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妹子,带路吧。”
凌绝世不知方向,在远chu轻轻唤道。薛怜点了点头,四人两前两后鬼魅般闪进了旁侧一道暗巷之中,转瞬便不见人影。
远远数十丈外,一个更夫抖抖嗦嗦的扭了扭眼,惊恐万分,倒头便拜,此后,逢人便说巡夜之时见了仙女下凡,莫名成就一桩坊间闲谈。
到了客栈门口,小二正在熄灭门前灯笼,收拾杂物准备歇了,一见来的四人两人身上遍是血迹,吓得一个腿软,几乎栽在门口。
“不要惊扰了旁人。”
薛怜随手甩下一块碎银,带着凌绝世快步上了二楼。
云盼情指出了董家姐妹所居房间,四人一道过去,她靠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似乎有人等着,马上传来绿儿带着些倦意的应答,“嗳,来了来了。可是姑爷回来了么?”
门板刷的一下向里拉开,门内却是董诗诗,想来是她一直等着,也没等绿儿过来开门,自己先按捺不住。大概是没想到门外除了夫君还有另外三人,她仅仅披了件单褂,嫩黄兜儿敞在外面,裹着紧绷绷的胸脯,亵裤下一双脚丫赤着趿拉着鞋,乌发披散还带着湿气,一看到这么多人,顿时一阵迷茫,等目光转到聂阳身上,又立刻浑身一颤,惊呼道:“小阳子……这,这是怎么了?”
这下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忙不迭迎进了四人,云盼情摆了摆手,一摇三晃的回了自己房间,匆匆准备疗伤。
凌绝世也不客气,架着聂阳走到床边,推开了碍事的屏风,把他放下,两指并拢在他额头一探,试了试他的鼻息,眉心微蹙似乎十分疑惑。
董诗诗本就心绪未平,这下更加六神无主,云盼情一走,屋里这两个女子她都不太熟悉,只好向着薛怜问道:“薛姐姐,小阳子……他到底怎么了?他……他怎么身上都是血?”
“去打盆水来。要凉的。”
凌绝世突然发话。
绿儿吓得脸色发白,一听这话,立刻挪着打颤的一双细腿儿扶着墙出了门去。
薛怜凝眸注视着聂阳模样,道:“我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总之还活着。活着,就总还能想办法。”
凌绝世站了起来,轻轻哼了一声,道:“他怎么样我倒是知道。”
说着转过身来,向着董诗诗突兀道,“你过来。”
董诗诗对这曾有一面之缘的绝美妇人隐隐有些怯意,却不愿表现出来,逞强似的走了过去,略带醋意的说道:“干什么?”
凌绝世也不答话,劈手握住董诗诗腕侧,二指一压,眉头渐渐舒展,神情却变得愈发凝肃。
“喂……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是说啊,小阳子怎么了?”
凌绝世回身看着聂阳,却道:“说出来,你也听不明白。你若是希望他早些康复,按我说的办便是。”
“为……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小阳子什么人?”
董诗诗心中狐疑,心直口快直接脱口而出,说了出来才发觉失言,小脸一红低下了头。
凌绝世哧的一声笑了出来,自然不屑和小丫头多说废话,只是淡淡道:“你不听我的也可以,等你夫君完全清醒过来,发了狂性,把你弄死在了闺房之中,可莫怪我言之不预。到时候他神智复苏,发现犯了大错,说不定就此抹了脖子,下去陪你。”
“呸呸呸,”
董诗诗连忙连连呸了几声,“我听你的就是,说什么晦气话。”
和薛怜一道过来,还带着昏迷不醒的聂阳,若是有什么居心,这些人武功高强自然也不用靠她什么,她多那一句嘴,纯粹也只是醋意上涌罢了。她一向有自知之明,不要说到了三四十岁,就是现在未足双十正当妙龄,也比不上面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妇人半分。
恰好此时绿儿断了木盆进来,凌绝世立刻让出床边位置,吩咐道:“这个小丫头是?”
