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老而弥坚(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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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大哥,那董凡的话,听起来确实不似作假。”云盼情扬鞭抽向马臀,紧紧追住纵马疾奔的聂阳,逆著迎面风声说道。

离开西董严村,聂阳就几乎没再开口,回到拴马的地方,说了一声快走,便向著孔雀郡的方向拼命似的赶路。

此刻,他才说道:“盼情,但凡善於骗人者,所说的话往往真多假少。董凡的话有几分可信我不敢断定,但至少有一句话绝对是在胡说。”

“哦?”云盼情的目光从见到董凡开始就有些迷蒙,此刻更是加了几分疑惑。

聂阳深深女干了口气,突然猛力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一掌,片刻後道:“他若真的是个懒人,你我也不会不知不觉著了他的道儿。”

云盼情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正自疑惑间,突然聂阳回身一掌打向她,阴气袭体竟是幽冥掌力。她连忙伸手欲挡,本该感到十分诧异,却只觉心中一酸,刹那间竟然觉得一阵心灰意冷,说不出的难过,明明想要招架的手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眼见聂阳掌力隔著马距劈空而来,云盼情唔的一声闭上了双目。

不料那力道一触到她身体,便泄向了四周。云盼情睁开双眼看过去,聂阳已经勒住了两人马缰,神情肃穆的看著她。

她隐隐明白了什么,心中一慌,忙把舌尖抵在了牙关之中,用力一咬。剧痛直冲脑海,这才觉得脑中浑浑噩噩的那种感觉消散了不少。

聂阳这才道:“你想想看,懒人怎么可能学得会这种摄人心智的法子?”

云盼情蹙眉道:“这……这到底是何时……”

“想来就是和他说话之间。我一直避著他的眼睛,最後仍然发觉不对,否则刚才在那村中,我就已经把他杀掉了。”聂阳紧锁眉心,缓缓道,“不知为何面对那人我怎么也提不起杀气,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出村後这一路狂奔,让风吹的清醒了些,我才明白我也像清清一样被那人浑惑了心神。”他顿了一顿,说道,“看来要是与他四目相对听他说上一阵,还不知要被迷惑到什么地步。”

云盼情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难怪那家夥说自己从不逼良为娼,原来是靠这种手段。”

“无论如何,现在孔雀郡已经成了混乱不堪之chu,镖队若是到了,随时都有可能遇到麻烦。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再想找到邢碎影恐怕是难上加难。咱们快些赶路吧。刘啬董凡这一些人,不妨等到之後再说。”聂阳看云盼情面色渐渐正常,宽心不少,掉正了马头,继续策马前行。

云盼情心中有些恼怒,一边斥马跟上,一边回头遥遥望了那村落一眼。心道,若是叫那董凡再落到我手上,一定二话不说先点了他的哑穴蒙上那双绿豆小眼,狠狠打上一顿!

“对了,他最後对咱们说,刘啬和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是想叫咱们不要报仇么?”想到临走前那董凡说的话,云盼情还是有些疑惑。

聂阳想了想,冷笑道:“自然不仅如此。你想想那些武当弟子之前的所作所为,自然就明白他在暗示什么。”

“这和那些武当……”云盼情眨了眨眼,粉唇微抿,突然想到那个死去的村中少女,惊声低叫道,“莫……莫非……他是在告诉咱们,那个……那个姑娘是……”

聂阳有些沉痛的点了点头,道:“如果他这句话没有作假,那个姑娘就是死在董剑鸣手上。邪路的幽冥九转功如果熟练,女子脱阴而亡的全部阴元都会被采女干乾净,听村人描述的那姑娘死状,明显是新手强行运功不知节制的结果。武当玄门正宗,内功一路冠绝武林,如果董剑鸣真要学幽冥九转功,达到那种程度最多也只要两三个时辰。”

“他……看来真的是要找你报仇。”云盼情目光有些黯淡,似乎对聂阳身上越来越多的冤仇而感到有些悲伤,只是她落在聂阳後面,聂阳看不到她的神情。

聂阳的语气变得平淡了许多,很轻但很清楚的声音逆风传进了云盼情的耳朵。

“想找我的人,多他一个也不算什么。”

往孔雀郡的路上再无其他波折,两人座下马匹都是镖队中数一数二的好马,尽管耽搁了半日行程,天还未昏的时候,也已经到了郡城门外。

镖队明天一天都不会离开,对於那边的事情聂阳倒也不太心急。一路留心观察过来,并没有发现董剑鸣,多半是走了小路或是已经到了城内。邢碎影既然让赵玉笛来此地落脚,显然不会料到镖队并没有切过此线而是改变计划停留一日。这大概是邢碎影唯一计算不到的变数。

