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工夫,已至林的尽头,尽头即是崖边。宋大憨一阵疾驰之后,依然气不喘,脸不红,极神气地一指崖下,扯开破锣似的嗓子,大声说:“诸位快来看,这是什么?”一阵衣袂飘风之后,众人纷纷相继到达崖边。
卫天麟低头一看,心头不禁一震,只见崖边,悬着一根粗绳,直达崖下绝壁上的一棵斜松。斜松的粗干上,仍系着一根相同的蛟绳,一直垂进弥漫的云雾中。蓝天丽凤、李沛然等俱都神色愕然,面色大变。卫天麟看后,转首问:“宋大侠怎知此chu悬有蛟绳?”
宋大憨咧嘴嘿嘿一笑,道:“是龚雨招供时说的。”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不解地问:“大憨弟,你对这条秘径,为何如此熟悉?”
宋大憨一晃大头,极得意地一笑,说:“姊姊,不要认为我傻,但我傻人也有傻聪明,龚雨一说出这条秘径之后,我即扛着他,先来这里看了一次,然后,才扛着了去你们那里,把他丢进涧里。”
久久没发一言的蒲翠萍,微微一笑,幽默地说:“宋大侠果然一身神力,龚雨那么庞大沉重的身体,由寨内扛到此地,再由此地扛到那边,才把他丢进深涧里。”
宋大憨心知蒲坛主有意打趣,既然要把龚雨丢进绝壑深涧中,何必又费许多力气扛到那边去?如此一想,满面通红,鹅卵眼一转,灵机一动,嘿嘿一笑,又神气地说:“我扛龚雨到那边再丢进涧里,是证明这个恶徒,我没徇情放他逃走。不然龚雨不见了,帮主姊姊向我要人怎么办?我说丢进涧里了,但证据呢?”说着,两手一翻,连连摆动,看来理直气壮。
众人看到宋大憨那副有趣的样子,俱都忍不住愉快地笑了,本有些紧张的心情,立即松弛了不少。苓姑娘早已看得不耐,立即嗔声说:“少说几句吧,还不快将拷问龚雨的经过,说给丽凤姊姊听。”
宋大憨一眨大眼,立即说:“大家走后,我即问龚雨,他们来此做什么?由什么地方进山?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来历、路数?想是龚雨见大势已去,同伙来人,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他自己,自知不说不行,于是全说了。”
宋大憨说着一顿,鹅卵眼看了众人一眼,嘿嘿两声,又继续说:“想不到黑旗坛主张道天这小子,居心险诈,野心勃勃,竟然早已蓄意夺取帮主姊姊的虎皮大椅子。”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蓝天丽凤娇躯微抖,粉面苍白,于是忿然问:“龚雨还说些甚么?”
宋大憨继续说:“张道天的狗师父妖道飞拂真人,来山已有数次,每次前来,皆由张道天预先设好的悬崖蛟绳,登上峰顶。张道天事先早已派好一个心腹香主,在悬崖chu迎接……”
卫天麟立即插嘴问:“宋大侠可问出那位香主是谁?”
宋大憨嘿嘿一笑,道:“当时几个香主正在身边,我立命龚雨当场指了出来……”
蓝天丽凤柳眉一竖,急问:“是谁?”
宋大憨毫不犹豫地说:“杞猴孙无端。”
子母梭李沛然对着幻云铁扇黄仲华,忿然说:“这家伙正是筵前要求你与卫小侠比扇的那个香主。”
蒲翠萍也恨声问:“宋大侠可将杞猴孙无端拿下?”
