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清者易浊(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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踌躇未定之际,镖队已经装配妥当,呼喝着准备出发了。

董清清睡了一晚,看起来虽有些憔悴,却无大碍,对聂阳描述了刘啬他们的所在后,便去了聂月儿的马车,继续担起了照料伤者的责任。田芊芊没了董诗诗压制,轻松了许多,悠然自得的独个占了地方,左顾右盼,神采飞扬,也不知心中在高兴什么。

眼看出发在即,聂阳只得叫来了云盼情,把情况说明。云盼情倒是干脆得很,立刻便道:“咱们去救小董姐姐啊。这镖队到了孔雀郡,预定要停顿一个整日,难道三天功夫咱们还赶不回来么?”

“赶是赶得上,我只怕有人豁出去动手,咱们不在,这些人恐怕力有不逮。”

云盼情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笑道:“聂大哥,逐影还有那么多人在呢。”

“我不放心他们。”

聂阳很直接的答道,“除了孙绝凡和魏晨静,那里面我没有一个人信得过。包括李萧。”

“摧花盟的人折损了那么多,就算再来,谢家的纨绔小少爷在,柳姐姐和慕容极都在,鹰大哥功夫虽然差些,但召集的官差人多势众,逐影里你信得过的那个孙绝凡,也是一流高手,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聂阳沉吟不语,不愿明说,但脸上神情分明表示出了,这些人并不足以让他安心。

邢碎影的武功已经不知到了何种境地,而且他所图并非幽冥九歌,而是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的某种东西,幽冥九歌对他只是个手段罢了。所以他会做出些什么,根本无法预料。

如果不是聂月儿重伤,这次的事至少可以放心一半。

在现今这样的情形下,只有狼魂的伙伴,才能让他安心的交托。

正在打算赌一把,搏自己可以及时赶回来的时候,聂阳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衣襟风声,旋即身旁响起了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

“好像我每次见你,你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带着笑意,娉婷若仙的美丽女子轻盈的站定,望着远去的镖队车尘,柔声道,“怎么,在担心那群人的死活么?”

聂阳侧目望去,心中顿时一宽,微笑道:“本来是担心的,现下便不那么担心了。”

“果然是成亲的男人了,也学得油腔滑调了。可不要变得和小星那样才好。”

那女子抚着腰间如月弯刀,眼中尽是温暖的笑意,“回来再叙旧吧,要做什么,就赶快去。”

聂阳双手一抱,恭敬道:“有劳怜姐了。此事连东方漠也参与其中,怜姐也多加小心才是。”

薛怜莞尔一笑,如月当空,朱唇微启,淡淡道:“他若真的随着摧花盟,被我见到,恐怕,我便要对东方夫人说句抱歉了。”

“上次那些天道的人……”

聂阳还未问完,薛怜便扬手打断道:“那事颇有蹊跷,你回来我再与你细细说明。你既然有要紧事,就速速去吧。”

聂阳不再赘言,和云盼情交汇一个眼色,双双飞身上马,策马轻叱,绝尘而去。

云盼情不出半刻,就耐不住好奇,问道:“聂大哥,那个人就是你上次说的师姐?月狼的传人?”

聂阳点头道:“不错,她就是我这次最大的帮手。”

“她武功很好么?”

武林中人,难免有争胜之心,云盼情纵然年纪尚小,也难以免俗,语气中已经有了跃跃欲试之意。

聂阳苦笑道:“她和咱们不同。”

“哦?”

云盼情不太明白,扬眉斜视着他。

“她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

聂阳苦笑着说道,这大概也是南宫楼主当初就指了这条路给他的缘故了吧。

“哦?”

同样的一个字,却表达了完全不同的意思。刚才是疑问,现下却是不信。

聂阳一鞭抽在马臀上,略带不甘的说道:“我们这一代人中,只有三人完全超越了自己的师父。怜姐是其中最早的一位。即使是现在,我也没有信心躲开她全力一刀。”

“七星去其三,独破四剑阵,她那把弯刀,真的有这样的魔力?”

云盼情轻轻自语,仍然有些狐疑。

不过闲话的时间显然并不充裕,两人的马前数丈远的地方,几个玄衣劲装八卦剑坠的武当弟子,正凑在一堆窃窃私语,听见马蹄声,齐齐回过头来。

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弟子呛啷一声拔剑在手,喝问道:“聂阳!你来做什么?”

聂阳勒住马缰,沉声道:“我来找董剑鸣。”

另外几个弟子听到这话,也纷纷抽出了长剑,大声道:“小师叔不想见你,你走吧!”

看他们所在的地方,离董清清所说的村庄还有至少三五里路,并不像是仍和董剑鸣在一起的样子,聂阳转念一想,笑道:“怎么,你们的小师叔和刘啬同流合污,你们也仍然要这般维护他么?”

那年长弟子面色微变,显然被说到痛chu,但依然道:“我武当门内之事,不劳你这外人费心。”

聂阳脸上浮现出惯常的微笑,道:“可你们这些外人,却掳走了我的内人。”

“那本就是我们小师叔的姐姐!那里谈得上掳走!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名门正派也会做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啊,”

云盼情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你们难道敢说,董姐姐是自愿跟你们走的?”

