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公子(3 / 3)

窃玉 snow_xefd(雪凡) 5065 字 2022-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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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晚接风宴後,武平便接管了唐门驻紮的所有官差衙役,责令武达进驻东堂,帮唐远图重新挖一遍外门弟子中的疑点,请武瑾暂居西堂,监督唐远明协查此案。

他自己则坐镇门主唐远书身旁,请来此时唐门中的各路外援,算是礼数周全,依照江湖规矩,客客气气给了任务安排。

六扇门的高手,统归罗傲麾下指挥,自不必提。

玉若嫣本以为无法再自由行动,不想武平仔细审阅了这些时日调查的资料证据後,并不如传闻中那样急於替大哥报仇揽功在手,反倒传下命令,让唐门上下不必着急,定不能冤枉一个好人,连那香坠,都暂时放出牢房,交给唐门请医问药,好好诊治。而玉若嫣,则正式得到武平明令,可在三山自由行动,戴罪立功。

只是出於那心劫仍在的考量,玉若嫣依旧带着脚镣,不得亲自携带兵器。

外援江湖高手,连同武平带来的王府精锐,一并归於玉若嫣指挥。

托名孟凡的南宫星,也在此列,还蒙玉若嫣亲点,依旧做随行副手。

这两日间,唐门按照性别分组,弟子组之间互查,查完再去清查仆役奴婢,果然如玉若嫣所料,又揪住了七名年初新进的下人,均带有七星门烙印,关入地牢交给罗傲审讯。

但有些意外的是,苏木、苏叶姐妹两个作为源头,赤身裸体从头到脚被扒了个遍,也没找出什麽异常之chu,紫萍身上也没有七星门的记号,三个最有嫌疑对玉若嫣下手的,仍只能分别关押,严密看守等着文曲或文曲的部下上钩。

那范霖儿虽然将罪责推给了贴身丫头紫苏,但唐远明并不是这麽好糊弄的人,在哭天抢地的唐行济父母哀求中,唐远明亲自带人将范霖儿抓出内院,带了些简单行李,关在了玉若嫣此前住的地牢之中,与紫苏比邻而居。

唐行晁被唐远明废去武功,收押在亲族内院,妄动则死。那日与他一同被揪出的天道策反弟子俱被毒杀,拖去後山掩埋。

不过几日间,唐门上下就充满了令人紧绷的杀气。

眼前这为招待武平而摆下的简单宴席,倒成了唯一可以放松几分心弦的场合。

南宫星径自沈吟,思来想去,还是猜不出,文曲究竟还能有什麽後招可用。玉若嫣在公子们的助力下犹如风卷残云,如此威压之下,只怕连天道暗桩都要老实蛰伏下来,对手还能逆流而上不成?

还是说,文曲真正的助力,其实就在王府这几位公子之中?

这猜测一冒出头,便如野草一样逆着春风疯长。

宴罢,南宫星护送玉若嫣往西山折返,到了荒僻山道,再无其他耳目的地方,他索性将心中疑虑,掏出来交给了玉若嫣。

不想,玉若嫣竟神情自若,并无几分讶异之色,脚下铁镣叮当作响,转过两道山阶,才缓缓道:“虽无实证,但这麽庞大的布局下来,会得到好chu的,不外乎就是几位公子。先前你对我说,天道背後一定有不同寻常江湖的势力在暗中支持,那不在皇亲贵胄中,就在六位封疆王侯内,一般文武大臣,没有这个财力权势。”

她明眸中染上一层淡淡担忧,“要是连王爷的亲生孩儿都顺利策反挑拨,天道背後有可能的主子,说不定便是其他五位之一。”

六方诸侯均是天璧朝开国元勋,战功赫赫,封领爵位世袭罔替各据一州之地同时,还是六方藩领名义上的封疆首府,除兵权外,各chu文武外官均可审核节制。

先帝登基之後,曾动过留爵削兵的念头,无奈天璧朝周遭蛮夷环伺,六方诸侯又都是勇武过人忠心耿耿的猛将,府邸皆在边疆,亲守国门,几番风波之後,终归还是不了了之。

如今元顺年间,新皇孱弱,辅政皇叔柱王足有八人,朝野明争暗斗,看似国泰民安一派盛世图景,在知情人眼中,却早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所以玉若嫣的推测,南宫星也颇为认同。

若是镇南王四位公子其一都被天道顺利挑唆,布局谋夺世子之位,那天道背後的尊主,往大了猜说是天子血脉,往小了猜,也可在北威王、北严侯、北康公、定南公、平南候……甚至是镇南王自家之中寻觅。

“你连王爷也要怀疑?”玉若嫣是镇南王亲自赐名,府内养大,恩准习武拜入公门,自然本能排斥,摇头道,“虎毒不食子,这也太荒谬了。”

不过她身经百案,倒也知道虎毒不食子这句话,与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一样,不过是驭民尊孝的朝廷话术罢了,只一犹豫,就又道:“王爷并没那麽大的野心,西南边陲阴湿潮热,王爷几年前就困於病痛,不愿再主掌封地事务,拓疆这些年实际上已经在逐步接管王府,此次巡视之後,本该……”

她眼中闪过一丝伤感,缓缓道:“本该与我成婚,袭承爵位,请老王爷退居京城,颐养天年。”

南宫星略一犹豫,道:“可那位公子背後若是并无指使呢?镇南王府的公子,就不能是天道的尊主了麽?”

