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董诗诗还想撒娇,至少把婚期往后拖拖,看到母亲一副决心已定的样子,只有委屈的跺了跺脚,“我知道了,我去和爹说……”
出了荒宅,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对小阳子的确有几分好感,但远不到谈婚论嫁的程度,现在这么一被父母之命压着,心里莫名的抗拒起来。
走出两步,就看到聂阳正悠然的靠在墙边,看着她羞恼交加的晕红脸蛋,便走过去抬头看着他,伸指戳着他的胸前道:“你是不是会什么邪术啊!我娘第一次见你哎,她最疼的是我哎,现在怎么感觉整个乱掉了!”
聂阳站在墙边的阴影中,静静地看着比他低些的董诗诗,她扬着头,俏丽动人的脸上有些生气,两人之间非常近,近到他能嗅到她身上清淡的香气。
“你怎么不说话?”
董诗诗嘟起了嘴,唇瓣皱起,红润欲滴。
一阵春风吹过,带着远方原野的清爽,聂阳带着几分醉意,就在这风中轻轻抚摸上了董诗诗的脸颊,慢慢低下了头,在她圆睁的大眼注视下,准确地吻上了她的嘴。
制止女人说话的法子并不多,这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没有之一。
柔软的嘴唇,青涩的舌尖,紧张的屏息,这一切都让聂阳十分满意,这个对男女懵懂无知的姑娘,即将完全的属于自己。他放开嘴,挪到她的耳边,微笑道:“做聂夫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对不对?”
而面红耳赤连喘气都忘记了的董诗诗,就那么进入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久的一次呆滞状态。
董诗诗和聂阳的婚事宣布的时候,没有人不感到惊讶,许鹏一口酒直接从鼻孔里呛了出来,丘明扬端着酒杯把酒全倒在了桌子上,慕容极的微笑有些僵柔,伸出去的筷子拨弄了半天夹起了一片葱花,董剑鸣事先听到风声,却也在知道姐夫是谁后把夹在筷子里的肉片掉在了酒杯里,鹰横天反应最大,先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然后发觉自己的失态又坐了回去,盯着聂阳的双眼几乎在射着飞刀。
作为婚礼主角的两位自然也不能缺席,聂阳面色坦然,微笑着更正了自己的名字,把隐姓埋名的事情草草带了过去。董诗诗坐在他身边,一直低着头,没有吃菜,也没有喝酒,绿儿一头雾水的站在小姐身后,一双大眼不时地偷偷打量着这个未来的姑爷。
另一个令人意外的地方,就是董老爷身体不适,这个消息的公布和全部婚礼的操办,都是由董夫人出面的。很多旗门镇的年轻人,在聚福居的门口才第一次看到这位传说中的董夫人。
没有人还关心,董家刚刚才死了一个女婿,那个文弱的书生,如他的生活一样,低调简单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全镇子的人都只关心一件事,董家要嫁女儿了!
不是招赘,货真价实的嫁女儿。男方只是一个镖师,却得到董夫人亲口承认,在这之后,他将与董剑鸣一起继承浩然镖局。
这一点董剑鸣到没有异议,他本就打算行走江湖,而大姐夫就算不死,也没有管理镖局的本事。
婚期的公布,又让他们吃了一惊。
三天后。
比寻常农家嫁女儿更快,快得不可思议。甚至那天都不是黄道吉日,黄历上仅仅这么写着:“宜:沐浴、捕捉、栽种。忌:入宅、做灶、安葬。生肖冲鼠,煞南。”
但没有人有资格反对。
即使董浩然在的时候,也没有人能反对董夫人的意见。这是自从董夫人把镖局一半资产捐给了龙江洪灾后,大家就知道的事情。
所以,每个人能做的,就是等待婚礼的开始。
第一天,韦日辉回来了,他仍然还没有完全伤愈,他也成为了那间屋子里唯一的一个住客——聂阳在婚礼宣布的当天,就住进了董家的侧院,那间原本是属于某个姨娘的卧房。鹰横天不再在董家留宿,踪影全无,云盼情住进了董清清的房间,两人犹如姐妹一般形影不离。董诗诗住在了母亲房里,和绿儿一起开始接受必要的教育。
第二天也一样的平静,平静到大家几乎忘记了幽冥九歌这个大麻烦还在这里,但这异常地平静,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觉。往日里每晚都会出现的不死心的小贼,这两天一个都没再出现。
聂阳并没有新郎官那样喜气洋洋的坐等着进洞房,反倒是一整天不见人影。
傍晚时分,他回来的时候,却在镇口遇上了一脸肃杀的鹰横天。
“鹰爷,你有什么事么?”
