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青溪鼻中冷哼一声,道:“你如妄念杀人灭口,得书遁去认为人不知鬼不觉,那未免大错特错。”
白眉叟厉声道:“此话何解?”
柴青溪道:“倘无柴某讲解书中玄奥疑难之chu,你纵到手也无异白纸一般。”
一蒙面人突冷笑道:“那本奇书你身怀数十年,视若拱璧,日夕钻研,依然未能参悟书中玄奥,要你何用。”
柴青溪冷冷答道:“尊驾虽说是,却未必尽然,柴某诚未能将书中玄奥参悟,但比起诸位一窍不通总高明甚多,所谓一言点破玄机,触类旁通,那端视诸位资质造化了。”说着语声略以一顿,又道:“若诸位欲强行出手攫夺,置柴某於死,柴某必先发制人,一掌震碎身怀奇书,让诸位枉费心机。”
只见一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阁下弦外之言,莫非意欲与我等谈条件?”
柴青溪道:“正是。”
瘦小蒙面人道:“请即说出。”
柴青溪道:“柴某有二条件,骊龙谷藏珍柴某只取一粒雪莲实,别无所取。”
白眉叟道:“那自然可以,请问其二。”
柴青溪道:“烦求相助诛戮叛门孽徒厉炎,重振排教雄风。”
白眉叟道:“件件依从,请速取出。”
柴青溪缓缓伸手入怀,在胸前取出一册纸色黄旧线装约莫四十馀页书本。白眉叟接过,略略翻展不禁双眉浓皱,原来书内俱是甲骨文,尚有符录图形,转递与八蒙面人。蒙面人逐个传阅,虽有多半谙晓,只觉须参悟若无柴青溪在旁指点,艰难异常。
柴青溪道:“距此不远有一戴云山,甚少人迹,仅一座荒废已久之千福寺,我等藉此隐身参悟,若诸位秉赋不错,当能参悟出书中玄奥。”
白眉叟冷笑道:“柴青溪,你又在玩花样,莫非千福寺隐有武林高手……”
语尚未了,柴青溪亦报之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凶,胆子愈来愈小了,你若不信,尽可遣出两人前往千福寺窥察,便知柴某之言真假。”
一蒙面人道:“这话不错,兄弟就去千福寺内察视。”问明方向路径,身如电闪掠出林外而去。
白眉叟道:“我等亦可动身前往千福寺,那位愿背负柴青溪。”
瘦小蒙面人在柴青溪身前一蹲,背起柴青溪,出了竹林,择僻径小路往千福寺方向走去。他们避免形迹败露,行程缓慢,虽仅四五十里程,却耗费了近两个时辰,到达山下茂密林中,一条身影疾闪而出,正是前行查明千福寺之蒙面人,笑道:“柴老儿说的不错,那千福寺荒废已久,无人栖息在内。”
白眉叟颔首道:“好,我等速速前去,有劳带路。”
他等一行登山进入千福寺中,察看守外地势,清扫一列僧射,白眉叟即取出那册奇书,道:“时不我与……”
柴青溪知白眉叟心意,忙道:“且慢。”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闪;道:“柴老师还有何话说。”
柴青溪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柴某一诺千金,决无更改,阁下还惧柴某反悔不成?虽说千福寺异常隐秘,须知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等必须在寺外布下伏椿,以防黑白两道凶邪侵入,再说柴某重伤之体,更需尽半个时辰独自调息,引气归元,独关一室,不能惊扰。”
白眉叟点首微笑道:“所言极是,柴老师一定要引气归元麽?”
柴青溪正色道:“这本书本均是奇奥法术,须聚精会神领悟才能施展,柴某数十年来参研,不过一知半解,难谓阁下能全部参悟,柴某如不引气归元,无法神智贯注施展其中小法术,更不能使阁下领悟。”
白眉叟认为柴青溪之言并非无理,便命将另一间秘室让柴青溪一人独自调息,并命专人看守在门外。柴青溪在酒筵中与群雄说至此chu,群雄不禁恍然大悟。雷玉鸣大笑道:“雷某不禁五体投地,拜服柴兄智似诸葛。”
柴青溪摇首赧然答道:“柴某亦是受严少侠指点,依法施为,不敢功居於己。”
祝秋帆道:“在下要问柴老师如何逃出千福寺,至今仍未发现麽?”
