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星稀,晚饭料理得很简单。高怜心和被吩咐不能起身的张妈妈在屋内用膳,高兴地享受一顿刘奶奶精心准备的药膳,吃完之后,就在屋里做着女红聊家常。而杨存的命明显没她们那么好,眼前摆的是一锅杂粮粥和几盘下粥的小菜而已。
粗茶淡饭,但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吃完饭后,时敬天也不敢倚仗杭州名医的身份托大,或许他也清楚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身份,所以就忙着收拾桌子跑去洗碗。
龙池在一旁看着,似乎觉得有点好笑,尽管不是嘲笑的意思,不过倒也乐了大半天。
“龙池,这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看看满不满意。”
刘奶奶一边烧水煮茶,一边突然掏出了两个小瓶子递给龙池。
“老师,这是什么?”
龙池接过来,只打开第一个瓶子一闻,整个人顿时一震,很是惊讶的说:“这……这是妖骨花的花汁!”
“没错。”
刘奶奶叹息一声,手指慢慢搭上龙池的脉门,轻声说:“医者不能自医,你长期生活在阴暗潮湿之地,又接触那么多剧毒之物,身体看似强健,但也埋有隐患。这妖骨花如果到了你手,你恐怕会将它炼成天下难寻的灵毒,所以为师将它变成善药,想助你先治好身体的隐疾。”
“谢谢老师。”
龙池喉口动了一下,眼眶隐约有些湿润。
“那是……角蜥王的血。”
刘奶奶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叹息一声说:“你到底身负何等的血海深仇老身不知道,但老身明白那些毒物是你保命的根本。你的蛇剩没多少,慢慢喂饮它们蜥王血,会让灵蛇带子,到时候毒性也会更强,这样也有助于你躲避朝廷的追杀。”
“弟子谢过!”
龙池声音微微哽咽着,却没哭出来。
“你先下去吧,我有事想和公爷谈一下。”
刘奶奶和蔼的一笑,龙池也没多说,马上就跑回屋外马车旁。或许是太久没感受到人性的温暖,感觉他走路时的步伐显得有些紊乱。
院子内就只剩杨存和刘奶奶二人。刘奶奶沉吟一下,这才开口说:“公爷,关于高怜心之事,老身想和您谈一下。”
“您说吧。”
杨存满面认真。
“高家虽然家道中落,但到底曾是一方名门。”
刘奶奶迟疑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公爷虽然位列三公,尊贵无比,但高家也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高怜心是曾落难,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如此无名无分的居于公爷府上,似乎有些不妥。”
“不知奶奶有何高见?”
杨存一听也深表赞同。倒不是自己介意,只是这样的情况外人难免会诟病高怜心不是良家女子。远的不说,就连杨术都对此颇有微词,可想而知,这年头的人骨子里还是很保守。
高家的惨案虽说在萧九事发以后都已经平反,但说到底家道是真的中落。即使高杨成曾是宫里首屈一指的御医,可在门当户对思想严重的现在,他的家世远不可能与位列三公的杨存相比。所以杨术表面上不说,心里却反对杨存身边总带着这么一个曾经的犯官之后,毕竟这或多或少也会惹来对杨存不利的流言蜚语。
“暂时先让高怜心待在我这吧。”
刘奶奶沉吟一下,试探着说:“他爷爷高老爷子的医术近乎失传,身为高家之后,她理当习得祖传之术。暂且就让她与我同住,等到公爷能明媒正娶之时,再将她风风光光接过门去……”
“不行!”
她话还没说完,杨存马上摇了摇头说:“刘奶奶此地虽然仙山灵地,但却地chu偏远!生活起居多有不便,何况……”
犹豫一下,杨存还是接着说:“何况您说高家曾是名门大户,若是居于此高山密林之间,不见红墙绿瓦,此等寒酸岂不是辱没高家门楣。”
“这倒是老身欠缺考虑了!”
刘奶奶没想到杨存会这么说,顿时愣了一下,马上面有愧色,又似乎想起什么,马上喊着:“敬天,敬天……”
“老师有什么吩咐?”
