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说是什么事。”金祖耀高声问道,存心想要惊动一下旁人邻里。
妻子却小声提醒道:“老金,你莫要那么大声,害了邻居可要怎么是好。”
金祖耀心中一震,微感惭愧,面上有些发烫,忍不住抬手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阴阳兄弟在外面低声耳语了片刻,令狐阴沉声道:“先说也无妨。过几日,塘东县的牢里要移来一名重犯暂做安置周转,你是牢头,当天必定要去看守。我这里有颗药丸,下到水里没有任何味道,你偷偷让她喝了,毒发之后,会与死人无异,你将她带出牢房,丢到塘边乱葬岗里,这忙就算帮成了。”
令狐阳细声提醒道:“那人本就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兄弟们保证不会让她死的太过痛快,一来二去,也没逃了什么重犯,你总不算犯法吧?”
金祖耀紧握刀柄,缠布都已女干饱了掌心的冷汗。
他正要大声呵斥,屋外冷不丁又传来一声阴笑,一个好似被酒色掏空中气不足的声音飘飘忽忽道:“阴阳兄弟,你们要是打算给当年的老大报仇,直接下毒杀了就是,费那么大劲弄出来,到底是打算杀了祭奠旧友,还是打算藏起来先玩几日啊?”
这声音把那个日字咬得又重又长,口气里透着一股淫亵之意,分明意有所指。
令狐阳哼了一声,冷冷道:“我弟弟睡女人从不挑剔,我更是对娘们没有半点兴趣,弄她出来,自然是要大开灵堂召集旧友,好好炮制了她出一口恶气。我们可没有你花落尘无孔不入这么好的兴致。”
金祖耀心中一惊,听这话,新来的竟是沿江偷香夺取清白无数的无孔不入花落尘。据说这淫贼原本给自己起的外号并非这个,但他摸进闺房作案,往往不肯羞辱一次就罢休逃走,宁肯忍着脏污冒大风险也非要将受害女子小嘴臀眼分别占有一次才算完事,因此被人叫开的绰号,就成了无孔不入。
此贼轻功点穴功夫都是一流,受害女子中不少属于武林门第,算起来,江湖上想要捉他的,怕是比公门中还要多些。
花落尘轻笑一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毕生所愿便是能一亲江湖四绝色之列的美人芳泽,得到消息日夜兼程赶来,光马就累死了三匹,自然是好兴致。不瞒你说,我现下裤裆里就憋得发涨,你们要没意见,在下过会儿可要找姓金的闺女老婆先泄泄火。”
金祖耀双目一瞪,怒吼道:“你敢!”
花落尘淫笑道:“我为何不敢?只要给我机会,就是皇帝老子的女人,我也敢前前后后连嘴带屁眼一并日了,人生在世需尽欢,怕死怎么做采花贼?”
令狐阴朗声道:“看来花兄也是打算把主意落在金牢头身上咯?”
花落尘笑道:“谁不知道那人犯一到,塘东衙门周遭数里之内都会布满眼线,到时候高手把牢房围得水泄不通,你们还真当那主意能管用么?”
令狐阳不悦道:“哟,那花老弟有什么好计策么?”
“在下又不需要将谁拖出来弄死。我色胆包天惯了,金牢头根本不必犯法,我到时候点了他家人的死穴,换上狱卒衣服,只叫他带我进去牢房值夜一宿,到时候我进到监牢里面,那绝色美人被人绑得动弹不得,只能任我享用。事后给她穿戴整齐,要杀要剐,也和我无关。”花落尘悠然说道,显然早就做好了打算,“我不怕金牢头不答应,他肯让我日那娘们,我就去,他不肯,我就拿他老婆孩子将就。他愿意为了个死囚带绿帽子坏了女儿名节,我不介意。”
金祖耀心中怒极,刀尖微颤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令狐阳细声细气道:“他夫人可贞烈的紧,这会儿正握着剪子,保不准就自裁了。”
不料花落尘淫笑道:“死了也不打紧,半个时辰以内,稍有点热乎气,我一样摆弄。在下百无禁忌,就是可怜金夫人死了身子里还要带着别的男人精血,到了阎王爷那儿也判不成贞妇吧。”
金祖耀分明听到妻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一紧,只恨不得这就杀出屋去,先将自己拼死再说。
令狐阴咦了一声,奇道:“连你都来了,这消息竟传的如此远么?”
花落尘笑道:“可不算远,我从这位美人被抓就一直打听,早早就进了蜀州。前些日子那些正派中人在湖林城里大闹了一场,这些日子,整个西南的黑道怕是都要来唐门地头做客。”
令狐阴似乎有些担忧,道:“还有谁要来?”
花落尘略一沉吟,道:“只算在下确定已经来了的,就有藏剑岭毕氏三兄弟剩下那两位,差一条尾巴能成精的八尾狐狸霍瑶瑶,脸上因刺配破了相的赤面僧非树,和我一样只求美人销魂玉体的玲珑邪塔褚帝玄……看看,有报血仇的剑客,有想趁机扬名的魔女,有不满自己牢狱之灾的怪和尚,还有惦记着美人一身功力的采补高手,你们说,热闹不热闹?”
