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纤云弄巧(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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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蛇这一生并没有犯过多少错误。对所有行走江湖的人来说,一次错误就已足够致命。

他上次犯下的大错,是贸然向那个叫做薛怜的年轻女子出手,那一次,他付出了让他至今仍在后怕的代价。

而这次,他发现自己似乎又做错了。

那个叫白继羽的少年好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蛮牛,只要他稍微缓下一点,就能感受到背后刺骨的杀气。

云盼情轻盈的身子在他手上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一边飞奔,一边谨慎的考虑,是不是值得继续带着这个累赘。

这丫头并不对他的胃口,他喜欢的从来都是细腰长腿,丰乳肥臀,好像完全熟透的蜜桃一样的女人,掳走这个丫头,除了用来胁迫聂阳之外,所谓的色心也不过是想多一个炫耀的资本而已。

这世上还没什么淫贼有机会尝到清风烟雨楼亲传弟子的滋味。

可若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包括了性命,他自然会打退堂鼓。他这种摧花盟几次三番召集都不肯贸然现身的惜命之徒,绝不会为了虚妄的荣耀豁出命去。

也许是因为心中思虑太多,急速移动的鬼王蛇并没发现他真正犯下的致命错误。

他对白继羽那一刀抱持了不应有的信心。

他忘了点住云盼情的穴道。

从他奔下山,冲入一块稻田中起,云盼情就已经醒了过来。

白继羽的那一刀不仅只用了刀背,也在最后的一刹那收住了力道。被击中的地方又是小腹,并没有伤筋动骨,连内伤也几乎可以忽略。甚至,连她手中的清风古剑,最初也无意识的紧紧握在手中,直到被鬼王蛇夺下别在腰上。

鬼王蛇连换了数个姿势,最终还是把她扛在了肩上,这种架势方便轻身功夫施展,却把整个后背空门,都亮在她的眼前。

他残疾的右手紧紧搂着她的俏臀,飞身疾奔之中,仍不忘指掌并用,在那紧实弹手的臀股上大肆轻薄。

她当然感受得到,不过比起心中的羞恼,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鬼王蛇颠簸的肩上,她默默的调匀经脉中的真气,积蓄着出手所需的力量。

要对付的不光是鬼王蛇,还有紧随其后的白继羽。

若没有白继羽,也许此刻她已躺在某个粗陋的房间之中,承受着她不愿设想的羞辱蹂躏。但这感激并不能成为她产生善意的基石,毕竟她清楚的很,白继羽这追逐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救一个可怜的少女这么简单的理由。

微微睁眼,她小心的随着身体的颠簸打量着周围飞速移动的景致,寻找着出手的时机。

她不敢等待太久,那只残缺的手掌好像无数毛虫,即使隔着裙裤,依旧让她的臀股chu一阵一阵搔痒,而且,他的手掌越来越放肆,每次速度稍微缓下一些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向臀心挪动一点。

再这样下去,她没信心能在对方摸到最为紧要之chu时还能维持全身放松的伪装。

可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鬼王蛇不得不和白继羽交手的机会。

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反复调息,也只能凝聚起一次出手的能力。

若是失败,落入白继羽手中,总好过便宜了这个淫贼。看到下方的稻叶骤然消失,变成了湿漉漉的木制桥板,裂隙间可以看到下方平缓流过的河水,云盼情立刻下定决心,周身上下放松的肌肉一霎那绷紧,屈膝一顶,左掌同时拍出。

鬼王蛇猝不及防,身子一躲过那一顶,背后却结结实实的中了一掌。

这一掌只为借力,云盼情凌空一翻,右手一抄,已将清风古剑从他腰间拔回,顺势斜扫,剑气直迫对手膝窝。

她根本不管这一剑是否击中,秀足一点桥栏,已往侧面桥下河中跃入,人在半空拧腰回身,一把柳叶飞刀甩手扇面射出,将大半座桥的落脚之chu尽数逼住。

这一翻一扫一跃一甩一气呵成毫无停滞,她屏住一口真气噗通落入水中之时,耳边已听到鬼王蛇愤怒至极的嘶嚎。

顺流向下游去,她抹了一把脸上河水,回头远望,果然如他所愿,鬼王蛇被她狙击去路,迫不得已原地顿住身形,再想起步之时,白继羽飞身杀至,灰蒙蒙的刀光霎时便缠住他拼命摆脱的身形。

这两人一路狂奔都已大耗真元,白继羽刀势大衰,又不愿让鬼王蛇得到机会脱身,刀出连绵全然换了一种打法,鬼王蛇气喘吁吁,抖擞十二分精神,才勉强穿梭在白继羽的刀光之间保住小命。

一攻一闪,竟僵持在桥头,一时分不出胜负。

云盼情略一犹豫,把心一横,一个猛子扎向水底,她水性平平,全仗着一口真气绵长,比常人能多憋片刻,摸索着潜到河边,瞧准了岸上荒草丛生的杂树林,破水而出,跌跌撞撞躲了进去。