转目见到绿儿面色苍白透着潮红,端着木盆也不住短促喘息,屋中并不见热依然粘汗津津,目光神钝,肌肤失华,一副阴元泄关正自恢复的精虚模样,顿时心下了然,“看来倒没什么不便,也好,你便留在这里,用凉水替他擦身,千万不要停下,他如果一直昏着,你就稍微歇歇,一旦有了醒转迹象,就赶紧再给他凉凉,我们回来之前,切不可让他醒来。”
绿儿眨了眨大眼,迷迷蒙蒙的嗯了一声,乖乖的蹲到了床边,浸湿了毛巾解开聂阳上衣开始擦拭。
“等我们出去,你便把他脱光了,肚子下面那里,千万要注意擦着,一旦……呃,”
凌绝世迟疑了一下,面色微红,“一旦那东西抬了起来,你就用凉水泼上去一些。记得,绝对不可擅自作些什么,否则丢了你的小命。”
绿儿苦着脸点了点头,心里怕得要死。
董诗诗连忙道:“不如我来吧,这丫头胆子小的不行,别真出了岔子。”
凌绝世却摇了摇头,“你得赶快去办件事。”
“什么?”
凌绝世沉吟片刻,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这事由你这为妻之人去办有些不合情理,不过现下也顾不得了。半个时辰,最多半个时辰之内,我要你无尽可能多的找些女人来。”
“女人?我……我不就是女人么……还有绿儿啊。”
董诗诗心里一阵迷惑,心中暗道,再不济,还有姐姐,三个,总不算少了吧?
凌绝世摇了摇头,道:“你得身子倒还算壮实,这丫头可不成。你这般强健的,少说也要十一二个才行,这丫头这样的,你叫来一屋子,也是排着队送死而已。”
“你……你要干什么啊?”
董诗诗听得一头雾水,十一二个她这样的女子,一人背一段,都能把小阳子送出丰州了。
凌绝世淡淡道:“不干什么,要她们陪聂阳睡觉而已。”
“什么?”
这下不仅董诗诗叫了出来,连薛怜也微微讶异的抬高了秀眉,看着凌绝世并无任何玩笑之意的平静面容。
凌绝世瞄了一眼聂阳的脸色,看他眼珠转动不停,鼻息重浊有声,心中知道不妙,道:“信不信我由你自定,夫君是你自己的,碍不到我半分。我在楼下大堂内等你,你找了人,就叫去听我吩咐。你不找,我等上半个时辰,上来给人收尸便是。”
说罢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薛怜微微摇头,也跟了出去。只剩下董诗诗愣愣的站在原地,傻傻看着绿儿费力的用凉水擦拭着聂阳精壮的身躯。
历劫归来,本以为可以和夫君温存一晚,特地仔细沐浴小心熏香,哪知道竟然等来这么一个莫名结果。她从来只听人说过有淫贼擒走美人爰侣加以逼迫,好得逞淫欲,哪知道还会有这种夫君生死难测非要她去找女人来行云布雨。
她越想越气,蹬蹬蹬走到床边,恨恨的在聂阳身上拧了一把,气道:“小阳子!你,你就非要我为难心里才痛快么!”
上次是为救姐姐,不得不把夫君送出,她心中还老大不愿,这次可好,非要群花缭绕,她心中如何情愿。
聂阳神智并未尽丧一般,听到了董诗诗的声音,干涩的嘴唇蠕动着呻吟道:“诗诗……快走,离我……离我远些……危险……别过来……”
董诗诗心中一酸,女干了女干鼻子,在刚才拧的地方上扭了扭,“要是连你都危险了,我……我还能靠谁。”
秀足一顿,她匆匆拢好了衣襟,交代绿儿好生照顾,一抹眼泪,快步出门去了。
坐到紧挨楼梯的桌边,薛怜好奇问道:“凌前辈,你怎么突然到这边了?”
凌绝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谈,只是道:“摧花盟明日多半就到了,他也在里面,我自然就来了。”
薛怜不必追问也知道那个他便是东方漠,知道不该多提,便转而问道:“聂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绝世略带愧色,叹道:“我本来以为只是阴阳盈虚术反噬,聂家娃儿身边又不缺女人,带回来自然没事。谁知道,这祸事里,竟然也有我一份责任。”
“哦?”