不过从另一个方向来考虑,极乐佛所透露的讯息如果是邢碎影刻意而为,那在解释了魏夕安会轻易被擒住的同时,也说明了邢碎影想把聂阳引诱到孔雀郡来。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不会让镖队彻底离开控制的聂阳就自然会让镖队也随之改道到此。

但不管情况是哪一种,邢碎影都一定会来。这也是聂阳斟酌许久後仍然决定让镖队往这边前进的唯一理由。

邢碎影这三个字,已经刀刻斧凿一样的留在了他心底最不可能被碰触到的地方,一直的疼痛著。

而相对於邢碎影,刘啬这个名字,已经仅能激起他的杀机而已。

他的功力已经进步了很多,这一次,他不会再看著邢碎影悠闲地离去。绝对不会!

云盼情骑了几个时辰的马,在城门下来後说什么也不愿再上去,聂阳也只好跟著下马,一并往里走去。

比起之前经过的市镇郡城,孔雀郡几乎可以说是另一个世界。

丰州本就富饶,孔雀郡又chu於交通紧要所在,尽管规模在丰州六郡中仅陪末座,却已是中州西部各地无法比拟的繁华。

四周城墙高大光滑,云盼情跑去墙边仰头比了一比,笑著摇了摇头,以她的轻功,想要直接攀上这面城墙也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往来贸易的商客鱼龙混杂,因此城门的检视也分外严格,看到聂阳二人身上的配剑,那官爷颇有些为难得皱了皱眉。时下朝廷并不禁武,反而大肆拉拢江湖人士为己所用,所以官差也不敢太过阻拦,保不齐今日眼中的大盗,就成了明日自己的上司。

听那官差废话几句,进到城内,倒真如进了一片花花世界,大可称得上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四下随chu可见红墙碧瓦深宅大院,正街一眼望去遍地商贩满目人潮,就连一条条偏巷也是川流不息。郡城之中虽不致摩肩接踵,却也足以张袂成阴。

聂阳平日极少到这种大地方,见到这么多寻常百姓,不免下意识的把腰侧的长剑用衣襟罩了一罩。

云盼情倒是对这地方相当熟悉,一边领著聂阳往里走去,一边笑道:“师伯那时候老逗我,说我要是能攀上那个城墙,轻功就算可以出师了。结果我刚才过去比了比,心里还是没底。”

聂阳随口问道:“你见人攀上去过么?”那面城墙聂阳刚才大致估计了一下,全力施为如果不在最光滑的那一段出岔子大概能够上去,不过勉强得很。要想毫不费力登顶,他见过的人里也只有凌绝世薛怜等寥寥数人可以办到,就算算上听闻过且所听基本可信的人,两只手也就可以数完。

不过他相信谢清风和谢烟雨两位楼主应该可以办到。

云盼情想了想,微笑道:“我亲眼见过上去的可一个都没有。我认识的人都忙得紧,没有人有空过来爬墙给我看。不过我猜燕师姐一定做得到。”

“你很喜欢你燕师姐么?”并不是什么正式的问题,聂阳四下注意著任何可疑的情况,口中随意的找些话题罢了。

云盼情却很认真的回答道:“嗯,在这世上,燕师姐是我第二喜欢的人。所以……唔……我到现在还讨厌我师姐夫。”

聂阳侧头看了看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女大当嫁,你师姐能找到一个好归宿,你该高兴才对。”

云盼情闷声闷气的说道:“都说什么江湖儿女不拘于礼教世俗,最後还不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和那些千金小姐又有什么分别?”

转过弯去,已经可以看到尽头鸿禧客栈门外转角chu竖著的三家镖旗,聂阳扯了扯云盼情的衣袖,拉她转了方向,不然她肯定直奔著那些稀奇古怪的零嘴儿而去。

对於那些聂阳完全不知道哪里好吃的东西,她似乎有无止境的需求。

“走吧,明日闲下来,我请你吃。”看她一副挪不动步子的样子,聂阳无奈的笑了起来。

“好,就这么定了。”云盼情答应得非常迅速,迅速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就在等这句话。

两人的笑容一直维持到了鸿禧客栈所chu的那个街角,便宣告停止。

与另一边大街上熙熙攘攘的情况全然不同,这条也不算小的街道上几乎已经没了寻常百姓。有几个大胆的,也只是远远地躲在巷子里偷偷瞄著。

鸿禧客栈的掌柜哭丧著脸躲在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二身後,满脸的晦气。

做生意的看到死人,大概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里虽然还没有人死,但不论谁也看得出,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门口并没有见到镖队中的众人,只有两个镖师远远地站在客栈内的角落在向外张望。他们所望著的,是七个陌生人,六男一女。男的都是四十岁上下,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善类,女的用面纱盖著面目,看身形打扮,却和当初的田芊芊有八分类似。

