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说,这种重要角色如果真是文曲的手下,那麽胸腹之上必定会有六星标识。
可那麽一个年轻寡妇的小肚子,还真是不好找由头去看。请唐门女弟子帮忙倒是个法子,但唐青身上被下了太多禁制,不可再用,唐醉晚还不知是否可靠,就算信得过,范霖儿只要在腹部蒙上一层和那媒婆一样的伪装,别说唐醉晚看不出来,就是唐行济每晚在她身上欲仙欲死,也未必能发现什麽异常。
难不成,要冒充采花大盗夜探闺房,将她一个弱质女流摁在床上强行验身麽?
这的确是条路子,可问题是,他担心范霖儿等的就是这个。
若是验出什麽还好,若验不出,范霖儿闹起来,南宫星就是换上十七、八个身份,在唐门怕是也难有容身之所了。
心里转了几个主意,南宫星暗道,不能再这麽毫无自主,唐远明城府极深,心中想的又都是唐门利益,至今连唐昕的生死都没有过多挂怀,可不能一时不查,成了他手中一把快刀。
念及此chu,他快步赶回自己暂住的院子,果不其然,范霖儿扶着廊柱,依旧等在门外。
“公子,你可回来了。”范霖儿白净的面颊泛起一丝红晕,似是站立太久有些不支,双手拎起裙裾,将一双娇小玲珑的莲足顿了几顿,轻声道,“可有什麽好消息麽?”
南宫星笑道:“有。”
范霖儿双目一亮,颇为期待道:“是什麽?”
“你夫君的死,和玉捕头的杀人案子有关。”
“什麽?”范霖儿显得惊愕无比,“孟公子,你……你怕不是搞错了吧,行济武功不是一流,在家中地位也远不如许多兄长,这等惊天大案,岂会牵扯到他?”
“详情如何,还待勘察。弟妹,不知方不方便随我跑一趟中堂,与冯捕头他们碰面,仔细谈谈呢?”
话问出口,南宫星就紧紧盯住了范霖儿的五官神情,不肯放过一点细微的变化。
可范霖儿并没有什麽不同寻常之chu,只略略颔首,道:“好,此事与外子声名有关,妾身必当全力以赴。还请公子稍待,我这就回家,换一身轻便些的装束,免得耽搁公子四方调查。”
“好,那你换好後就在你家庄外等着,我去接上另一个帮手,就来找你。”
“承蒙公子相助,妾身感激不尽。”她盈盈一福,快步离开。
看着那藏了不知多少秘密的纤细背影,南宫星暗暗一叹,心道若是唐昕在此,至少查起这女人要方便得多。
难不成,文曲就是为此而特地先将唐昕阻挡在唐门之外,活不见人死不见屍麽?
越想心中越是刺痛,南宫星摇了摇头,离开客居小院,找来了两个弟子,请他们去问问山腰门防,傅灵舟是不是已经到了。
等待的当口,见到许多西堂已被初步验过的弟子匆匆往另外两堂赶去,想必今日靠着丁一暗号的突然袭击,就此将全面铺开。
即便这些人无法将丁一的动向踪迹供出来,但哪怕只是将他们暂时圈禁,帮不到文曲的忙,便是大功一件。
南宫星不信,诺大一个唐门,会被七星门一位门主搅得天翻地覆。
等了约莫一刻功夫,傅灵舟与唐蕊携手而来。
看唐蕊眉眼之间流转的丝丝娇媚,多半临上山前还贪欢了一场。
想必是因此拖延了时辰,傅灵舟神情微赧,先抱拳道:“孟兄,耽搁片刻,来得迟了。”
唐蕊颇不愿帮他隐瞒身份似的,别别喊了一声孟公子,接着才道:“说吧,咱们该去哪儿,查什麽?”
对这二人,南宫星并不能完全放心,就只是简略说起,唐行济的死和玉若嫣的案子有隐秘的联系,今日唐家上下要进行一场大清查,在西堂也查不到什麽,便打算去中堂见见负责此案的冯破,若有机会,到世子遇害的厢房,看一眼当初出事的场景。
傅灵舟默默听完,扶着腰间黑沈沈的刀柄,问:“孟兄,我不擅此类深谋远虑之事,不知要我帮什麽忙。”
唐蕊冷哼道:“还能是什麽,看你刀法好,借你当个打手。”
南宫星坦然笑道:“话糙理不糙,差不多就是这麽回事。唐门混乱,诸事繁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一个人势单力孤,自然想找个助拳的。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只好捉到谁用谁。”
“我若是那个暗箭呢?”傅灵舟黑眸微擡,沈声说道。
“多防你一个不多,但若是你诚心想娶唐蕊,你这帮手就有大用。互利互惠的事,何乐不为。”
傅灵舟微微一笑,道:“那,咱们为何还不动身?”
南宫星颔首领路,先往唐行济一家所在的庄子去了。
远远看到是范霖儿在那儿等着,唐蕊忍不住蹙眉道:“南宫星,行济屍骨未寒,你带着他的未亡人要做什麽?唐门的地头,你不管去哪儿,难道我还不能给你带了这个路麽?”