柴青溪道:“柴某虽不才,但障眼小法仍在,白眉老怪须俟明辰才会察觉柴某失踪之事。”,语声略略一顿,又道:“目前老怪正在召集人手,在千福寺布下森严伏桩。”
祝秋帆目光转注严晓星道:“少侠此举志在什么?”
严晓星道:“使群邪两败俱伤,剪除无极帮党羽及黑道凶邪,我等今晚离去千福寺外,却按兵不动,全力阻止正派高手与白眉老怪为敌。”
廖独道:“以後咧?”
严晓星道:“诱使无极帮主自愿交出那幅藏珍图。”
廖独道:“如何交出?”
严晓星道:“此事无法预料,只有尽其在我了。”
廖独哈哈大笑道:“我等一切听命於少侠,廖某也不必多问了。”
柴青溪皱皱眉道:“少侠,那位杜姑娘来历似谜,武功又高,看来杜翠云是极大阻碍。”
严晓星点点头道:“晚辈知道,但不如前辈所料的这般恶劣。”这席酒饭吃了约莫一个时辰,群雄纷纷起程分批赶往戴云山。
许飞琼向严晓星道:“星弟,愚姐与你同行可以麽?”
严晓星道:“此乃小弟求之不得,琼姐何出此言。”
许飞琼不禁面泛红霞,嗔道:“我们走吧。”途中娓娓倾谈,得知萧文兰雷翠瑛等诸女均已前去含部口冯杏兰府中作客,并暗中防护冯府。
许飞琼忽道:“星弟现在确知无极帮主是谁麽?”
严晓星道:“依小弟最近观察所得,认为伏老爷子受嫌愈来愈重,只待证实而已。”
许飞琼默然曼叹一声。良久,许飞琼忽嫣然笑道:“杜翠云姑娘美貌麽?”
严晓星料不到许飞琼有此一问,不禁一怔,摇首苦笑答道:“世上尽多美貌少女,小弟非好色之徒,难道琼姐……”
许飞琼笑道:“我深知星弟是个至诚君子,但杜姑娘似对你情深一往,恐难避开情孽牵缠哩。”严晓星苦笑一声,未出一言。
许飞琼接着笑道:“抛开杜姑娘不说,那于中凤姐姐,你总不能不要吧?”
严晓星叹一口气道:“我真不明白你们女孩子怎么想的,凤姐姐又不是不知我的情形,她何苦又搀和进来呢?”
许飞琼咯咯一笑道:“女孩子的心思哪是你能想明白的,我只问你要不要?”
严晓星苦笑道:“琼姐姐觉得还允许我拒绝么?”
许飞琼咯咯笑道:“你知道就好,凤姐姐你是无法拒绝的,那再多个杜翠云姑娘或是多几个其他姑娘又有何妨?星弟,女孩子心眼窄,因爰生恨,往往会坏大事。星弟弟,与其这样,你何不都收下来呢,我们姐妹都不会在意的。”
严晓星感激地道:“琼姐姐,你对小弟实在太好了,小弟听你的。”
许飞琼笑道:“不要向我灌迷魂汤,你呀……”话未说完,忽见前途穿过十数条身影,迅疾如风向戴云山奔去。
严晓星目光锐厉,忙道:“不好,少林悔心院长老静澄上人率领少林高手亦赶来了,我等应全力制止。”加紧身法,疾奔赶去。
冷月凄迷,千福寺外密林中不时飘传出一声鸟呜,风翻枝摇,影浮如魅,气氛恐怖,令人不寒而栗。寺内蝙蝠漫空穿飞,到chu残石乱草,大殿中灯火如星,杳无人迹。
蓦地——一条魅样人影由大殿内飘闪而出,低声唤道:“宇通兄。”正是白眉老怪。
只见一株参天古柏上疾如鹰隼泻下一条黑影,道:“阁下召唤何事?”
白眉叟道:“什么时候了?”
“二更将残。”
“外面情势如何?”
那黑影阴阴一笑道:“外面平静如水,但据方才天通所言,山外有武林人物频频现踪,如风声走漏,今晚难免罹受侵袭。”八蒙面黑衣人讳言木来来历,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字代号。
白眉叟闻言诧道:“这风声因何走漏,哼,定是柴青溪从中作祟,骗我等上当,老朽要他知道厉害。”说时反身欲行。
“且慢。”
白眉叟回顾了那人一眼,道:“除了柴青溪外还有何人可知?”