宋大憨一晃大脑袋,极神气地说:“何需我亲自动手,我只对其余几个香主,大喝一声“拿下”就足够了。”
宋芙苓立即嗔声说:“别废话,快往下说。”
宋大憨不服地看了苓姑娘一眼,继续说:“这次妖道邀好几个黑道人物,和他的老情妇尖嘴恶尼,率领着三寸和尚、北邙双叟,一起前来举事。”
冀察无敌费庭法,听了北邙双叟四字,心头不禁一震,想不到这两个老贼居然竟被妖道飞拂真人邀来了。于是,看看子母梭和幻云铁扇,两人也正面露惊容地望着他,似乎在说难怪以我三人功力,竟不能将这两个老贼击败,原来竟是黑道早年成名的北邙双叟。
李沛然轻轻一叹,说:“看来张道天chu心已久,我等尚蒙在鼓里,如果不是卫小侠适在总坛,张道天同他师父,以来宾身份,乘我等不备,猝然下手,后果实难想象。”
宋大憨立即又说:“这次妖道飞拂真人等人,依然由绝壑中攀绳而上,但等了一两个时辰,仍未见张道天派人接应。妖道心中不禁有些怀疑,立即率众,径奔寨门,一问守寨头目,才知张道天已被帮主姊姊,剑劈厅前。妖道一听,顿时勃然大怒,见人就杀,如非大家都在黑坛厅上,不知要有多少弟兄遭殃。”
蓝天丽凤听罢,凤目一扫众人,忿然说:“我想这其中,定然还有其他同谋之人。”说着一顿,急问宋大憨:“杞猴孙无端,押在什么地方?”
宋大憨立即说:“就在寨门旁边一间石室内。”
蓝天丽凤急忙又对众人说:“事不宜迟,否则同谋之人,必然闻风逃跑了。”话声甫落,身形已在数丈以外,当先向着黑旗分寨驰去。
卫天麟、李沛然等,俱都纷纷纵身紧跟蓝天丽凤身后。就在众人尽展轻功,电掣飞驰之际,远chu传来一声长啸,飞驰中的卫天麟心中一动,一声暴喝,双掌闪电击地,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继而,双袖一掠,尽展绝世轻功驭气凌云,身形如烟,宛如殒星泻地,径向峰下泻去。
蓝天丽凤骤然一惊,疾声高呼:“弟弟,什么事?等一等……”话声未落,身形闪电横掠,紧跟天麟之后,疾驰而去。
三堂四坛,宋氏兄妹,俱都大吃一惊,折身紧跟,宛如电射。凄厉怪啸,依然响彻云霄,震撼全峰。这时,由第四绝峰上,闪电泻下数道人影,个个身形如烟,快速惊人。卫天麟腾身纵上厅脊,继而一跃,升空数丈,双袖疾掠,直向二三两峰之间,电射驰去。飞驰中目中余光一扫,只见蓝天丽凤方自总坛右壁墙上泻下。
三堂四坛,宋氏兄妹,疾纵如飞,还没越过堡后那片松林。卫天麟,飞越二三两峰之间,看到矮松怪石中有不少弟兄,正在伸拳,踢腿,挺肚皮,极像穴道刚刚自动解开,活动一下麻木的筋骨。布置在峰间的明桩暗卡,看到划过面前,如夜空流星似的亮影,知是卫天麟,俱都发出一声欢呼,就像久因沙场上的战士,望到了救兵。
这时,日落西山,暮色低垂,峰下绝壑间,已没入黑暗里。卫天麟身形微动,径向山区深chu奔去。飞驰中,一个意念闪电掠过他的心头——大厅横梁上的那张纸柬,究竟是谁钉上去的?莫非是苓姑娘?心念间,远chu隐约传来阵阵轰轰隆隆的巨瀑声。
卫天麟心中一动,暗说,莫非此地距那道绝壑不远?何不过去看看?于是,折身循声,直向发着隆隆瀑声之chu驰去。飞驰纵跃中,他仍想着方才的问题——是谁冒疤面人的名字,将那张纸柬钉在大厅上。这时,他决心去试探一下苓姑娘,否则,这将永远是个谜。因此,身形骤然加快,宛如电掣风飘,已进入浓雾弥漫的黑暗里。但他却不知道,在他的身后远chu,正跟着一个身法轻灵的影子,两只如寒星的眼睛,正紧盯着他的行踪。
