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建龙闻下暗中心神大震,诧道:“贤侄是说神木令传人也在暗中窥伺麽?”
严晓星点点头道:“不然为何白眉老怪等群邪不敢现身。”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贤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杜姑娘如不嫌弃,何不一同离去吧。”
杜翠云黯然一笑道:“晚辈身负血海大仇,岂能半途而废,老前辈请便吧,晚辈决意独自留下,探明事实究竟。”
伏建龙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老朽愿指点一条明路,助姑娘早日取得骊龙谷藏珍。”
杜翠云闻言不禁绽出如花笑容,道:“真的麽?”
伏建龙蔼然一笑道;“老朽年逾花甲,怎能无的放矢,姑娘可同严贤侄先往城内盐市街杏花村守候老朽。”
严晓星诧道:“伯父何往?”
伏建龙低声道:“老朽探明群邪意向举动後,不久自至。”说着催促二人离去。
严晓星杜翠云偕同奔去,在上游里许上渡船。一男一女宛如鹤立鸡群,同船中人不禁频频注目。严晓星气质丰神,人见人爰,杜翠云外和内刚,视男女之情无异粪土,却被严晓星潇洒气质暗暗女干引,在舟中不时与严晓星问话,指点烟雨苍茫之胜。虽然严晓星有问必答,神色却异常拘谨。那知如此一来,杜翠云愈认严晓星可取。两人弃舟登岸,严晓星一路上神思不属,他知伏建龙歹毒心机,命杜翠云相随自己,志在中伤许飞琼对自己情感,更可收制衡作用,自己一举一动均逃不过伏建龙耳目之下,遑论觅取骊龙谷藏珍。
只听杜翠云娇笑道:“严公子怎麽啦?”严晓星猛然惊觉已然走过杏花村,俊脸一红,折向走入店门。
店小二迎着引入楼上雅座,木屏隔绝,自成小间,严晓星笑道:“这地方好。”随口唤了几样酒菜,命店小二摆上三副杯筷。
蓦地——邻间有人以筷轻轻击桌,沉徐节奏分明。严晓星不禁凝神倾听,面色微微一变。杜翠云亦察出有异,柔声道:“这是为何?”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不关你我之事,说明徒乱人意。”店小二忽掀开布帘,送上杯筷壶酒,只是换了一人。严晓星笑道:“小二哥请坐,在下有话请问。”
那店夥忙道:“二位在此,哪有小的坐位,何况小的还要招呼别的客官。”
严晓星道:“坐坐何妨,我俩初履贵地,人生地疏……”说着疾伸右臂,迅如电光石火扣住了店夥腕脉要穴。店夥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
严晓星道:“杜姑娘请斟上一杯酒。”杜翠云如堕五里云雾中,茫然不解其故,依言斟满了酒杯。严晓星含笑道:“有劳姑娘卸开小二哥下颚,灌下一杯酒後再作倾谈。”
店夥面色大变,额角冒出豆大汗珠,挣扎无力,喉间音哑无声。杜翠云恍然若有所悟,左手一伸,两指卸下店夥下颚,将酒徐徐灌入喉中。滴酒无馀後,严晓星合上店夥下颚,徐徐松开腕脉,冷笑道:“有劳尊驾回覆贵上冷面秀士,劝他度德量力,免枉费心机,再若暗算,别怨在下手辣心黑。”
店夥色如死灰,苦笑道:“阁下如何发觉小的身分?”
严晓星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快覆命去吧,迟则无及。”店夥急急奔出。
杜翠云道:“公子是如何知情的,莫非邻室……”
严晓星道:“姑娘已知,不要再问下去了,稍时伏老英雄来到,最好不要提及此事。”
杜翠云诧道:“为什麽?”
严晓星道:“江湖鬼蜮,人心难防。”
杜翠云道:“伏老英雄,年高德劭,威望素隆,难道公子还信不过他麽?”