聂阳露出温和的笑容,缓缓走了过去。
鹰横天锐利的双眼想要穿透一切掩饰似的死死的盯着他,沉声道:“你本该是来寻仇的。”
聂阳微笑道:“不错。您这样的捕头,查不到这点消息,也就不用再吃公门饭了。”
鹰横天缓缓道:“聂阳,师从影狼杜远然,十四岁踏足江湖,隐姓埋名数年来四chu寻访邢碎影下落,一个月前化名杨三耳随齐祖望加入浩然镖局,目标是改名换姓的夏浩,也就是你的杀父淫母仇人之一,我没有说错吧?”
聂阳的笑容依然没有变化,但眼底已经浮起一股淡淡的寒意,“阁下身为北严侯最器重的干将之一,做捕头果然是浪费人才。”
鹰横天哈哈一笑,道:“聂阳,我知道你们狼魂中人一向睚眦必报,也没有祸不及亲友的原则,”
他面色一寒,正色道,“但如果你要用什么卑鄙手段对董家人下手,我身为朝廷中人,不可能坐视不理!以你手上的人命案子,杀十次头也有富余。”
聂阳轻轻叹了口气,迈开步子,慢慢从鹰横天身边走过,“侠以武犯禁,江湖上一天有人在做所谓的侠客之梦,你就有抓不完的人。每个人的心里,自己都是对的,你和我,都不例外。哪天你要抓我,就尽管来试试看。”
鹰横天背对着他,冷冷道:“我不是谭凌山。我不会永远正大光明的办案。”
二十多年前,狼魂中人犯下杀死龙江沿岸百名盐商的大案,公门中的绝世高手谭凌山奉命侦办,两年中未能抓获首犯,最后以江湖人的方法约战,最终与对手同归于尽。
聂阳停下步子,笑道:“我也不是纳兰暮,我犯下的事情,我一件也不会承认。官府是官府,江湖是江湖。”
他顿了顿,带着笑意道,“若说证据确凿,倒是有人看到云盼情杀死了五个人,你不妨看看要怎么办。”
走出很远,鹰横天终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本意,高声道:“聂阳!董诗诗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对她!”