其中两个男人已经挂彩,一个胸前带著近尺长的血口,伤口倒并不太深,另一个却已经断了一只手腕,用腰带紧紧扎著胳膊,面色惨白却一声不吭只是站著。

除了这七人之外,远远地另一端转角还有一个年轻人满面焦急的在张望,似乎在等著什么人。

七个人都死死地盯著客栈的门口。那里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很年轻也很好看的女人——薛怜。她的弯刀还在鞘里,她白玉一样的手掌,紧紧地握著刀鞘。慕容极和鹰横天坐在厅内的方桌边,悠然的喝著热茶,自顾聊著什么,厅内那少数的几个人里,只有柳婷一个人带著复杂的情绪看著门口的薛怜,其中的羡慕、自卑、不甘很难说哪个更多。

薛怜看到聂阳,一直平淡无波的娇颜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平添七分动人,柔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话中隐隐透出全然不把门外七人放在眼中之意。

聂阳走上去道:“嗯,得回来了。怜姐,这是怎么回事?”

云盼情也握住了腰侧剑柄,从侧翼全神贯注的盯著那七人的一举一动。

那六个男人的长相都可以说是平常,只有一个脸上带著难看的伤疤,但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那蒙著面纱的女子尽管只有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示人,却依然让人视线与其一对就觉通体生寒。

薛怜瞥了门前众人一眼,微笑道:“我也不知道都是什么来路。刚才那两个不知死活的,看武功路数倒像是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的大盗,只可惜武功太差,我也记不太清了。”

那胸前中了一刀的汉子嘴角一阵抽搐,走上两步,猛的一拳捶在自己伤口上,额头顿时布满汗水,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忍下刚才的讥刺,这才对著聂阳恭恭敬敬的一拱手道:“不知这位是否就是聂阳聂少侠?”话音还有些微颤,可见刚才那一拳著实不轻。

聂阳疑惑的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那蒙著面纱的女子这时才开了口,声音说不出的嘶哑低沉,与她苗条有致的身材大不相称,“聂阳,我来找我徒儿。”

聂阳心中一动,道:“龙十九?”

龙十九冷笑一声,道:“既然知道我是谁,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否则我要你们一个个死无全尸!”

旁边一个粗壮男人皱眉道:“十九!忘了爷怎么交代的了么?”转头对著聂阳道,“少侠,如果田小姐确实在您这里,能否让我们见上一面?刚才那两个弟兄有些冲动,冲撞了那位女侠,我在这里替他们赔个不是,还请那位女侠海涵。”

“呸,一个黄毛丫头,女什么侠!我就不信这个邪!回头爷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担著就是!”一个肥如圆球的秃头胖子暴躁的大吼一声,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飞掠过众人头顶,双手成爪直冲向薛怜,“老子不信就制不住你一个女娃娃!”

薛怜微勾唇角,右手一勾,一阵绵和内力把聂阳向後推开两步,也不拔刀,左腕一旋,纤纤玉手竖掌为刀,展臂切向那胖子颈侧。

这一掌看来极慢,所攻的位置却极为精妙,恰好是那胖子双爪招数力道一旦用足後唯一无法自救之chu。

不料那胖子圆滚滚的身体骤然一颤,人在半空一声霹雳般的大喝,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周身上下同时打出了数十点青森寒光,无声无息的飞向近在咫尺的薛怜。

而那双肉爪,依然带著劲风扑面而来!

电光石火间聂阳就算要出手帮忙也已经力所不及,而那边不知道薛怜武功深浅的云盼情更是惊呼出声。

随著云盼情的惊呼一同响起的,是薛怜拔刀的声音。

刀光仅仅一瞬就如月色般铺开,在那一霎之间,那个胖子的眼前看不见薛怜,也看不见薛怜的刀,他只看得见一片带著寒气的白色光芒,遮天蔽日的向他涌来。

突然,那胖子的身体猛地向後飞去,像一个被人抛出的皮球,重重地砸在了街对面的墙上,一阵轰鸣,那砖墙竟被砸出了一个大洞,简直如同雷霆重炮轰击一般。

这一下虽然伤得不轻,却让他避开了薛怜带了杀机的一刀。

这当然不是轻功,数遍天下七百四十二种身法,绝没有任何一种可以人在半空依然向後退得如此之快。

那胖子是被人扯住了後颈丢了出去,而那个人就站在了薛怜面前。

他不是那七个人中的一个,而是远chu那个少年在等的人。古铜色的脸上有很多细碎的疤痕,眉角上那一道刀疤更是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凶相,他的胡子修得很整齐,下巴很宽,双眼并不大,却带著润泽的亮色,一看便是神光内敛的内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