严晓星喟然叹息道:“在下与姑娘萍水一面,交浅不能言深,但在下再尽斯言,见人只说三分话,莫可妄抛一片心。”
杜翠云闻言,星眸中满含一团迷雾,只觉严晓星高深莫测,却由衷信服严晓星,螓首微点,嫣然微笑道:“好,我听你的,不与伏老英雄提及此事。”
严晓星道:“稍时伏老英雄虽来时,他向我等言说,无极帮主虽早有安排,但乔五等仍然漏网。”
杜翠云困惑不解,道:“公子因何而知?”
严晓星道:“他必言我等只在江都现身,乔五必自动找上门来求助。”
杜翠云嫣然笑道:“若为公子言中,则公子委实料事如神。”
严晓星也不再言,提起酒壶,揭去壶盖後以掌心紧抵住,只听壶中起了沸腾声,乳白浓烟从壶嘴中不断冒出。一霎那间,满壶酒蒸发殆尽。杜翠云剪水双眸凝视着严晓星举动,却始终猜不出严晓星施展何种功夫,道:“将酒倾去不是省事得多麽?”
严晓星摇首笑道:“毒性仍留,何必贻害无穷。”说着用大力手法将酒壶压挤成为一块锡团,掷出窗外。
盏茶时分过去,那原领两人看座的店夥探身入内,望了一望,惊咦一声。严晓星道:“你这是为何?”
店夥答道:“小的送酒前来,突有个客官拦住,说他就是两位守候的朋友,并拿出一块银子,命我速去河岸码头领一位身着蓝袍白须身背钢刀老者前来,不容分说接过小的手中杯筷壶酒,连声催促小的速去。”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你可接着了那蓝袍老者没有?”
店夥摇首苦笑道:“小的遍觅无着,无奈何只有回返覆命,那位客官何在?”
严晓星笑道:“他又匆匆离去了,你赶紧送上酒菜就是。”说着又微微一笑道:“那壶酒亦被我那朋友携了而去。”店夥已瞥明桌上失去酒壶不胜惊疑,闻言哦了一声躬身退出。
须臾,伏建龙闪身入来,啊啊朗笑道:“有劳二位久候了。”严晓星杜翠云肃请伏建龙入座。
伏建龙落座後,双眉微皱道:“眼前到得江都武林朋友着实不少,无不是为了柴青溪那本奇书而来,听说无极帮主虽有水性极高的党徒潜伏水底,但乔五等踪迹却遍觅无着。”
杜翠云诧道:“乔五未落在无极帮中手内,此乃令人欣慰之事,为何老英雄忧形於色?”
伏建龙心内暗震,叹息一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那乔五三人虽侥幸未落魔掌,却依然未逃出江都,在群邪严密搜觅之下,迟早他必被生擒活捉。”
严晓星道:“小侄之见,乔五生死无关宏旨,就是被擒住也无济於事。”
伏建龙目光灼灼,诧道:“贤侄此话何解?”
严晓星道:“柴青溪已死,那本奇书已随遗体火化,纵然将乔五凌迟chu死,也找不回奇书。”
伏建龙道:“贤侄坚信柴青溪已死麽?老朽看来未必,柴青溪定还活在人世,藏身在这江都城内。”
严晓星摇首正色道:“小侄不敢苟同此见,天涯之大,何chu不可容身,柴青溪既未丧命,尽可身怀此书觅地隐身,为何反故命乔五显露踪迹,引来群邪,似嫌画蛇添足。”
伏建龙不禁一呆,道:“贤侄不是说过柴青溪此举是诱使厉炎现身,假手金刀四煞除去麽?”
严晓星道:“此乃乔五所言,小侄姑妄听信。”店夥走入,送上酒菜。
伏建龙鲸饮一杯酒後,捋须长叹一声道:“贤侄之言虽极有理,但江湖之事,云谲波诡,无法揣测其是,如依老朽所料,可断言柴青溪必未死无疑。”
杜翠云道:“何以见得?”