透过交错枝叶远远望着那拼斗二人,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廉耻,将身上透湿衣物一件件脱下拧干,再一件件穿回。抽出刀带一看,柳叶飞刀只剩下两把,她抽出飞刀放入袖袋,将身上多余杂物尽数丢掉,仅剩下两把飞刀和一柄清风古剑。回头瞥见一旁灌木丛中长着不知名的嫣红浆果,她一把抓下几颗,塞入口中,酸涩无比,但总算是嚼出些汁液,连着果核一并咽下。

靴子女干饱了水,沉重难行,她赤着白嫩双足犹豫片刻,只穿上拧干的布袜,又撕了两片衣襟缠在足心最柔嫩chu。

接着,她坐在地上远望着那边的打斗,一把把吃着揪下的红果,让体力慢慢恢复。

同样气力将竭,鬼王蛇所受影响却要大上许多。腾挪闪躲本就比挥手出刀更费体力,如此僵持了一刻有余,双腿渐渐酸软,几次提纵都险险擦着刀锋避开,左手持着蛇形短剑想要反击几招,却被这春雨绵绵一样的刀法逼的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一次。

这绝不是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那返朴归真的魔教刀法根本不会有如此绵密的进攻。

他认不出这刀法,却觉得眼熟无比,而且这刀法白继羽使的十分生疏,许多招式也十分古怪,看的他一头雾水,大惑不解。

鬼王蛇看不真切,只因当局者迷,远远的云盼情却是旁观者清,看了一阵,便不禁微微摇头,赞叹这少年在武学之上实在是聪颖无比,若是能有一身优秀根骨,恐怕此时已是她绝对无法匹敌的可怕对手。

白继羽此刻所用的,根本就不是任何一路刀法,想来是他所学有限,找不到适合与轻功高手缠斗的功夫,情急之下,竟从不久前云盼情施展的清风十三式中依样画葫芦,化出一套连绵刀招。

这等灵性,就是清风烟雨楼中,也数不出几个。

随着白继羽将手中临时脱胎的刀法越用越熟,鬼王蛇的面色也愈发难看,冷汗如浆,左手冒险递出一剑,紧接着便是闪躲不及,左腿膝侧被刀锋拖出一道血口。

白继羽精神一振,仍照着对手双腿不断攻去,只为废了那一身绝世轻功。

鬼王蛇不愿恋战,却又脱身不得,心急如焚,口中一连串叫骂起来,那叫骂一句比一句尖细高亢,不出几声,就变得刺耳无比如同尖啸,远远传了出去。

云盼情心中一颤,想到鬼王蛇逃脱之时目的极为明确,没有丝毫拖沓,必定是和同伴约好了碰头的地方,这时必是发觉无法脱身,顾不得一身狼狈,决意求援。

不知道来的会是关外驼龙还是混江阎罗,不过不管是哪一个,白继羽都不会太好受。

她咬住下唇,内心挣扎一番,还是将飞刀扣在手中,悄悄摸近了一些。

白继羽也意识到对方这是在呼叫同伴,面色一沉,双足交错踏上,横刀一斩,将此前的绵密刀气尽数斩开。

鬼王蛇腿上受伤,知道拼力逃脱反而更加危险,把心一横,蛇形短剑反刺白继羽心口,摆出一副两败俱伤的架势。

白继羽刀到中途便自回救,叮的一声将那短剑磕开。鬼王蛇杀心既起,又岂肯一招收手,左手一扬将短剑凌空反握,刷刷刷三剑转守为攻。

白继羽双目一亮,右手一斜收刀回鞘,双足连连后退,噌噌两声,胸腹衣物已被剑尖挑开两chu豁口。

被这形势变化冲昏了头脑,鬼王蛇喜上眉梢,收起唇间尖啸,短剑化为数条银蛇,吐信而出。

嗤嗤又是两声轻响,这次白继羽左臂浮现两道血痕,仍是堪堪避过。

这时,鬼王蛇终于发现了异样。在他抢攻的这几招之间,白继羽竟又聚起一股沉渊凝岳之气,那一双半眯黑眸,正牢牢的锁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那只可怕的右手,正死死的握着刀柄,手背上的青筋都已凸起。

这才是白继羽的刀法,那要命的刀!

鬼王蛇很想抽身向后退开,可此时他已骑虎难下,一旦他的短剑慢上一招半式,那充满死气的刀光,就将把他彻底吞噬。

他拼了命的出招,腿上的伤口崩裂,血将小腿染湿,他也不管不顾,他必须在白继羽出刀前得手,必须。

白继羽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加,但他的右手一直稳如磐石,他的双眼也越来越亮。

远远一个声音突然叫道:“死长虫!你怎么把这个煞星招惹来了!”

鬼王蛇登时心里一松,短剑米字交叉连斩三招封住身前,怪叫道:“臭驼子!再不来帮忙,就给老子收尸吧!”