大概是看到阴阳兄弟的脸上都不太好看,他又笑道:“所以你们两个来得早并不算什么,江湖从来就不是一个先来后到的地方。”
“你说对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接口道,“你们三个先来,也一样不算什么。”
令狐阳这次的尖细嗓音竟然有些发颤,强撑着阴阳怪气道:“奚老三,你这种本事,就不必来打牢头的主意了吧?请你来杀这位的,恐怕少说也出了几千两银子,你不一路杀进大牢,怎么对的起你手里的剑。”
金祖耀手掌一松,那柄单刀再也抓握不住,当啷掉在地上。
阴阳兄弟、花落尘,他都还有胆气拼命一搏,可这位梦落九泉奚无坎,他就是豁出九条命去,多半也沾不到对方的衣角。
杀手这行当,名声可以远扬,但正主一定要低调、隐秘,谁都能一眼认出来的杀手,往往活不了多久。
奚无坎应该算是江湖上少数官府给过画像,还好端端活到现在的杀手之一。
这样的杀手只有两种,一种找不到,一种打不过。
奚无坎是后者。
武林中名气一定程度上象征着实力。
那么花落尘加上阴阳兄弟,也多半不是奚无坎的对手。
奚无坎冷笑道:“那与你们何干?我既然来了,你们就得走。”
外面好半天没有传来一丝声音,金祖耀在房中呆愣片刻,弯腰捡起了单刀,凄然一笑,沉腕一转,将刀刃朝向了自己。
其实他此前就已听到风声,今夜群贼聚首于此,更是做实了他的猜测。
那个犯下惊天大案的重犯,竟要在塘东县临时关押。
虽说公门中的兄弟大都不愿提那死囚的名字,但他又怎会不知,近来蜀州境内当得起上达天听四个大字的犯人,除了手刃镇南王世子后束手就擒的天下第一女神捕玉若嫣,还能有谁?
案件一出,西南大乱,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几日之间,死讯就传遍四州,扩散到大半个江南。
六藩分属之内,若非叛国附逆的大罪,都由当地主理自行审断。
那玉若嫣,自然也要押送镇南王府。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在大家心目中,玉捕头当然已经是个死囚。
可这个死囚,却偏偏送不出去,至今还留在唐家堡所在的东川郡内。
据说西南境内的公门高手近的都已到了,远的都日夜兼程正在往这边赶,王府也派出了手下数名顶尖英才,为的,就是能让玉若嫣活着到达镇南王府,交给镇南王亲自chu理。
只因想要玉若嫣的人,实在太多。
她五六年里横扫西南黑道,大大小小得罪了不知多少,偏偏又位列近年江湖四绝色之中,是公认的倾城之貌。
东川郡几位地方官曾合计半宿,商量出一个办法,找几个女犯冒充,试着押送一下看看后果。
结果四位女囚全部不翼而飞,四个方向上三十六名官差,没有找到一个活口。
若不是唐门倾全派之力帮忙平稳局势,那几个吓破胆的父母官怕是连自己的官衙也不敢再待。
这样一个烫手的犯人,为何会传出要转移到塘东县的消息?送到这里和镇南王府南辕北辙,难不成改了主意要横渡金沙河送去皇城?还是打算经中南四州南下入海,取道蛮邦兜一个大圈进入滇州?
金祖耀一个小小牢头,自然猜不到上官心中是如何打算,但他知道,这该死的消息,已经快要害了他一家性命。
为何这公门内都还没有传开的事情,这帮江湖人会如此轻易地知道?
他心中苦思冥想之际,外面奚无坎的声音又冷冰冰响了起来:“你们还不死心,是以为塘东县来的高手中,仅有我一个你们得罪不起,未必没有任何机会对么?”
其他人没有回答,只有令狐阳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权作默认。
“蠢材。你们真当玉若嫣这样的人物,会打主意的只有你们这些杂碎么?急匆匆跑来的,不是想杀她的,就是想操她的?”奚无坎冷笑道,“我只说两个人,你们且看看自己的脑袋,够不够柔。”
他微微一顿,提气道:“雪玉钗摇足踏云,一剑夺命碧罗裙。”
阴阳兄弟倒抽了口凉气,令狐阴沉声道:“雍素锦和碧姑娘?她们怎么会来管这闲事?”
令狐阳细声道:“都被官府通缉过,来杀个女神捕泄愤呗。不过那俩虽然厉害,论功夫恐怕还比玉捕头差一截吧。也就只能捡现成便宜了。”
花落尘的口气却显得有些惊恐,道:“令狐兄弟,你们的消息这可就不太灵通了。你们难道不知道,这……这两个女煞星,其实都已成了如意楼的人。”
令狐阴惊道:“莫非……如意楼竟看上了玉若嫣准备收归己用?”
奚无坎哼了一声,道:“何止,唐门趁着现在犯人还在东川郡押送不出,倾巢出动调查背后是否另有隐情,想要的还不是玉捕头的人情。除了唐门如意楼,你们怎么知道没有别的势力在打这位的主意?要命的,趁早死心快滚吧。”
花落尘淫笑一声,道:“好,我走。不过,死心却是休想。金牢头这边看来轮不到我,我自然可以去想别的办法。今生不能一尝江湖四绝色的滋味,我死都难以瞑目。”
奚无坎冷冷道:“你不妨去找找另外三位,玉若嫣杀人时不着寸缕,说不定已被世子破瓜开包,按规矩,没资格位列其中了。”
令狐阴长叹一声,道:“金牢头既然被你奚老三盯上,算我们兄弟倒霉,告辞,我们另想办法就是。”
金祖耀横刀在颈,后退两步,听着外面渐渐没了其他声音,便只等着奚无坎进门动手。
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固然重要,可他绝不能为此就不顾律法,还要害了玉捕头,他左思右想,也只有一死了之,才能断了他们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