黑影人鼻中冷哼一声道:“似阁下如此浮躁,实难成大事,试问柴青溪与我等何怨何仇,武林群雄可明向我等挑衅,用不着如此画蛇添足,以柴青溪作饵。”
白眉叟想想也对,嘿嘿一笑道:“究竟宇通兄心细如发,但……”
突一双黑影如飞掠入,望白眉叟略一欠身,道:“登山小径发现可疑敌踪,但他们却不进入,只在山上徘徊踌躇不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射,现身道:“来人是何来历?”
一匪徒道:“共是五人,均以黑帕扎住面目,不知是何来历。”
宇通道:“阁下可否与我前往一探?”
白眉叟望了他一眼,道:“有此必要么?”
宇通道:“局势比我等预料似较严重,若不知彼知己,何以为战。”
白眉叟略一沉吟,道:“寺内戒备森严,chuchu死域,我等稍离无妨。”
四人相偕走出千福寺後,联袂掠向登山小径。果见五个劲装捷服,肩带兵器,黑巾扎面人影聚在山口上窃窃私议。宇通低声向白眉叟道:“我俩蹑近偷听他们议论何事,以便明了敌情,再出手歼戮不迟。”
白眉叟颔首应允,两人鹤行鹭伏,悄无声息挨进山口小径。只听一个沙哑语声道,“此chu就是戴云山麽?不知有无听错,千福寺是否确在山内。”
另外一人低声冷笑道:“这还有假的,听说今晚无极帮有大举侵袭之意,我等徜此浑水,似飞蛾扑火,自取其死,未免划不来咧。”白眉叟闻言暗中心神一震。
只听沙哑声音又起,道:“兄弟疑心消息来源是否是真,是以我等逗留山口外瞧瞧有无武林人物相继前来。”
“那还假得了,排教乔五三名手下从水中得以逃出,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无意被一丐帮弟子在後蹑踪,只见乔五与柴青溪聚交谈了数句,突如受惊之鸟般四散奔去。
一丐帮弟子尚不知为了何事,便望柴青溪身後赶去,进入一片竹林中,不料柴青溪竟遇上天外之凶白眉叟及八位蒙面人,柴青溪遂落入白眉老怪掌中,计议遁往戴云山。”
“以後咧?”
“那丐帮弟子不愿以身涉险,便返回江都,丐帮耳目极广,侦出乔五潜伏之chu,登门请问,将柴青溪陷入虎口之事相告,乔五似愿藉武林群雄之力救出柴青溪,恳请丐帮相助,是以风声不陉而走。”
“话倒也可信,似不知柴青溪等四散逃奔。”
“柴青溪无意窥见金刀四煞形踪。”
只听一人笑道:“今晚我等更不可淌此浑水,徒取杀身之祸,走吧。”其他四人踌躇一阵后,返身回奔出山口外而去。
白眉叟道:“老朽倒错怪了柴青溪。”宇通鼻中微微一哼,与白眉叟联袂腾起.回转千福寺。一落实殿阶,宇通嘬嘴放出一声尖锐哨声。
须臾。四面八方奔来七个黑衣蒙面人,宇通将情势与七人言明,天通惊道:“风声外泄,我等岂可作困兽之斗,不如陡速撤离。”
元通冷笑道:“未必如我之愿,再说柴青溪现在坐息不论来敌如何之强,我等总可支撑到天明时分待柴青溪出来,岂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其馀之人均同意元通说法,各自回归原chu。
白眉叟迳向柴青溪调息的那间秘室走去,屋外四个劲装大汉严密防护着,他走近窗前捅破窗纸,凝视屋内,只见灯光如豆,昏黄黯弱,隐约可见柴青溪盘坐壁角,一动不动,已入物我两忘境界。他严嘱四劲装大汉防范外敌侵袭,便返回大厅内,独自展开奇书翻阅,希冀参悟玄奥。三更正,一片衣云遮蔽天边冷月,戴云山中景物更显昏茫如雾。
蓦地。山外四面涌来江湖高手,喝叱声起展开激烈凶搏,发出刺耳长叫,声震夜空。白眉叟闻声惊觉,面色一变,忽闻殿外传来一片衣袂振风之声,便知强敌已至,急掠身穿出殿外。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率领十数名武林高手立在殿阶下,被四蒙面黑衣人阻住。庞雨生瞥见白眉叟现身,大笑道:“强敌来袭,如山重压,阁下何必作困兽之斗。”
白眉叟淡淡一笑道:“依你之见咧?”
