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云裳姐姐!”一声惊呼,莫留行从梦中回到一年前的现实,犹自惊魂未定,眼中尽是邪教众魔那曲的笑容,以及臣服于赵青台胯下的两具赤裸娇躯,连忙盘膝打坐,真气运行一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方才慢慢压下心中杂念。
莫留行暗自咬牙道:“赵青台,老匹夫,这笔债,拿命偿!”
夜未央,月下殇,青衫男子,独坐床头。
似无声,却有千言万语,在心头,无chu与人诉。
似无泪,却有万般离愁,难排遣,只道心上秋。
“我……好想你……”莫留行默念道。
翌日清晨,众人用过早点,宁思愁自荐向导,拉上姐姐,盛邀莫留行三人出行,赏景游玩,须知这药王谷虽以孕育草药而闻名于世,风光亦是浩然一绝,谷中常年云雾萦绕,有那溪流飞瀑,苍翠竹林,曲幽小径,如氤氲在仙气中,好一chu文人墨客笔下的人间仙境。
美人恩重,风流倜傥的秦公子自无不可,韵儿把最后一块酥饼填进嘴里后,总算记起自己还有琴侍这么一重身份,欣然背上瑶琴,没让自家公子难堪,莫留行一夜愁绪未平,本想托词不去,却拗不过宁思愁一再相请,只得勉为其难答应一同前往,作客宁家,总不能拂了宁家姐妹的好意。
宁思愁拽着莫留行衣袖,邀功似的回头朝姐姐暧昧一笑,俏皮地吐了吐丁香小舌,宁兰舟被妹妹看破心思,双颊绯红,娇艳欲滴。
秋意送爽,霜叶飘零,朝阳透过林中云雾投下缕缕光柱,在层层金黄枯枝落叶上映出深浅不一的斑驳树影,风景独好,恰似那娴静女子,林间漫步,顾盼流连,不经意间莞尔一笑,便是一幅教人忘忧的怡人景致。
宁思愁牵着韵儿小手,一蹦一跳,叽叽喳喳地往周围指指点点,难得碰上对自己半点不拘谨的同龄女子,让这位宁家幼女兴致盎然,秦牧生摇着折扇,依旧是书生做派,宁兰舟与莫留行一道落在后头,并肩而行。
宁家姐妹随了娘亲,皆喜淡黄,一身裁剪得体的窄腰长裙,素雅内敛,除腰间那枚别致的小巧药囊,再无一chu多余装饰,不见张扬,却愈发凸显出婆娑腰身,宁家数百年家世沉淀,便在于这不起眼的细微之chu,只是兰舟姑娘今日胸前那领口,怎的就稍稍落下了一些?
莫留行眼观鼻,鼻观心,将那剑阁心法中的清静决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对身旁这旖旎风光视而不见,委实昨晚梦里,宁家母女在淫女殿中如同母犬般匍匐攀爬,最后屈从于小穴内那根【神仙棒】,各自翘起屁股泄身潮吹,画面太美好,下身太难受,可他能怎么办?凑到两个小娘子身边说那体己话?还是跟秦牧生附庸风雅?
宁兰舟掩嘴浅笑,身旁这位公子其貌不扬,可这不知所措的局促模样,却是越看越有意思。
情人眼里出那啥来着?
宁思愁笑道:“前头有一chu深潭,常备鱼竿饵食,正值入秋,潭中放养的桂花鱼最是肥美,钓上几尾回头叫厨子用生姜酱油等佐料清蒸了吃,那滋味,想想都馋。”
说到吃食,韵儿便来了神,悄悄拽了拽秦牧生袖口,一脸的期待,秦牧生无奈道:“好,好,我去替你们钓,我去总成了吧?就晓得吃……”
宁思愁又朝莫留行敛身施了个万福,说道:“家姐走了半天,想必累了,烦请公子陪家姐到那路边凉亭小歇,奴家几个去去就回。”
不待莫留行答应,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娘子便拥簇着秦牧生往那林中深chu去了,莫留行此刻便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一个四境修行者走了半天便累了?骗鬼呢?