卫天麟一心想着如何进入黑旗坛的步骤,加之那道青色影子,又距离极远,是以没有注意。渐渐,隆声震耳,云雾渐重,卫天麟极尽目力,也难看出五丈以外。几个飘掠之后,转过一座削壁峰角,果是那道宽广绝壑。再往前驰,怪石如林,水流甚急,晶亮如银的浪花,冲击近丈,此起彼落,叹为观止,恍如雷鸣的水声,轰轰隆隆,震耳欲聋。
卫天麟看后,剑眉一皱,但他依然沿着壑边,踏着怪石,向前疾进,起落之间,竟有不少击射空中的水滴,洒落他的身上。怪。这些水点,落在天麟的身上,宛如雨点打在荷叶上,变成无数亮晶晶的明珠,纷纷滚落地上。天麟心中一喜,又发现身上宝衫的一项功用——入水不浸。
再往前驰,绝壑渐窄,山势渐高,愈来愈险峻。低头看看脚下,漆黑一片,只听到激流的水声。仰首观天,乌云遮顶,连个星星也看不清楚。片刻之后,来至一片萝藤虬结的绝壑,卫天麟立即纵跃上攀,攀至一半,蓦见左侧数丈外,有一条垂直而下的粗藤。
卫天麟心中一动,立即攀了过去,果然是由峰上垂下来的那条蛟绳,伸手用力拉了几下,牢固无比。于是,一提真气,扭身上升,奇快如飞。眨眼之间,已立身在第二株斜松上。脚下白云飘浮,一片云海,无边无际,日间在崖上隐约看到的那座矮峰,已完全被白云掩没了。
天上碧空如洗,皎月中天,光华似水。仰看崖顶,尚有数十丈,但已听到峰上阵阵如诉的松涛声。卫天麟看了这幅大自然的美景,心胸豁然舒畅,顿有脱尘之感。停留一会儿,继续上升,瞬时已达崖边,登上崖边,即是那座松竹杂林。
卫天麟不敢久停,立即飘身深入林中。林内漆黑,霉气冲鼻,于是迅速由腰间取出白绫绸包,穿上黑衫,戴上面具,身如幽灵般,一直向前飘去。刚刚掠至林边,深草中,突然立起两个黑衣劲装大汉,两人同时暴喝一声:“什么人?”暴喝甫落,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已至面门。
卫天麟心头一惊,想不到此chu已经布有暗桩。于是,微一闪身,羽箭擦身而过。这时,两个暗桩大汉,已看清面前的黑影是谁,立即丢弓弃箭,转身疾逃,同时两人高声狂喊:“疤面……”以下的话尚未出口,黑影如电一闪,已点上两个大汉的黑憩穴。扑通,两个大汉一声不吭,卧地睡着了。
这时,数声暴喝,人影闪动,又有五个黑衣大汉,各亮兵刃,向着疤面人,飞扑而来。依样黑影如烟,出手如电,几个旋身,五个黑衣劲装大汉,俱都丢刀弃鞭,翻身栽倒,熟睡在地。疤面人不敢久停,展开轻功,径向黑坛分寨奔去。
眨眼之间,已至寨墙外面,在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当中,竟遇到四组暗哨之多。由于疤面人身形如烟,出手奇快,各组暗哨还没看清疤面人的面目,便被点了黑憩穴。是以,分寨墙上,依然安静如常,丝毫不似外面情形。
疤面人登上寨墙,仍以绝快手法点倒两名暗哨,直达灯火辉煌的大厅。宋大憨、宋芙苓,和几个黑坛香主,正在大厅上。疤面人一声不响,闪电扑进大厅,立展幻影身法,满厅尽是宽大黑影。顿时,暴喝娇叱,闷哼连声,扑通扑通,几个香主尽皆睡在地上。
宋芙苓左拍右击,玉掌翻飞,只是击不到满厅飘忽的影子。宋大憨暴喝连声,足踢拳打,只闹了个手忙脚乱,头晕目眩。蓦地,风声骤失,黑影尽敛,宋大憨定睛一看,全身一连打了几个冷战。宋芙苓见面前立着的竟是疤面人,心中惊喜交集,不禁凤目蕴泪。
宋大憨一定神,立即笑了,胸脯依然挺得极高。因为,他想到今日午前,疤面人在留柬上曾说过向他挑战之事已不再过问,加之疤面人又是妹妹的救命恩人,更是毫无所惧。疤面人卓立厅上,两眼冷冷望着宋氏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