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有了出乎意料的转折。
但即使是白若兰,面上也没有多少喜悦之色。
之前对白天雄的怀疑依旧还在,只是怀疑的对象变成了他突然认罪的缘由。
他们只能猜测,因为白天雄除了认罪之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他的神情显得异常的平静,就像卸下了一个背负多年的沉重包袱,享受着每一块骨头都散发出的的轻松。
白天英声嘶力竭的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对这个一向袒护自己的大哥,白天雄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声抱歉。
白天勇阴着脸一言不发,正在恢复中毒身体的他只是瘫坐在椅子上,怨恨的盯着白天雄。
而白天猛则直接上前,抬掌就劈了下去。
这次白天雄没有出手格挡,反而微微仰头,将前额亮了出来。
将这一招挡下的,是白天武。
身为阁主,白天武的号令依然有着不容质疑的力量。
所以白天雄没有死,也没有受到任何刑罚,只是被五花大绑,锁进了chu罚违规弟子的禁闭小屋之中。
坦白之前,白天雄召集了白家几乎所有的人,交代的清清楚楚。
虽然白若兰复述的有些凌乱,但有白若萍在旁细心补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遗漏。
白天雄首先说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秘密,相当于直接点明了他这次下手的动机。
当年白若麟发疯的时候,最终出手将其制服的,正是白天雄这个亲生父亲,据说,当时白若麟蹭出现了短短片刻的清醒,犹如回光返照。
而那短短的片刻里,白若麟抱着父亲痛哭流涕,反复的说着一句话,那句话,白天雄至今仍牢牢记得,一个字也不会忘记。
“是思梅,是思梅,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害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天雄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称得上狰狞的神情,他说他从那时起就认定,这是不甘心让白若麟在白家独领风骚的白天勇背地指使。否则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如此恶意。
于是当白天雄听到唐门的贺礼中竟有阴阳透骨钉和大搜魂针的时候,他便动了杀心。毕竟平时白天勇白天猛两兄弟总是形影不离,想要一击得手并不容易。
而新娘的失踪,正是天赐的良机。
趁着人心惶惶,他先去了库房,杀掉了没有防备的护院弟子,夺宝之后,为让人心更加浮动,还特地留下血书,之后才赶去新娘住chu假作查看。
他担心下山的九人会把这里发生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再有其他高手赶来大大不妙,于是趁白若竹如厕得以单独巡视的最后机会,赶下山去杀人,顺道测试了一下阴阳透骨钉的用法。
掌握之后,他径直赶去小院,先是出手杀死了已对他起疑的福伯,跟着放走了儿子白若麟,为了嫁祸给那个夺走新娘的人,他穿了一身喜服,出手震碎了春红心脉。
至于为何要冒险出手强杀白天勇,白天雄只道,若是再晚,怕冯破上山误了大事,只好柔着头皮出手。而林虎一事,他并不知情,只是恰好茗香的私情被南宫星撞破而已。
茗香之所以下落不明,想必只是因为身形恰好与白思梅相若,才成了心怀恨意的白若麟的猎物,他一早起来发现茗香不见,为了吓唬众人,便挂了一件喜服在屋里,想要转移视线。
白天雄早就知道白若麟对身形的心结,因此每个月下山挑选妓女的时候,尽是找些丰美修长的姑娘,唯恐他突然发作,害了无辜性命。
这一番陈述勉强可以自圆其说,而两件重要证物的下落,白天雄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交代。
照他所说,夺来的贺礼之后也再没什么其他用chu,便找了个机会,丢到了无人可去的山涧狭缝之中。而那件大红喜服,他来自白之前,放在了囚禁白若麟的石屋之中。
唐门贺礼无法对证,那件喜服却不会不翼而飞,白若松飞快赶去查验,果然从那边地上捡回了一件大红喜服。
凰尾旁绣着一样的梅花,只是并无血迹,一看便知,又是一件与当年白思梅身上一样的衣裳。而上面的梅花,白天雄只说是拜托夫人所绣。他夫人从良之后一心精研家事女红,刺绣厨艺无一不精,白天武前去询问,她默然不语点了点头,神情颇为凄婉。
这些事情娓娓道来,一顿饭几人也吃得索然无味,讲到最后,白若兰更是忍不住道:“我明明一直在怀疑二伯,可……他就这么认了,我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南宫星一边在心中小心梳理,一边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二伯对白思梅的指控,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信口胡言?”