行至亭中,宁兰舟欠身道:“家妹就是这样跳脱的性子,莫公子勿要见怪。”
莫留行笑道:“哪里的话,不瞒姑娘说,在下师承剑阁,阁中有一女子,当年也是这般年岁的时候,比令妹调皮得多,把剑阁上下折腾得鸡飞狗跳,那叫一个热闹。”
宁兰舟:“思愁这性子,便是被我与娘亲宠出来的,公子说的那位姑娘,莫非也是剑阁中的宠儿?”
莫留行爽朗一笑:“何止是宠,从师尊长老,到门下仆役,无不怕她三分,惯她七分,再胡闹些,也有的是人替她收拾烂摊子。”
宁兰舟笑道:“收拾得最多的,怕不就是莫公子你吧?”
莫留行一愣,苦笑道:“还真让你说中了……”
宁兰舟抹平衣角,拢了拢裙摆,倚栏而坐,玉指绕了绕鬓角垂发,淡然道:“能让莫公子上心,却又不省心的女子,想来除了活泼些,性子必是极好的。”
莫留行忆起往事,汗颜道:“你就别夸她了,从小到大,剑阁中就不存在没被她捉弄过的人,便说她九岁那年,毁了阁中辛长老一炉丹药,被师傅责罚面壁思过,出关那天,辛长老早早便在门外侯着,一见着她人,嘘寒问暖不说,就差指天发誓不是他告的密了,第二天辛长老那侄子口肿鼻青地来上早课,说是自己昨夜睡相不好,掉下床去磕着了。”
宁兰舟笑道:“倒是跟我家那位差不离了。”
莫留行:“记得师傅那年大寿,正要将那珍藏多年的一坛【惜春】拿出来与长老们共饮,不曾想酒坛子还在,酒却不翼而飞了,师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她动的手脚,一怒之下罚她禁酒半年,那夜师傅酣睡之际,额上便叫人画了只王八,可怜门下弟子见了,皆不敢吱声,师傅这人啊,一丢便丢了半天,忧郁了好些日子”
宁兰舟打趣道:“龟乃长寿之意,她这般做,倒是能自圆其说。”
莫留行:“她呀,最是贪杯,不让她吃酒,倒比罚她面壁更难受,后来这禁酒令也就没人再提了,谁乐意招惹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小妖精?那不是找不自在么?不知怎的,她小时候总爰跑我屋里小酌,还总灌我的酒,哎,天地良心,我是当真不能喝,也不知醉后说了些不该说的没,只是后来剑阁出了些变故,她便再也没大大咧咧地跑我屋里劝酒来了,如今想来,倒是有些怀念。”
宁兰舟:“她长得美吗?”
莫留行点头认真道:“全天下都说她长得好看,我也觉得她长得好看,但我眼里的好看,是无论她长什么模样,我都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宁兰舟指尖绕着发鬓,一圈,一圈,又一圈……
远chu传来宁思愁与韵儿吵闹的欢呼声,看来收获甚丰,似在商讨是否要多做一道鱼汤。
莫留行:“他们回了,宁姑娘,我们也走吧。”说着便当先离去。
宁兰舟笑道:“莫公子,你……偷看过她洗澡么?”
莫留行闻言,又是一个踉跄,逃命似的跑了……这宁家母女怎的都这般记仇,当年偷看你娘亲洗澡的是师傅他老人家,又不是我!
宁兰舟敛去笑容,挑起略为下坠的领口,一身婉约黄裙,错落在晨光雾影中,寂寂寞寞,她轻叹道:“挑灯姐姐,你耍赖呢,你在他心里住了这么多年,教我如何能进去……”
她知道,他那个未曾提及名讳的女子,便是李挑灯,只能是李挑灯。
转眼又是三日,莫留行三人告别宁家母女,正欲赶往西梁上京。济世山庄气势恢宏的牌匾下,宁家母女出门相送,宁思愁抱着韵儿舍不得松手,韵儿比划了一下彼此胸脯,一阵黯然,想着以后要到宁家多蹭几回温泉才好。宁兰舟站在娘亲身后不远chu,静静瞧着那位明明近在眼前,却彷如远在天边的青衫男子,心中千回百转。
宁夫人:“留行,除了药方与药引,顺便帮你炼制了一些应急,你且带着,一路小心。”
莫留行拱手抱拳:“谢过宁夫人,留行冒昧,还有一事相询。”
宁夫人没好气道:“除了那种事,你尽管问就是。”
莫留行悻然道:“都说上一代六境修行者尽数陨落于灵山,宁夫人可知个中详情?”