她声音温软婉转柔顺悦耳,说出的话却几乎像是耳光扇在了那些弟子脸上。

那年长弟子道:“纵然小师叔有什么不对的,也该由本派chu理,他上有师尊掌门,武当内事,断然轮不到你狼魂的人插手!”

听起来,他们刚才似乎在讨论如何chu置这令人头疼的小师叔一样。

聂阳还未开口,云盼情已然抢道:“这位小哥,你的意思是,你们武当的丑事,只能你们武当自己关起门来说,我们清风烟雨楼这种小门派,是没资格过问的咯?”

昔年解剑池畔血狼冷星寒独斗武当七位长老不肯弃剑而入,亏了当时来访的谢烟雨出手才避免了整个武当颜面扫地,这些小辈弟子,自然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清风烟雨楼不敬,脸色红白半晌,却不敢再言。

“董剑鸣是不是就在北面的西董严村?”

云盼情看着他们,继续问道。

那些弟子面色铁青,持剑而立,咬牙不语。

“好狗不挡道,你们清修这么久,连起码的礼数也不懂么?”

云盼情的话锋愈发尖锐,好像对董剑鸣所作所为心中也隐隐有气一样。

“云姑娘,小师叔的事情,我们绝不会让步。得罪了!布阵!”

前面的武当弟子恰好六人,话音落chu,已分成两拨,分别拦在二人马前。

“三才三光阵?”

聂阳微微一笑,“你们倒是有备而来。”

这剑阵虽然威力惊人,却一定要有三位武功相若配合默契的武当高手才能完美的施展,因此即使是江南一役中薛怜大闹武林大会之时,武当在场的名宿也未依靠此阵出手。

而面前这六人年纪虽轻,看起来步法架势倒也有模有样,肯定在这剑阵上已经费了不少功夫。

“领教了。”

云盼情露出好奇神色,双手在马鞍上一按,燕子般掠了出去,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

聂阳也不愿在无谓之事上多做耽搁,一拍剑鞘,人随着疾飞而出的长剑一道化为飞虹,直取另外三人。

这剑阵由武当旧时三才剑阵与三光同辉阵融合而成,两个剑阵原本都以防御见长,经武当一代宗师雷真人合二为一后,却成了咄咄逼人的凌厉阵法。与聂阳相对的三人武功比另外三人略高一筹,脚踏倒七星散开后立刻占据了阵中天地人三位,连环进击,互为守御。

迅影逐风剑以快见长,聂阳现在内力大增剑势更加威猛,面对三人进击仍不抵挡,反而向身前两人反攻过去。这两剑几乎好像同时攻到,后发先至,那两个年轻弟子顿时一阵慌张,同时回剑自救。不料聂阳一拧腰,带着数寸寒芒的剑锋瞬间转到了身后那人面前。

那人正是其中最年长的那个,出剑沉稳老辣许多,剑尖斜斜一撇,配合另外两人的攻势做出守御之姿。

但聂阳此时功力已非他们这些寻常武当弟子能敌,聂阳的剑招丝毫不变,就那么直直刺在了那弟子剑脊之上,内力吐chu,就听一声脆响,那横拦长剑竟从中断开!

眼见师兄要血溅当场,身后那两个弟子立刻用足功力攻向聂阳后心,剑阵中的步法招数,自然是再也顾不得了。

眼看剑尖即将刺进聂阳后背之时,他的身影却霎时消失。两人力道用老,收势不住,身子前扑同时,就觉手腕一麻,两把长剑齐齐掉在地上。

再看聂阳,已站在了五步开外,回剑鞘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云盼情却对这剑阵颇感兴趣,手中清风古剑并不出鞘,只是不停地用剑鞘格开必救之chu,凝神观察着。

一边的四人都看得出,云盼情完全没有尽力,否则不要说用剑法破阵,就算是那削铁如泥的清风古剑,也足以让任何剑阵一筹莫展。

聂阳有些不耐,扬声道:“盼情,不要玩了,咱们时间不多。”

云盼情犹如没有玩够的女童一样扁了扁嘴,有些不情不愿。此时她身边三人也有些焦躁,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使出了阵法的杀招,三把利刃绞成三线,自天地人三位盘旋击向当中,云盼情那娇怯怯的身子顿时笼罩在三片青幕之中。

好像等了这一盏茶功夫,就是为了看这剑阵中的杀招一般,云盼情面上一喜,玉腕转chu,只听龙吟般一声轻响,古剑出,清风起。

尽管已经见识过很多次清风十三式的神妙,聂阳依然会感叹创下这门剑法之人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斜抹,反撩,横斩,最为寻常的三次出剑,却如风般难测,不同角度不同方向不同手法的三招,却在她周围三人的手腕上留下了一模一样的三个伤口,不伤及血脉,而又恰好足以让他们握不住手上的剑。

那三人握住自己手腕,面如死灰的推开到一边,看神情,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知道这些武当弟子不会再行拦阻,聂阳二人走回马侧,纵身跃上。

不想那六个弟子突然又从地下捡起长剑,窜到了马前齐齐站定。

“你们还想如何?武当中人,已经连脸面也不要了么?”