白若兰蹙眉摇头,道:“死无对证,思梅姐姐又不会从阴曹地府蹦出来反驳,二伯自然想怎么说都可以。不过那疯子应该确实对矮个有什么心结,我听下人说过,早先有个送进去的姑娘,可能就是个子不够高挑,被折腾得险些没命,说是胳膊腿上,被咬的鲜血淋漓,几乎没剩下一块好肉。所以要说那疯子打心里恨着思梅姐姐,好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南宫星又问道:“白若麟你不了解,那白思梅你不是很熟悉么?她是不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白若兰面色显得有些为难,踌躇一番,还是道:“思梅姐姐人是很好不错,可……她这人就是有些顽皮,再亲近的人,她也不会手下留情,时不时会搞点恶作剧出来。真的在那天不小心害的那疯子走火入魔,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但就算真的是这样,我相信也绝不是四叔叫她去做的。”
南宫星不予置评,默默喝了两口热水,才道:“我不敢说白天雄就一定不是凶手,但至少他承认的这些事里,蹊跷之chu太多。比如,他为何要把大搜魂针那套东西不辞劳苦丢到山涧里去?同样是证物,他为何偏偏把大可一烧了之的喜服留下?福伯脚下那张字条,是谁留下的?茗香夫人的住chu并不偏僻,无人引导的话,白若麟是如何不惊动任何人就将她掠走?人人都会怀疑白若麟的情形下,他挂件喜服上去,岂不是画蛇添足?”
“而且……”南宫星看着白若兰的脸色,缓缓道,“白天勇再怎么和兄弟形影不离,这么多年下来,白天雄若真是chu心积虑想要他的命,也绝对不会全无机会。怎会偏偏在大婚之前白家外人最多的时候下手?”
“那……二伯为什么要认下不是他做的事呢?”白若兰大惑不解,双手托住面颊苦思冥想。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如说,你二伯为何在短短的半天功夫里,就突然变了心性。这一两个时辰里,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我也问他来着,可他什么也不肯说,我问了问别人,大家也都没注意他这半天都去了哪儿。”
“至少有一chu地方他肯定去过。”唐昕微微一笑,道。
南宫星一口将杯中热水喝干,起身道:“唐姑娘说的不错,至少有一chu地方,他肯定去过。咱们最好尽早赶去看看。”
那地方的确并不难猜,既然白天雄知道有件喜服丢在那边地上,不管是他亲手留下还是旁人放在那儿,他一定到过那儿才行。
至少行踪上,这是目前唯一确定的线索。
那阴森森的小院透着一股鬼气,此前又才丢了两条人命,白若兰着实不太情愿过来,无奈事情紧急,她绝不甘心不叫一切水落石出,只得安置好白若萍,匆匆与南宫星唐昕一道,又到了那间石屋之中。
此chu上次本就没来的及细看,南宫星这次也就老实不客气的仔细搜查起来。
与门相对的窗户由内而外破开,那大小不过堪堪可以容得下一个瘦子钻出,探头看下,破碎的窗棂还挂着一条破布,显见白若麟的确是从这窗子里飞身逃了出去。
“这窗户有哪里不对么?”看南宫星扒着窗台探头看的出神,白若兰忍不住在下面开口问道。
南宫星松手落下,站定道:“窗户没什么不对,白若麟的确是从这里逃走的,既然如此,你二伯的话就有了些毛病。”
“什么毛病?”
唐昕接口道:“兰姑娘,你也别乱了阵脚,这里的矛盾实在明显,你仔细想想,就知道哪里不对。”
白若兰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个,跟着头看了看窗户,眼前突然一亮,道:“对啊,既然是我二伯来放的人,那……那他根本没必要破窗而逃,大大方方从屋门里走出去不就是了!”
“不错,就算穿着稀奇古怪的喜服,白若麟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父亲。”南宫星扫了一眼屋内,道,“咱们不妨大胆些猜测,白若麟身后的链子如果不是早就被偷偷锯断,他其实本应与春红一起死在这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