的战场。他突然间浑身冒出了冷汗,恐惧感控制了他的身躯,让他的两条腿机械地挪动着,却不肯快步向前填补缺口。樊宏看了樊丰一眼,一言不发地奔了两步,紧靠在雷远的右侧前进。
攒集的箭矢共有两拨,先后落入雷远等人的队列中,绽出血花点点,造成了不少死伤。惨叫声中,原本紧密的队列瞬间就缺了好几块。但这却不足以阻止他们的前进步伐,甚至许多受伤的将士也依然坚持着鼓勇向前。很快,当双方队列愈来愈接近时,弓箭就无所施其技了。
雷远选择的反攻方向,是台地左侧紧靠着岩崖的那端。这处栅栏的后方有倒塌的箭楼为阻碍,曹军数量较少;而每两道栅栏之间,都有己方将士依托着崎岖地形继续作战,雷远顺着岩崖一路进攻,正可以与之会合,绝无三面受敌之虞。此时此刻,这个方向即是张辽所部的破绽所在,是雷远能够一击致命的要害!
这是雷远在奔走过程中的决定,没有与任何人商议。雷远坚信,从这里击破敌军的队列,就一定能赢。这仿佛是出于本能的判断,说是天赋异禀也可,没有道理可言,他就是知道。
他额角处的血管跳动着,皮肤上沁出了大量的汗水,那是因为心脏将血液全速泵入大脑时随之带来的热量。这种时候,他的思维远比平时更敏捷,也远比平时更加精准有效。
此时此刻,在雷远的视线中,那些曹军士卒冲杀前进的方向是那么清晰,而他们的前进轨迹仿佛乱麻般出现在雷远的脑海里,而雷远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大团乱麻之中寥寥可数的那几处空白。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方向!雷远确定自己能够像在数日前突破曹公大军队列那样,突破眼前曹军的阵列,进而将之撕碎!
台地虽然越往后方越开阔,但终究面积还是有限。当雷远等人的反攻队伍接近时,张辽叱喝连声,立即在全面短兵相接的战场上重新抽调聚集人手。
在战场上,保持部队的有序组织是最难的。不要说败仗,败仗以后溃不成军乃是常事;即便在战斗过程中,保持组织也非常困难。
因为各个基层单位都针对着眼前的敌人攻防进退,自身的队列就不可避免地混乱。有时候应当负责指挥的上级陷入了直接战斗,把下级抛在了后面;有时候下级冲杀得太远,无法接收到上级的命令;还有时候,不同基层单位交错散乱,身边的同袍彼此都不认识,更不要奢谈有序组织了。
而张辽却偏偏能够做到这一点。虽然他部下的两百余名黑甲精锐已经沿着第三道栅栏完整铺开,以至于每一什、每一伍都面对着敌人,但当他呼喊示意的时候,立刻就有一支部队毫不犹豫地从白刃搏杀的战场抽身后退,而后退部队的两旁,其它的部队又瞬间横移弥补战线中的缺口,调动顺畅自如,简直就像是水流般毫无凝滞之感。
张辽不愧是天下名将,这样的战场指挥能力,真是神乎其技。
雷远发起的进攻路线所指,正是可以导致曹军溃败的破绽所在;但如果张辽本人在此……除非张辽战败,否则破绽就不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