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看去,这人其实也不年轻了,眉眼鬓角颇有风霜之色;面容也有些黯淡,像是久病未愈的样子。但他背脊依旧挺拔,而眼眸里带着光,带着年轻人特有那种精力旺盛而跃跃欲试的逼人锐气,带着将一切都置于掌中的强烈自信。
这人眼看冯熙手扶着帷幄,愣愣地瞪着自己,不禁笑了起来,和气地招呼道:“子柔,许久不见你。路上辛苦了!”
冯熙连忙快步趋前,行礼如仪:“冯熙参见周都督。”
这人正是赤壁战时与程普并为左右都督的东吴肱股之将,时人以“周郎”称之的偏将军、南郡太守周瑜。
周瑜探手虚扶:“子柔不必客气,请起,请坐。”
“实在不曾想到都督亲至此处,一时吃惊过甚,失礼了。”冯熙依言落座,稍许迟疑了片刻,又道:“我此去灊山一事无成,恐怕吴侯会有责罚。都督此来,莫非是对我有什么指点?”
“子柔,且用些薄酒,去去寒气。”周瑜笑而不语,随即轻展袍袖,为冯熙倒了一盏淡酒。
酒自然是好酒,冯熙连声称谢。但他心中有事,饮酒也觉得没滋没味;连着几大口咽下,又把身躯侧向周瑜:“或者,都督对淮南的战事将有新的方略么?”
赤壁战后,东吴两处用兵,周瑜直接执掌的是荆襄一线战事;淮南方面的军政事务,近来都由吴侯亲自负责,由张昭、韩当等人为之辅弼。不过,以周瑜的身份地位,他若想要了解下其中的细节,进而提出建议,也无不可。
周瑜摇头道:“我主英武雄才,兼有宿将襄助;曹公兵力虽盛,无能为也。吾料曹公不日必将悻悻而返,这其间,并没有需要我多言的地方。此来,我只为了向子柔讨教……”他单手按着案几,俯身道:“子柔,可否说说你此在灊山中的经历?”
冯熙面色微变。
周瑜连忙宽慰:“淮南豪霸之流,皆粗鄙之人也,未有远略;纵以张仪苏秦的辩才,恐怕也难以引导,所以我绝无以此指摘子柔的意思。之所以想了解这些……”
他双手捧着酒盏,犹豫了一瞬,继续道:“唉,子柔想必知晓,我军新得江陵,固然势力大张,可是刘豫州表刘琦为荆州刺史以后,立即徇师荆南、括取四郡,其力量同样陡增。我常常担心以刘豫州的枭雄之姿,终不能屈居吴侯之下,由此也无法长久维系孙刘联盟。听说子柔此去灊山未有收获,也与刘豫州在其间插手争夺有关。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经历;此外,还想请教下,你对刘豫州的部下有什么观感……不瞒子柔,如此关注刘豫州的所行所求,实在是因为孙刘联盟维持不易,我须得好好盘算双方的立场。”
“刘豫州的所行所为,竟然使周都督都感到警惕了吗?”冯熙悚然吃惊。
周瑜立即反问:“子柔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