宁夫人:“当时我未在灵山,只是有多位江湖名宿见证,他们的气机同时消逝,这倒是骗不了人的,后来我们几个晋入六境亦是佐证,何出此问?”
莫留行:“我只是怀疑真欲教与此事有关,宁夫人放心,此事剑阁自会查证。”
宁夫人:“留行,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宁家将来会有一劫?”
莫留行回想起梦中宁家母女失陷春潮宫后遭受的淫虐惨石更,沉默不语。
宁夫人嫣然一笑:“便当我没问吧,将来宁家若是有什么变故,还望你看在剑阁与济世山庄的交情上,护我女儿周全。”
莫留行拱手道:“既是夫人重托,留行在所不辞!”
莫留行郑重与宁夫人,宁兰舟,宁思愁三人辞别,策马扬鞭,就此远去。
宁思愁:“娘亲,我也想要个韵儿那样的琴侍,真的好可爰呀。”
宁夫人看着自家天真烂漫的幼女,无奈扶额道:“她那样的琴侍,全天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宁兰舟痴痴看着马车渐远,消失在视野中,她回头,抹了抹眼角,笑道:“娘,咱们回去吧,风大,沙子都吹进眼里了……”
她笑得……像哭一样……
兰质蕙心寄情丝,百般缱绻绕心头。
缘浅只恨相逢晚,且摘红豆盼君晓。
西梁,多年未有战事,宰相卫乾身为三朝元老,主持内阁,深得圣眷,门生遍布天下,其中一位学生便是当今西梁天子,可谓真真切切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卫乾并未恃宠生娇,自执掌内阁以来,兢兢业业,多番推行新政,西梁境内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国库自是日渐充盈,文武百官,无不叹服,须知道这位一肩挑起西梁江山社稷的老人,每每批复奏折至深夜,乏了便直接躺在内阁书房中过夜,以至那位身为一品诰命夫人的老伴曾戏言,宰相大人回家,那叫省亲!
内阁书房,宰相卫乾挨在背靠上,眉头深蹙,案上独独躺着一封带有血迹的宫中邸报,老人重重叹出一口气,将信纸投入暖炉中销毁。未及隆冬,便觉寒意,是今年的冬季来得更早一些,还是老人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了?
卫乾抬头,怔怔看着书房内那块先帝御赐悬挂了几十年的横匾,心中百感交集:陛下,你究竟想做什么?
横匾上,国泰民安四字,矫若游龙,入木三分,横匾下,佝偻老人卫乾,白发苍苍,愈发迟暮。
【舞妃】月云裳,既是梁王宫中妃嫔,亦是江湖中惊鸿门下百年来最为惊才羡艳的弟子,梁王特赐其龙纹腰牌,不拘出入宫门,任何人等不得阻拦,外人只道月云裳独享圣宠,视宫墙若无物,唯有熟知内情者心中明了,与其说圣宠,倒不如说那位娘娘顾及皇上脸面,皆因,谁都没见过那位【舞妃】出示过那块腰牌!开什么玩笑,那位以身法久负盛名的六境修行者,整个深宫内院,除了那位常年深居简出的五境巅峰太监首领洪不至,谁他娘的知道那个妖艳女子什么时候出的宫,又是什么时候回来躺在霓裳宫那张玉床上和陛下翻云覆雨?这人都见不着,腰牌?闹呢?
也不是没有言官非议,恰恰相反,月云裳入宫的第二年,便有那御史联名上奏,弹劾舞妃娘娘目中无人,放浪形骸,然而宰相大人不发话,皇后娘娘不表态,陛下仅是一笑置之:宫中禁卫任由你们调遣,你们谁有本事拦住她,尽管去,若是挨揍了,可别哭闹着要朕主持公道!