聂阳皱了皱眉,不愿回答他,他也没资格来要求自己的回答,便只是挥了挥手,自顾自走了。
留下鹰横天一个人,站在渐渐被夜色吞没的街道当中。
浩然镖局作为旗门镇数一数二的大户,大小姐婚庆的排场十分惊人,也让乡民对这次二小姐的出嫁充满了幻想。都觉得纵然董夫人说了一切从简,想必也不至于太过简单。
但没想到,真的就是那么简单。
没有庚帖,不排八字,省了过书回帖,男方家人不在,也没了知单安床,不要说和一般富户比较,就是和小户人家的朴素婚礼比起来,也不强多少。
荒宅那边临时收拾了一间卧房,出嫁前日董诗诗带着绿儿和母亲一起住在了那边,聂阳则在董家出发迎娶。
第三天的婚礼,场面很小,迎娶也在乡民的围观中很快进行完毕。
婚礼中,端坐正位的家长,只有彭欣慈一个人。她看着面前一身嫁衣盖头遮面的女儿,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
繁文缛节过后,新娘被送进了新房,什么都可以少唯独这个不可以少的流水大宴,正式开场。邻里亲朋那些没有心事的普通人很快的吆五喝六大吃大喝起来。
聂阳并没有按他该做的去顺次敬酒,而是站在大屋角落的小门中,靠着门框冷冷的打量着屋子里的人。彭欣慈不敢去叫这个女婿,只有自己疲惫的草草向众人敬了杯酒。慕容极鹰横天云盼情等等会武的人不约而同的坐在了最大的桌子上,陪着董夫人和董清清。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会发生什么。
吃喝正酣,门外传来一个温厚的苍老声音:“不知贵府喜筵,能否容老和尚讨份素斋。”
迎宾的人满脸堆笑迎了进来,却是个干枯瘦小的和尚,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环视了一圈,看到丘明扬,上去双手合十道,“丘施主,师兄收到你的消息,便命老和尚来了,多有打扰。”
丘明扬满脸惊喜的站起身来,躬身抱拳道:“净缘大师身体可好。”
那老和尚点头笑道:“方丈师兄依然健朗,但寺务缠身,不得远离,老和尚我六根不净,这次便替他走一遭,来帮丘施主渡过难关……没想到来了就撞上这等好事,武当山那些牛鼻子看来是享受不到了。”
董剑鸣眉头一皱就想发作,但略一思索,少林方丈净缘在寺里辈分极高,师兄弟大多是足不出寺的世外高人,却有一个闻名江湖的小师弟,那和尚和早些年的渡厄一般不按寺内辈分,不守寺里规矩,破的清规戒律,就是被逐出寺门十次八次,也绰绰有余,武功倒是很高。武当少林素来交好,这和尚又辈分不低,他便起身行礼道:“在下武当弟子董剑鸣,见过不净大师。大师的意思,莫不是武当也有人在过来?”
不净和尚看了他一眼,笑道:“老是和老和尚我打架的那个,这次带着他的徒子徒孙来了。路上我们遇上还打了一架,他输了半分。他人多赶路慢,想必晚上便到了。”
丘明扬喜道:“不知是武当的哪位高人?”
董剑鸣笑道:“一定是我那殷师兄了,他生平喜欢和高手决斗,掌门师兄怎么也管不住他。”
殷亭晓在武当地位很高,连掌门张雷霄也很难管束他,他和不净和尚斗过数次,大半惜败。
说话间斋菜已经端了上来,看着那和尚入席吃喝起来,聂阳轻轻叹了口气。
人还会越来越多,水还会越来越浑,那个赌约他并没认真,但他知道邢碎影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来,那么,这些人的出现至少对帮自己赢还是有好chu的。
到了最后,聂阳不愿太过不给自己岳母面子,也出去喝了一圈,酒虽然远比不上那天喝的女儿红,喝得多了还是有些飘然。行酒一巡,退回到桌上时,一个四十多岁清瘦精干的汉子穿着玄色长袍大步走了进来,与不净和尚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着过去坐下。
并没有武当弟子跟着,想必是自行寻到地方借宿。
没兴趣继续留在这边,聂阳向慕容极使了个眼色,向周围的人陪笑着退了出来。
在院中等了片刻,慕容极匆匆跟了出来,笑道:“怎么,新郎官等不及了么?等不及就赶紧去洞房吧。”
聂阳挠了挠脖子,笑道:“新房只有两个小丫头在,我不放心……你带来的那些人,都安排好了么?”
慕容极点了点头,道:“目前除了胡玉飞一个人之外,其余陌生人一旦出现,都在报告范围内。胡玉飞如果有找董清清以外的行动,也会马上报告过来。”
聂阳微微点头道:“彭欣慈搬回这边方便了很多,董清清有云盼情护着,应该没有问题,董剑鸣本身武功不弱,只要找人盯住就可以。幽冥九歌呢?”