薛怜略感惊讶,静等下文。
“这话要从幽冥九转功转为邪用的根源谈起。”
凌绝世看董诗诗一时半刻还不会下来,便自语般讲了起来,“家师破冥道人昔年创下此功,本是为了以阴阳隔心诀为根基,以深厚内功调理师母孱弱的体质。无奈道家功法一旦涉及阴阳调息,就免不了走入采补歧途。师父费了很大心血,才让幽冥九转功衍生出阴阳盈虚术这门用法之时,掩饰住其中夺阴盗阳的法门。”
“只可惜碰上心怀异心之人,不循九转功行之道,变成采补邪术,也是容易得很。阴师弟最早发现了邪道练法,后来被师父发现,仓皇出逃,为求自保,将幽冥九转功的残本传给他人。这流传出的法子,便是第一种。”
凌绝世顿了一顿,似是在回忆什么,缓缓继续道:“之后,我小师妹孙绝凡遭人蒙蔽,幽冥掌和幽冥九转功的绝学尽归他人之手,那邢碎影也算是个奇人,听我师妹的说法,他本已拿到了第一种练法,却没有修习,而是在师妹指点下从正道学全了幽冥九转功,并运转自如之后,自行创出了另一个法子采女干女子功力。”
“聂阳运用的法子,和阴师弟的路子可以说是殊途同归,都是强行逆运阴阳盈虚术,我之前已经为此特地指点过他一回,当时本想就把其中危险详细说明,结果被人搅局,之后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看来,我当初若不教他让他进展就此迟钝下去,反而更好……”
“这危险和聂阳现在的情形有什么干系?”
薛怜看她怔怔出神,不知在想写什么,便插问一句。
“我没真切见到过因此被害很深的男子,只能从阴师弟的路子往后推断。你知道,寻常内功不外乎至阳、至阴、互济三种,而幽冥九转功,却是靠着阴阳互隔,在阴阳隔心决的心法配合下,阴阳内功各行其道,既可互济,也可单独运转,只是因为修习极为不易,即便是自小练起,也可能落下极为严重的后患……”
她目光闪动,谈及此chu,想起了自己因此而无法生养子嗣,心中便是一片死灰般的黯然,“如果不练阴阳隔心决,幽冥九转功的阴阳内息便会随着内功逐渐深厚而冲突的愈发厉害,最终成为一道屏障,难以逾越。阴师弟贪图进境,舍本逐末,最后创下采补之法强行提升功力,虽然越过了那道难关,最终却必然导致阴阳失衡。男子本性属阳,自那之后,阴火一旦反噬,就会欲火焚身苦不堪言。唯有继续女干纳阴元,让阴脉暂且忙于化解新增内息,才能暂时缓解。一旦到了这种地步,体内阴息流转就如一条附骨毒龙,不停投入饵料,它便助你大展神威,若是断了饵食,就会反扑主人,自行寻找女子果腹。”
“你是说聂阳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薛怜有些讶异,目光闪动半信半疑。
凌绝世摇了摇头,“聂家娃儿的情况实在古怪的很,他初练此功,又有我详细指点过,靠他妻子表妹体内元阴往复,三年五载也不会出岔子。但刚才我试他脉象,却简直可以说是乱七八糟。”
“我不知道这娃儿到底哪里来的许多顾忌,本来就要时常行功才能维持阴脉平和,他却强行压抑下去。他阴脉内残留未化的内息又极为阴柔,是最适合九转邪功采女干的那种,按说寻常门派里,不可能有人去练这种至阴无锋除了进境神速一无是chu的狗屁内功,我都不知他从哪里得来这许多。”
凌绝世面上疑惑之色愈发浓厚,“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以他的内力,就算强行压抑自找苦吃,挺上半月一月的,完全不是问题才对。这娃儿幼年就遭逢巨变,心里有坎,还好有个明媒正娶的夫人,精神上对这种事儿来也挺得住。可他偏偏就乱了。”
“还乱的一塌糊涂。”
她长长出了口气,看着薛怜道,“他看来是遇上了极厉害的对头,那人内力深不可测,强行运功柔生生把他原本苦练来的一身内力,全都打散逼进了幽冥九转之中,而且柔是引导他的经脉,把他原本还算是正道邪行的幽冥九转功,柔拗成了连我都不认得的路数。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人应该就是那个邢碎影了。”
“他这么下去,究竟会如何?”