御史们被皇上赐死,那当然可以名留青史,可若是叫一个后宫妃嫔揍得找不着北,传扬出去,堂堂七尺男儿,以后还有脸站这朝堂之上?久而久之,御史们无事可奏之时,便拿月云裳做文章,多是鸡毛蒜皮的琐事,朝野上下,却无一人当真,不当真?不当真就好,御史们就怕【舞妃】娘娘当真了,那可是连陛下都敢踹下床去的主!
这天,月云裳便出宫去了,走得悄无声色,一抹嫣红入云空,霓裳羽衣腰肢细,彩衣女子炫耀似的使出那【掌上舞】身法,显得心情极佳,太监首领洪不至半躺在院中休憩,睁开半睡不醒的眼帘,旋又眯上,继续懒洋洋地晒他的太阳,暗笑礼部侍郎月望江好福气,生了这么个俊俏闺女,下任礼部尚书怕是没跑了,随即又想起昨晚亲手交到宰相手中的那封密函,忧心忡忡,卫老头,你可别犯倔,人生在世,不就为了多晒几天太阳?杂家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得替你这块老骨头收尸!
月云裳要去见一个人,一个不是弟弟,却亲似弟弟的人,他叫莫留行。
云来客栈,天字号房,房中两人,青衫男子,襦裙少女,神情肃穆,盯着桌上碟中最后仅余的一只煎饺,虎视眈眈,两双筷子微微颤动,大有决战于客栈之巅的架势。
韵儿:“这最后一只饺子,可由不得公子横刀夺爰。”
莫留行冷冷道:“哼,尚未下筷,胜负言之尚早,况且,韵儿姑娘,若没记错,这碟饺子可是在下付的银子!”
韵儿翻了翻白眼,嘀咕了一句:“小气!”手腕一抖,筷子却如银龙般直取饺子,若是叫那些个成名已久的吃货瞧见,定要盛赞一句,好俊的筷子功!
莫留行在后厨偷师多年,深得吴姨真传,这筷子功又岂能弱了?一拍桌面,饺子弹起,堪堪避过韵儿筷尖,随后木筷一捞,已稳稳夹住油光流淌的饺子。韵儿一招失了先机,也不气馁,木筷朝上撩起,又是一招虎口夺食。莫留行一声轻笑,倒转木筷,以筷头抵住韵儿攻势,筷尖所夹饺子,已离嘴边不足五寸。
韵儿睁大一汪秋水眸子,将哭而未哭,纱巾下犹见小嘴委屈地嘟起,一言不发,胜过千言万语。
莫留行心中一软,轻叹一声,将饺子塞入韵儿口中,韵儿笑逐颜开,说道:“莫公子最疼韵儿了……”
莫留行在行囊中摸出一枚小巧药瓶,推至韵儿跟前,淡淡道:“每七天服用一粒,可治失眠多梦之症,勿要忘了。”
韵儿奇道:“莫公子,韵儿向来睡得好,未曾失眠呀。”
莫留行又郑重说了一遍:“可治失眠多梦之症!”
韵儿忽有所悟,俏脸一红,收起药瓶,起身施了个万福,怯怯道:“韵儿谢过公子赠药,说起来,前些日子确实睡得不太踏实。”
房外传来秦牧生的声音:“莫兄,有位姑娘在掌柜那问起你,我刚好路过,顺道带她上来了。”随即又小声说道:“还是个大美人咧。”
莫留行闻言,连忙跑过去打开房门,一扇木门推开,便被一身粉红舞裙的娇艳女子一手紧紧搂入怀中,一对弹性十足的肉球贴在壮实胸膛上,顺势压出两块诱人的圆饼,看得一旁的秦牧生瞠目结舌,他实在想不通,论相貌与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莫留行,怎的就惹得这么多出色女子青眼有加。
秦牧生看见美女向来就没个正经,径自张开双臂,说道:“在下秦牧生,与莫兄一见如故,这位姑娘,抱我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