庞雨生道:“释出柴青溪及赐赠那册奇书。”
白眉叟道:“这容易,老朽自当如命交出,请问你有良策保全柴青溪及奇书,老朽心想庞老师未必强过我等。”
庞雨生冷冷一笑,手指着淡衣少年,道:“就凭神木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侠,谅无人敢公然为敌。”
白眉叟道:“那是庞老师说的,老朽头一个就不信。”
钱百涵闪身而出,手腕起chu,夜空中闪耀一道冷气逼人青虹,怒道:“枉费唇舌则甚,若不释出柴青溪,阁下今晚难逃一死。”
一双黑衣蒙面人忽撩开襟底,拔出奇形兵刃,欺身如展,望冷面秀土及钱百涵快攻出手。庞雨生及钱百涵心中一惊,双双迎攻而去,展开一场激烈拚搏。其馀匪徒猛地出手却向白眉叟击攻,一蒙面人大喝道:“找死。”撩出一柄月牙钢刀,左臂疾伸,抓住一长瘦中年汉子一摔,那中年汉子身不由主地身躯一个疾转,青虹疾闪而过。
嗥声未出,一颗六阳魁首离肩飞起,鲜血直冲喷洒半空,那蒙面人身手极快,横跨一步,月牙钢刀往另一人挥去。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那人被生生劈成两截,五脏六腑溢流腔外,惨不忍睹。另一蒙面人双手疾扬,黑夜之间,不知发出是何歹毒暗器,闷哼声中,纷纷倒地只剩下庞雨生及钱百涵两人。庞雨生越打越惊,只觉蒙面人武功奇绝,招式愈变愈奇,攻向部位,出人意表,不禁大感凛骇,猛萌奇寒,自知身陷危境,所幸其他蒙面人不愿联臂合放,否则只怕难以招架十数回合之外。
白眉叟狞笑道:“两位如若知机,老朽不念旧恶,弃剑归顺,共图大事如何?”
猛闻庞雨生大喝道:“住手。”两蒙面人倏地飘身开去。
钱百涵浑身见汗,湿透袍衫,这是一场从未经历过的场艰苦拚搏。只见庞雨生傲然一笑,道:“共图大事这话倒还中听,须知庞某宁折不弯,如要庞某弃剑归顺,除非日从西起。”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闪,道:“庞老师委实太过倨傲,好,两位如愿共图大事,请从此刻起联臂迎拒来敌。”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阁下尚未应不允事,若成有何见酬?”
白眉叟道:“驱龙谷藏珍如待所需。”
庞雨生道:“不如说各得其半才是。”
白眉叟心中怒道:“你乃败兵之将,尚欲何求,你未免得寸进尺,贪禁无度。”
忽闻夜空中飘传一声长啸入耳,忙道:“好,老朽应允就是。”
庞雨生闻言不禁一呆,料不到老怪如此轻易应允,颇感诧异,望了钱百涵一眼。突然瞥见四蒙面黑衣人飞身掠至,浑身浴血,似经过一场惨烈凶搏。白眉叟道:“天通兄,情势如何?”
天通答道:“三路强敌均已驱退,只有无极帮大举进袭,双方伤亡各半,无极帮主片刻即至。”
庞雨生道:“在下重申前言,我等不必强留在此作困兽之斗。”
白眉叟冷笑道:“老朽如能撤走,尚待庞老师赘言?”
天通接道:“奇门帮已然发动。”
白眉叟道:“好,各守方位,庞老师钱少侠请随老朽来。”
一霎那,大殿前草坪上杳无人影,林木沙沙,乱尘飞舞,又易为幽森荒凉景象。片刻,数条魅影疾逾电闪掠入寺门,为首者正是无极帮主,黑巾蒙面,衣袂迎风摺摺翻飞。紧随着南天三魔,骷髅人魔等黑道凶邪,最引人惹目的是一身高大红衣的番僧,一睑浮肉,目如铜铃,獠牙掀唇,狞虎骇人。在那番僧之後,又一列横身立着身穿紫黄色袈裟僧人,面目森冷如冰,不类中原人物,各手执着镜铁等法器。
无极帮主四巡了一眼,沉声道:“白眉老怪竟逃走了麽?”
火龙梭费光冷笑道:“未必地面弃尸乃冷面秀士同来随从,血迹犹新,距死不远,只是不见冷面秀士及姓钱小贼,莫非他们两人被生擒了?”
马天义道:“据属下观察,这寺内已设下遁甲禁制,显然老怪已遁入奇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