慕容极左右看了看,双手并拢比了一个手势。
聂阳放心的微笑道:“那就好,只要他们那些镖局准备好了,咱们就尽快出发。看这几天的样子,摧花盟他们应该是打算在路上下手了。”
慕容极嗯了一声,笑着拍了拍聂阳的肩膀,“你的婚讯我传回给主人知道了。”
“哦?”
聂阳笑道,“他一定会很惊讶吧,会不会想,新一代影狼如此不争气,进江湖什么都没做,先娶了个老婆。”
慕容极哈哈笑了起来,“肯定不会那么想,”
他压低声音,“要知道,主人他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是早早就娶了老婆,还不只一个。”
“谁娶了不止一个?聂阳么?”
清脆娇嫩的少女嗓音吓了慕容极一跳,聂阳却早就看到云盼情出来,只是没有提醒。
慕容极知道云盼情至少目前是友非敌,轻松道:“要算上那俏丫鬟的话,确实不只一个。”
云盼情咯咯笑了起来,弯弯的大眼瞅了聂阳一眼,道:“新郎官还不快去,在这里陪我们聊天,新娘子可是会咒我们的。”
不光说,还到聂阳背后推起了他。
习武中人轻易不会让人站在自己背后,但聂阳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半分紧张,反而顺势被她推出两步,“好好,我去了。”
不管这个婚礼聂阳有多少妥协的成分在里面,至少现在,他的心情很好。
站在门口想象了一下董诗诗坐在床边的羞涩模样,聂阳微笑了起来,不知道这样一个姑娘,安静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推开门,他轻轻走了进去,外间的小床边上,绿儿正靠着床柱香甜的睡着,一丝口水从唇角垂下,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慢慢走进里间,直接看向了那张舒适柔软的大床边。
空荡荡,只有两床锦被叠的好好的放在那边,床边倒确实有人坐过的样子。
聂阳皱起眉头,还没来的及发慌,就听见董诗诗的声音从屋子另一端传来,“小阳子,你怎么才来啊,我没等你,先吃了。”
董诗诗在屋子里一直坐到饥肠辘辘,忍不住叫绿儿去偷了些酒菜回来,本来念及新郎官多半也吃不好,便一直地等着,最后实在等不及了,自己坐到桌边吃了起来。
不知是因为开面还是今日水粉涂的均匀,她浅蜜色的肌肤显得格外细腻,额发修齐梳到了两边露出了微有薄汗的晶莹额头,本来应该是妆扮得很好的一张有着三分成熟七分稚嫩的美丽嫁娘面孔,却因为咬在嘴里露出一半的酱牛肉片一下子平添几分好笑。
“你也饿了吧,绿儿说你光站在那边发呆了,肯定没吃到东西,来来,先吃点。”
董诗诗浑然不觉自己有什么不对,一劲的招呼他过来吃东西。
聂阳也只有微微一笑,坐过去拿起了被她搁在一边的盖头,叠好放在一旁。
董诗诗看到盖头,才醒觉到自己现在似乎应该坐在床边等新郎掀盖头才对,“呀……我……我……我忘了……”
聂阳笑着按住她去拿盖头的手,道:“吃东西吧。不过是个过场,不要在意了。”
董诗诗轻轻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突然意识到聂阳现在的身份已经是自己夫君,面红耳赤的垂下了头,连吃饭张嘴也小了许多,“我……我真的只是忘了,不是……不是故意的。”
聂阳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背后,本想安抚她一下,哪知道反倒让董诗诗紧张起来,脊背挺的笔直,连筷子也僵住了。
“你……你不饿么?那……那我也不吃了。”
董诗诗匆匆嚼了几口,用力咽下去,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很不好意思地整理好衣裙,红霞满面的起身,碎步走向了那边的大床。
看来,是被误会了意思。不过也好,聂阳本也不想吃什么东西,现在酒意上涌根本不觉得饿,反倒是微醺之下,情欲更容易勃发。
董诗诗站在床边,犹豫再三,一咬牙一低头,背对着聂阳开始一粒粒解开胸前的襟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