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雷氏族中得到官职的,除了雷绪、雷远父子以外,唯有郭竟等几个掌握兵力的曲长,此外连辛彬都未得授官。当然,这主要出于辛彬在灊山中举措失当,隐约为雷远不喜。雷远唯独对周虎如此信重、厚待,换了其他人,怕不得当做天籁之音,当场跪倒感谢。
然而周虎好像完全没注意雷远的承诺。他只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看铺在地面的版牍;思忖了半晌,他取出另外几份向雷远示意:“小郎君,接着是各处粮秣积存的数字。”
雷远不禁失笑:“好,我们继续。”
其实以雷远的原意,应当先谈粮秣积存的。户口人丁固然是大事,物资粮秣的供给,重要性只会更高。以庐江雷氏现在的状况来说,缺的不是人,而是粮食。
淮南豪右们发动百姓南逃的时候,各项粮秣物资就不充足。主要原因有二:
一来,淮南各地久经战乱,田地泰半荒残,各处村社稍许有些存粮,往往就被往来的军队征走。那种饿殍满道、伏尸遍野的情形,雷远是亲眼看到过的。待得百姓们逃难奔走之际,就连山道沿途的浆果或者植物根茎之属都被罗掘一空,到此时此刻,真的已经囊空如洗,支撑不了多久。
二来,百姓们手中的粮食匮乏,掌握在雷氏宗族手中的粮食稍多些,却消耗得太快,主要源于供养宗族所属步骑军队的支出太过庞大。按照汉家制度,一名步卒每月需要两石的粮,如今乱世,往往给不了这许多,但也不能太少,否则无以激励作战。庐江雷氏如今掌握的部曲三千余人,把各级军官计算在内,每月的基本消耗就有万石。步卒如此,马匹的消耗也是惊人。古人有云:“一马伏枥,当中家六口之食”,不提刍稾也就是干草的消耗,一匹战马所用的口粮,每月只怕就要将近十石,而庐江雷氏所拥有的战马,合计不下六百余匹,那又是每月六千余石的消耗!
此前庐江雷氏的人丁停留在沔口时,左将军府曾从长沙、零陵、桂阳三地紧急调运十余万石的粮秣,囤积在孱陵的专用库藏,指定用于安置人丁的消耗。后来雷氏宗族与附从百姓分为两股,所领用的粮秣也按需做了分配,确定由雷氏宗族使用较大部分。
玄德公后来又向雷远保证,若有不足,可以从军府积储中调配一些以充余量。然而,军府中的积储是用于军事行动的准备,能不动用,最好就不动用。
既然如此,就只能从乐乡当地的宗帅手里获得粮秣物资了。这样的事,玄德公是不方便做的,他素有仁厚之名,又非常依赖荆襄士人的拥戴,绝不能轻易采用激烈手段。但雷远不同,庐江雷氏本身就是大豪族,大豪族与治下小豪族的冲突,那可算不得什么。弱肉强食、彼此侵吞,本就是宗族间的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