薛怜并不关心聂阳体内功法到底变化成了什么,只是关心他之后会怎么样。
“我叫董丫头去找些女子,先帮他渡了这一关。幸好今晚有我在,否则他一旦完全被狂走阴息支配的话,恐怕他身边女子要有性命之忧。只要能让他采足,不论是阴元还是内力,他体内的问题就至少安定了一半。至于另外的部分,就只有靠他自己了。”
薛怜抬头看了看楼梯,微微摇头,低声自语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也不知她说的当初,是聂阳这柔不起的心肠,还是那定的草率万分的主意,仅能看得出她的眼中,流露着淡淡的失望之色。
“凌前辈,看来这次,要多劳烦你了。”
薛怜颔首说道。
凌绝世面带一丝无奈,淡淡道:“没什么,我也有责任在里面,而且我才受了他人之托,怎么也得帮这娃儿到底才行。”
薛怜微微扬眉,微笑道:“怎么?他也托了你么?”
凌绝世苦笑道:“嗯,不过代价倒是值得。”
薛怜了然一笑,淡淡道:“那是自然,他从来都会让人觉得值得的。”
两人话都说的平缓,一番谈完,楼上已经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走在最前的,是满目惶恐的董清清,她还有些不明所以,迷惑的看了一眼桌边的凌绝世,有些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碎步到了桌边坐下,温顺的等待着妹妹所说的事关聂阳生死的“大事”紧跟着的就是董诗诗,在柳婷那里看了一张冷脸,在田芊芊门口听了一顿讥刺,气得她满面通红,奈何夫君事情要紧,还不得不好言好语说明,气冲冲坐到了姐姐旁边,一劲扭着两边太阳穴。
柳婷面色苍白大步走到了薛怜身边坐下,既是疑惑又是羞愤的紧盯着凌绝世的脸,仿佛还记得上次被制之辱。
田芊芊倒是慵懒无比的闲散面相,云鬓蓬松满目倦意,雪白双足踏着一双薄绸绣鞋,毫不在意的露着纤秀足踝,双手揽着衣襟,打着呵欠悠然走到了凌绝世身边,娇声道:“呀,好美的姐姐呢。”
田芊芊青春美貌并不逊色太多,却输了九分风韵,坐下后,眼中不免微含妒意,心道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女子,若是也和聂阳有关,那还真是足以令她对自傲之chu有些忐忑。
凌绝世扫了田芊芊一眼,转而看向董诗诗道:“只有这些么?”
董诗诗没好气的回敬了一个白眼,“这种时候,自然只有这些。和小阳子有瓜葛的,我都叫下来了,再不然,我凑些银子,去那什么洗翎园叫人得了。”
凌绝世摇了摇头道:“若真是万不得已,也只有如此了。”
田芊芊柳眉一挑,一手托住粉腮,懒懒道:“这位姐姐,什么事儿严重到我们四个都干不成,还需要买婊子来救命的?”
凌绝世瞥了她一眼,微笑道:“真要去买,也是救你们的命。”
她慢慢站起身来,肃容道,“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
“既然你们都和聂阳有瓜葛,我也就不避讳什么,叫你们来,只有一件事要你们帮忙,那就是去和聂阳,再来一次‘瓜葛’之事。”
这话一出,董清清和柳婷面上都是一红,齐齐低下了头。田芊芊一愣,满心疑惑,董诗诗却忍不住说道:“她们都和小阳子有……有过了,说清楚些不好么。就是要她们和……和小阳子同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