伏建龙道:“此次柴青溪再出江湖,是为了叛徒厉炎篡夺排教基业,排教有累卵之危,他不得不挺身而出。”
“那厉炎麽?却为了那本奇书才出此毒计,奇书未得,厉炎焉能施展毒手将柴青溪一击毙命,杀鸡取卵,甚为不智,所以下手极有分寸,才可留得活命在。”
杜翠云笑道,“老英雄如同眼见一般。”
伏建龙正色道:“就事论事,不能不抽丝剥茧,才可真象大白。”
严晓星道:“纵然柴青溪尚活在人世,他也不能将奇书双手奉献他人。”
伏建龙微微一笑,挟了一块牛肉在口中咀嚼咽下後,望了杜翠云一眼,道:“姑娘不是需求奇书殷切麽?”
杜翠云微颔螓首道:“正是,晚辈只能借取,尚须柴老英雄首允,却不能出手劫夺,但落在别的凶邪手中,晚辈出手劫来又当别论。”
伏建龙道:“万一落在正派高人手内,姑娘又当如何?”杜翠云不禁语寒。
伏建龙又道:“贤侄与柴青溪私交甚笃麽?”
严晓星摇首道:“逆旅见逢,萍水一面,虽言谈甚欢,难言交情甚笃。”
伏建龙微微一笑道:“此乃贤侄片面之词,为何乔五独邀贤侄前往河岸,此举必有深意在内,老朽与柴青溪曾有数面之雅,深知柴青溪虽侠肝义胆,却落落寡合,但慧眼识人,一见投缘,必推心置腹,所以老朽断言贤侄与他交情甚笃。”
严晓星心中暗惊,但毫不动容,微笑道:“柴老前辈如何想法,此是他自身之事,晚辈不愿妄测。”
伏建龙目中突神光大盛,道:“贤侄挺拔俊逸,根骨秉赋无一不是上乘之材,堪谓人中之龙……”
严晓星道:“伯父过奖。”
伏建龙双眉一皱,又道:“贤侄不必自谦,似你如此根骨人品,武林百年难求,不要说是柴青溪,就是稍具知人之明的武林成名人物,遇上贤侄亦要觅致门下,作为衣钵传人。”
严晓星笑道:“伯父尽作题外之言,小侄总不能背师重投。”
伏建龙正色道:“柴青溪此举实含有深意在内,他那本奇书倘非具有过人秉赋无法参悟玄奥,贤侄如能悟彻,觅获藏珍,不难报却血海大仇。”说着望了杜翠云一眼,接道:“最好你们两人共同研读,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杜翠云不禁凝注着严晓星,流露出希冀神光。
严晓星黯然一笑道:“小侄向不作份外之想,何况柴青溪从未提及身怀奇书,书中所载究竟有何惊人武功,迄至如今小侄仍茫然无知。”
伏建龙道:“贤侄是真不知麽?”
严晓星正色道:“小侄句句实言,焉敢欺瞒伯父,再说小侄纵然与柴青溪见面,难免招致杀身奇祸。”
伏建龙道:“老朽必在暗中相护,凡事只小心谨慎,以贤侄机智武功,当可安然无事。”
严晓星道:“伯父盛情德意,小侄没卤难忘,但容小侄三思。”
伏建龙道:“老朽决无勉强之意。”说着改言其他,谈笑风生。
三人食用半饱,忽见店夥进入,躬身笑道:“伏老爷子,楼下有位计姓客官言现有要事相商,望伏老爷子劳驾一往。”
伏建龙不禁一怔,霍地起立道:“老朽三两日内不拟离开江都,竖佳如听从老朽之言,老朽不难找到贤侄下榻之chu。”言毕即匆匆随着店夥走出。
杜翠云眸光闪动,道:“柴老前辈尚活在人世麽?”
严晓星道:“难说,此乃不可强求之事,在下目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不能心存过分之望。”说着拍手招来店夥,算清帐目,相偕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