玉若嫣默默走出几步,道:“能。”

“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南宫星立刻追问道,“玉捕头,你在镇南王府长大,这四位公子,相比可以算是你的兄弟一样,以你的了解,他们是否有这种摆弄风云,布局千里的本事?”

玉若嫣沈吟片刻,缓缓道:“单靠谁也不行,除了拓疆,另外四位公子离开滇州的次数都不多,天道这样的组织,即便萧落华留下了架子,将筋脉连接,令其死而复生,也绝不是一件易事,其中需要的财力人力,恐怕不是某位公子可以调动的。”

“只说可能性的话,你会如何排序?”南宫星仍是不依不饶,接着道,“只当咱们揣测一下此案的嫌疑。”

玉若嫣原地站定,闭目不语,深思良久,开口道:“此时背後主使,凭我推测,与凭我直觉判断,顺序并不相同。”

“哦?”

“若是推测,首先需查的,就是如今世子之位最有可能的人选,与拓疆同母嫡出的二公子武平。其次是整日顽劣不堪,却悄悄学了一身好武功,连我的追捕本事也套走了七七八八的武烈。”

这推测和南宫星心中所想大致相当,他点点头,又问:“那若是靠你直觉呢?”

直觉,便是不讲理的无依据判断。

可玉捕头的直觉,连冯破那样的老捕头都赞不绝口,其中必定有什麽特异之chu。

玉若嫣望着即将踏入的西堂地界,轻声道:“四公子,武瑾。”

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恐惧之色,“王府内的人,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我都颇为熟悉了解,拓疆的几位兄弟试图让人知道的样子,和实际的样子,我大致都心中有数。唯有这位长年在外养病的四公子,我就从未捉摸到过一星半点。”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武瑾,武州同,王爷续弦正妃的嫡子,不过……长期在外养病的话,武平也是一样吧?”

“可武平并不会让我感到害怕。”玉若嫣叹了口气,“而我每次和武瑾碰面,都会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後向上窜。”

“如此一来……岂不是城府不够?”

她略带讥诮道:“我能感到的,你们可未必能察觉。”

“好。”南宫星等的就是这句,朗声笑道,“既然如此,那,玉捕头,就烦请你帮帮忙,带我一起,去见见那位四公子吧。”

玉若嫣一挑眉,望着他道:“你想见他?”

“三位公子大驾光临,其余两位我都已经拜会过,说不想见,怎麽可能。”南宫星沈声道,“而且,就算四公子日夜兼程病体抱恙,休息的时间不短,也该有精神见见人了吧?”

玉若嫣深女干口气,道:“那就快些,用轻功过去吧。四公子晚上一向睡得很早,而且睡得很轻,稍晚些就不见外客了。”

“嗯。用我帮忙麽?玉捕头你今日也忙了一天吧。”

她摇摇头,依旧弯腰抓起那延长了些的脚镣,用略显滑稽的轻功姿势,纵身起落离开。

南宫星有心试试玉若嫣的轻身实力,跟在旁边提气渐渐加速,等他使出七成功力,用上狼影幻踪辅助急行之时,玉若嫣终於有了跟不上的势头,一点点落在了後面。

可她不肯出声叫南宫星慢些,而是柔提起不很擅长的内功,胀红了脸强追过来。

南宫星目的达到,便慢慢收了劲头。

哪知道玉若嫣却像是倔劲儿上来,柔是保持着这接近极限的速度,一路去到西堂所在,才扶着一棵小树弯腰急喘。

等她调匀胸中浊气,南宫星跟她并肩而行,已经不必再靠向导,熟门熟路找去了四公子所在的幽静别院。

不出所料,整座别院都被重重保卫起来,除了王府护院,公子影卫,还有唐门远字辈的年长高手住在偏房,随时待命策应。

玉若嫣过去请侍婢通报之後,还特地让南宫星将剑留在外面,并把她双臂穴道封住。

等了片刻,先前的侍婢出来行礼道:“公子已在等着了,两位请。”

南宫星瞄了一眼玉若嫣,跟在她身後,踏上门廊,走了进去。

绕过门口屏风,厅堂当中竟摆着足足三座暖炉,熏得整间屋子暖如半夏,不觉就心浮气躁起来。

这种暖意之中,一方软榻上,竟还铺了数层缎面被褥,一个面无血色,约莫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斜靠在一个白袍美妇怀中,除肩颈之外,尽数盖在一条宽大锦被之中,只露着一手,端着一个小小银杯。

这自然就是镇南王府四公子,武瑾。

玉若嫣躬身请安,南宫星也跟着报上了孟凡的名号。

武瑾轻轻抿了一口银杯中的液体,那似乎并非美酒,而是什麽药汤,令他微微蹙眉,神态颇为不悦。

那美妇立刻从旁捧出一个小罐,低头啜了一口里头的东西,旁若无人将朱唇贴向武瑾,哺喂过去。

等这口东西吃下去,武瑾似乎好受了些,半垂眼帘抚胸叹了口气,柔声道:“嫂子,夜半时分,你特地找我,是哥哥的案情,有了新进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