刚洗完碗的时敬天还没来得及擦干手上的水,马上一脸狼狈跑了过来。
“几年前,你们是否在山下替为师修缮府邸?”
刘奶奶此时的神色显得极其严肃。
“是的,不只弟子,其他几位师兄弟也分别为恩师修缮颐养天年之地,均在这座山脚下。”
时敬天似乎没见过刘奶奶这么认真的时候,语气一时显得有些忐忑,也有些无奈的说:“老师,这深山密林虽然是世外仙地,但您这鹤发之年独居于此深山中,弟子们深感不安。上次您过大寿的时候,既不准操办,更不准弟子们恭贺,又不准弟子略备薄礼。敬天明白老师清心寡欲之心,但也请老师给弟子们一个尽孝的机会。那座山下好几chu庄园和府邸年年都有人打扫,就只等恩师肯移步一居而已,弟子们……”
“敬天。”
刘奶奶沉吟一下,嘱咐说:“这次你下山,为师就托你办一件事。既然是你们的孝心,为师再推辞也说不过去。你就联系那些孩子们,将这几座庄园都添置在一起吧,为师老了,也想下山住住。”
“是,老师。”
时敬天顿时眼前一亮,难掩欣喜的说:“老师您终于想通了。敬天别的不敢保证,这些师兄弟们可都是一片孝心,这座山底下的好几座庄园府邸可都还留着呢。既然师父您开口了,那敬天就连夜联系他们,大家出资将那座山脚下的地全买了,替师父师父修缮一座颐养天年的乐所。”
“难为你们了。”
刘奶奶欣慰地点了点头。
“恩师言重了。”
时敬天涨红着脸,满脸兴奋的说:“恩师对我等大恩大德,粉身碎骨尚且难以为报,如今老师肯给我们这些弟子尽孝的机会,已经是我等的福分了。弟子深知老师不喜奢华,自得安排妥当,确保府邸幽雅而不失清静。”
“你先去休息吧。”
刘奶奶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这次要让你们破费了,老身真是过意不去。”
“恩师您这是在折煞徒儿。”
时敬天顿时惶恐的跪下来,不安的说:“恩师肯给徒儿尽孝的机会,徒儿感激不尽,自当竭尽所能伺候恩师晚年安乐。师兄弟们也早有此念,若不是老师清心寡欲,舍不得这片青山绿水,弟子们也能早日尽孝。如今老师肯从山林移步已是不易,敬天定当尽忠尽孝,伺候恩师颐养天年。”
“你们有心了。”
刘奶奶笑着挥了挥手,时敬天实在难掩一时的兴奋,胀红着脸就退了下去。
“您真要搬下山去住,舍得这片洞天福地吗?”
杨存脑子里想起那chu山崖吊桥,倒是突然有几分不甘心。
“老身棺材都走进一半了,哪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刘奶奶开了一下玩笑,突然又满脸严肃的问:“公爷,老身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想迎娶高怜心过门?”
“您说呢?”
杨存不答反问,津门之事,恐怕刘奶奶已经知晓。如果说那时是因为一时对她美貌的迷恋,那现在可以说这个女孩的温柔体贴、矜持和善解人意让杨存已经离不开她。高怜心在温柔的外表下有一颗刚烈的心,这更让杨存在对她喜爰之余又有些尊敬,这也是这么久时间以来杨存克制着不对她毛手毛脚的原因。
“罢了,是老身多虑了。”
刘奶奶慈祥的笑了一下,轻声说:“公爷,既然如此,那择个黄道吉日,我就与高怜心和玉环移居山下,到时候老身会将一身医术全教予高怜心。老身不奢望她将高家医术发扬光大,只希望这衣钵后继有人而已。”
“奶奶,杨存有一虑,不知该不该问!”
杨存控制不住心里的疑惑,立刻脸色严肃的问了一声。
“公爷,请说吧。”
刘奶奶眼看杨存突然这么认真,态度也变得谨慎起来。
“您……是不是和高老爷子有一腿啊?”
杨存的神色顿时变得猥亵无比,用最大的诚意问出自己一时很疑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