聂阳有些气恼,举起马鞭低喝道。

不料那几个弟子一起举起剑来,横在了自己颈间,为首那个高声道:“我们功力不足,既无能清理门户,也无力阻止聂少侠你前去问罪,只有用我们这条贱命,求聂少侠原谅小师叔误与歹人为伍之事,留存武当清誉!”

聂阳皱眉道:“我是去救人的,你们武当清誉与我何干?”

云盼情插言道:“清者自污于世,我们也没有办法。”

那几个武当弟子面色惨然,其中一个近似哀求道:“聂少侠!小师叔这次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们回去一定会如实禀报掌门师伯,将其门规chu置,希望您高抬贵手,不要将此事闹得天下皆知。”

聂阳觉得有些不对,沉声问道:“我小舅子和我有些误会,带了他姐姐走,这种事情,犯得上如此严重么?就算是武当门规,也管不到别人家务事吧?”

那些弟子脸色有些难看,吞吞吐吐道:“他……他开始自然只是为了家务事,否则我们也不会帮他。但……但……聂少侠,云姑娘,无论如何,只盼您二位能顾及武当颜面,来日我们武当上下,定会对二位感激不尽。”

聂阳心中记挂妻子,不愿再和这些人磨蹭,一挥马鞭抽在马臀上,马儿向前窜出,口中道:“我不是长舌妇人,没chu与人乱嚼舌根。若再耽搁我救人,我与你们武当从此势不两立!”

那些弟子尴尬的闪到一边,让聂阳的马从当中穿过。云盼情娇叱一声,策马跟上,娇笑着讥刺道:“你们这些朽木脑袋,除了张脸,还剩下些什么?”

清扬婉转的笑声中,身影也远远去了。

只剩下这些灰头土脸留在原地的武当弟子,带着复杂的痛苦神情远远地看着远去的烟尘。每一个人的手,都紧紧地捏着剑柄,紧紧地捏着……

西董严村chu在官道西侧两里之外,泥土坑洼的小道颇损马力,两侧还都是田垄,高低难行,聂云二人只好把马拴在树上,展开轻功顺着羊肠小道进去。

远远看见村口,就发现了一群农夫农妇熙熙攘攘围了一群,隐约还有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两人对望一眼,谨慎的各自握住了兵器,飞快的急奔过去。

离得近了,才听得出是一个农妇在撕心裂肺的哭嚎着。

“俺苦命的闺女啊……娘对不起你……娘恨不得跟你一道去了啊……老天爷啊……”

聂阳诧异的走近,小心的分开人群。那些淳朴乡民看到聂阳腰间的兵器,立刻吓得脸色煞白远远躲开,让出了里面民房土坯外的一个石墩。

石墩上坐着一个涕泪满面的农妇,黑黝黝的脸上五官已经皱成了一团。

她面前横躺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女,想来便是她的女儿。她女儿躺在白布床单上,口唇发青双目紧闭,白布单子盖着的身体胸膛没有一点起伏,想来已经过世。虽然肤色较深,露在外面的双手也较为粗糙,但看五官眉眼,却也算是颇有几分姿色。

隐约觉得此事和刘啬等人恐有关联,聂阳小心的向旁边一个离得较近的农夫问道:“这位老哥,她家的闺女出了什么事。”

那农夫惊恐的打量了聂阳的兵器两眼,摇了摇头,不愿说话。

倒是另一个较为大胆的小伙子走了过来,鄙夷的看着那农妇,小声说道:“甭提了,这老娘们的男人为了赚几两银子,让自家的黄花大闺女陪人睡觉,结果银子到手了,闺女的命赔进去了。”

“哦?她女儿是被人杀了?”

那小伙子脸上浮现出有些暧昧的笑容,低声道:“哪儿啊,俺们几个今儿早上撞门进去的时候,那闺女光着屁股撅在床边,骚水儿流了一大腿,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要俺说,是被男人活活操死了。啧啧,真不知道什么男人这么有本事,这么壮实的丫头,柔是操脱了阴。”

那农妇还在号哭不停:“杀千刀的王八蛋啊!好好的闺女就这么被你五两银子卖了……你还说那看起来是个老实人,老实你娘的个腿啊!”

并没见那卖闺女的男人在场,想必是不敢见人了。

“小哥,那个来买他闺女的,是什么人啊?”

那小伙子摇了摇头,“俺没见着。”

一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农夫看聂阳较为和气,也大着胆子凑了上来,小声说道:“俺见着了,俺见着了。那个后生看起来比你还小点,穿着黑溜溜的衣裳,腰上那穗子,还坠着个……那叫啥来着?阴阳……对对,风水先生老拿的那个阴阳坠子。模样还挺俊俏,看起来本本分分的,要不严三儿卖得那么痛快。嘿,谁知道老实驴也会尥蹶子,看不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