他的最后一个字刚喊出口,就听到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呛。

好像一把锋锐的菜刀,在润湿的磨刀石上轻轻地擦过,磨了很轻很轻的一下。

那是他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他的剑斩到了白继羽的手臂,他无比确信,手上清楚地传来了砍到什么的感觉。只不过,随着这感觉,他的人好像变得很轻,飞得很高。

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站在桥上的身体,在他的视野里不断的旋转。

他想喊些什么,却什么也喊不出来,他最后看到的,是眼前越来越近的河水。冰凉、黑暗的河水……

白继羽握着手上的刀,用左手缓缓将嵌在胳膊上的蛇形短剑拔出,丢到河中。面前鬼王蛇的无头尸体这才晃了一晃,软软倒下,鲜血从空荡荡的脖子上喷涌而出。

关外驼龙站在桥的另一头,手上拿着厚背马刀,怔怔的看着桥上的尸体,眼中分明在闪动着恐惧。

白继羽把刀缓缓收回鞘中,向着驼龙走了过去,他的每一步都迈的很慢,也迈的很稳。

驼龙脸上的横肉在隐隐的抽动,他盯着白继羽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似乎在衡量该不该出手冒险捡这个便宜。看着白继羽一步步走近,他终于忍不住退了一步,跟着又一步,最后怪叫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一直看着驼龙狂奔远去,从视线的尽头消失不见,白继羽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无力的坐倒在地,一直镇定的脸上,霎时间就没了半分血色。

他在那里足足坐了半个时辰,才勉强站了起来,方才那一刀似乎已超出了他的极限,他蹒跚着迈出步子时,垂下的右手分明在微微的颤抖,猩红的血浆流遍了他的手臂,他似乎连点穴止血的内力,也已失去。

而这一切,都看在了云盼情的眼里。

她谨慎的维持着刚好能看到白继羽背影的距离,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于是,她找到了福来客栈。

看着白继羽晃晃悠悠的走进去,远远就听到客栈里传来龙影香一声惊呼,云盼情这才松了口气,确认了这班人就是在此落脚,立刻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白继羽此次损耗甚巨,又受了重伤,恢复起来不会比她更快。除去白继羽,董剑鸣一伙并无其他顶尖高手压阵,如要救人,就必须沉得住气才行。

看他们的安排,起码今夜不会上路,她还有时间。至于落入敌手的金翎和赵雨净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她无心去想,也无力顾及。

清风烟雨楼的弟子,武功之外要学的第一课,便是如何在荒芜人烟的地方休息过夜。对于一个熟睡的江湖人来说,身边存在的其他人往往才是最大的危险。

人心,远比旷野山林中的豺狼虎豹更加致命。

暂时还没有学到师兄师姐们站着也能入睡的功夫,云盼情在荒僻无人的地方找了个灌木丛中的长草窝,用双足来回压平,便是一张舒适床铺。

辨认好方向之后,她费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在远chu草坡上掏了一只兔子,一窝灰鼠,匆匆淘净内脏,剥去外皮,以剑击石生起火来,一边在心中默念:“师伯恕罪,下不为例。”一边将那几只猎物一股脑穿在清风古剑之上,就着火头烤了起来。

在河中已喝饱了水,靠这些索然无味的烤肉草草填饱肚子之后,云盼情这才感到浑身舒畅了许多,腹中内伤也仿佛轻了七分。

原路返回到那chu草窝,她谨慎的爬上附近大树,将周围小心观察了一边,设下几个灌木枝杈构造的简单陷阱,才抱着剑鞘蜷缩在灌木丛中,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体力一点一滴的回到她的体内,每回复一点,就增加她一点信心,一点勇气。

通常心中有事的人很难睡的很久,可连日的疲倦让云盼情着实需要一顿饱饱的睡眠。当她慵懒的睁开双眼时,四周已是夜幕低垂繁星满天。看了看月头,她估摸这一觉怎么也睡了有三四个时辰,双肩的肌肉都有些酸痛。

将剩下的兔肉吃完,在树下轻了轻身子,她顿时觉得通体舒爽,数日不曾如此精神。用草露简单抹了把脸,扯了一根软藤将散开的秀发挽好,除了依旧没有鞋子之外,她起码已恢复了八成行动的能力。

八成已经足够。夜长梦多,福来客栈里的敌人,不会永远等在那里。

金丝手套失了一只,剩下那只还是左手,加上清风古剑上被烤出的一层炭黑,将来回去楼里,怕是要挨上好一顿教训,她苦笑着扭了扭屁股,将身上皱巴巴的衣物扯了一扯,钻进了林隙间柔和的月色之中。

早已在沿途做好了记号,不费什么功夫,她就找回到那十字交叉的大道口。

客栈早已打烊,木板紧紧闭住了门户,仅剩下向着大道的窗户还有几扇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