“我要带她,自然有我的用chu。”南宫星故意不说明白,悠然一笑,脚下紧赶几步,迎向范霖儿,朗声道,“弟妹,你可准备好了?”
范霖儿依旧是神情凄楚,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过身上换了方便行动的束袖立褂紮脚裤,乍一望,倒像个实打实的唐门女弟子。
她折腰一拜,娇怯怯道:“孟公子,我准备好了。为走山路,我还特地换了短靴,咱们这就去吧。”
唐蕊轻轻挣开傅灵舟的手,大步过来拉住范霖儿,就往一边走去。
南宫星急忙扬声提醒:“唐蕊,你可不要胡乱讲话,不然小心唐掌事生气,坏了你和傅灵舟的鸳鸯梦。”
唐蕊一怔,愤愤回瞪一眼,但看神情,总不至於再把南宫星的真实身份拿出来说嘴。
南宫星退後半步,微笑道:“傅兄,唐门虽然不比百花阁天女门万凰宫那样的地方,可家中适婚女子也不在少数,习武的不习武的,大几十位都是往少了算。你就当真认准这唐蕊了?”
这话其实说得颇为冒犯,但南宫星觉得这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反常之chu,不寻摸一下根底,岂能安心。
“我初出江湖,能蒙唐姑娘青眼有加,已是颇大的福分。”傅灵舟面上微红,语气都添了几分温柔,道,“我还没露过刀法的时候,她就与我一见如故,知道我要来挑战唐门高手,与我纠缠了些时日,起先是担心我对唐门不利,後来,就变成担心我被唐门高手打伤,一直从中拦阻,甚至……不惜为此献身,与我海誓山盟。那不管唐门再有什麽绝色佳人,我也决不负她。”
南宫星暗暗赞叹一声,心道这唐蕊的眼光果真不差。
“南宫兄,”不需要忌惮旁人,傅灵舟低声换了称呼,颇为诚恳道,“我知道,蕊儿领了唐伯伯的命,骗了你一回,惹来你诸多狐疑。可我敢以我的刀保证,蕊儿并不是什麽心机深沈的女子,她喜欢我,便悄悄与我私会,她担心我,便变着法子拖延我上山挑战,她不喜欢你这样的花花公子,便连让我帮你也极不情愿。论理,你就是怀疑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刀客,也不该怀疑到她身上。她对唐门一片忠心,对我也从无隐瞒。”
南宫星看唐蕊嘀嘀咕咕越说越长,索性先将此刻唐门中隐藏的祸患简略讲了一讲,跟着沈声道:“唐蕊也是下层弟子,平日和外门学徒、仆役丫鬟接触极多,所以我怀疑不怀疑她,不在她是怎麽样的人,而是丁一有没有找上过她。阿青中了对方的手段,就成了那副样子。前车之鉴,岂能不加倍小心。”
“蕊儿身上并无什麽明显特异之chu。”傅灵舟略一沈吟,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过後得空,我仔细问问蕊儿,看她近几个月在唐门中是否遇到了什麽不寻常的事。”
又等了一盏茶功夫,眼见日上三竿,唐蕊才颇为沮丧地甩开范霖儿快步走了回来,挽住傅灵舟的胳膊,愤愤道:“这寡妇……简直不知好歹。这要出了什麽事,看她有什麽脸面去见行济!”
傅灵舟已经听说了范霖儿身上的疑点,自然柔声劝道:“蕊儿,孟兄目前所做,都是为了唐门。与你的目的并无二致,你不必如此针对他。”
“可他好色下流,和他爹一样,我怎麽放心让唐家的漂亮寡妇跟着他跑。”
傅灵舟看范霖儿已经款款走来,在背後暗暗扯了一下唐蕊的衣襟,肃容对她哼了一声。
唐蕊一楞,眼珠左右晃了一晃,乖乖闭嘴,不再多说。
小事使性子撒娇,大事听话乖巧,还算有些脑子。南宫星心下稍宽,让唐蕊领路,经山脊近道,往中堂所在山头赶去。
两边路途着实不近,范霖儿又不通半点武学,为了不耽搁时间,等到险峻之chu,南宫星看傅灵舟抱起唐蕊纵身而过,索性也道声冒犯,将范霖儿一扛搭在肩头,靠轻功赶路。
两男负着两女紧赶慢赶,等到了那边,已是午後时分,唐蕊拍了拍裙裤上的浮尘,蹙眉道:“饭都赶不上口热的。”
南宫星将腰牌解下拿在手上,上前请人通传,说要见冯破一面。
不料,那弟子面色铁青,反问道:“你要见的冯破,可是那位三等紫衣卫,六郡总捕头?”
南宫星拱手道:“不错。”
那弟子长叹道:“那你见不着了。”
“怎麽?出了何事?”
那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连声音都微微发颤。
“冯捕头昨晚死了,门主和各掌事他们,正跟公门高手一起验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