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飘零手臂肌肉微隆,剑锋略抬,沉声道:“掌旗?那是何物?”
彭异笑道:“一个头衔,上承巡查,下管舵主。如意楼盯上我们也有不少时候了,怎么连这都不知?”
叶飘零道:“我没空。”
“那你现在便知道了。我是天道中不大不小一个管事的。我要请这位林姑娘,去说说百花阁当前的情形,叶老弟能不能行个方便?”
“此事与你们天道有何干系?”
彭异大笑,道:“当然有关,不知死活的宵小,嫁祸倒我们头上了。我瞧着,多半是想让咱们两家斗得你死我活,幕后之人渔翁得利。我是很想你们这些碍事的家伙去死,但不能叫黑心的太称心如意,你说对吧?”
叶飘零剑尖微垂,道:“你倒是坦荡。”
彭异笑道:“彭某问心无愧,为何不敢坦荡。”
叶飘零的视线,没有一瞬离开对手的刀,冷冷道:“先前的弩手,可不如你这么坦荡。”
“挑拨离间的下作手段罢了。我已派人去追,若捉住活口,问出是谁主使,砍下的脑袋,可以送给你们如意楼看看。”彭异足尖前挪数寸,微笑道,“我若和他们一伙,方才你疗伤时,我已出手。”
“出手,就死。”
彭异肃容道:“叶飘零,你师承来历,出手的细节,我都已查得清清楚楚。我承认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你想杀我,胜算绝不到四成。”
叶飘零不语,左足缓缓踏上一步。
旁边一朵随风摇曳的野花忽然齐萼而断,霎时间四分五裂,散做零星残片。
彭异淡淡道:“若冷星寒在此,我甘心让步。可惜,你不是冷星寒。”
说话间,他单刀斜斜扬起,略高过肩,上方树叶沙沙作响,转眼落下大片,恍如翠雨。
林梦昙扶着树干歪歪站着,胸中心儿狂跳,颤声道:“等等,我……我到底怎么就和你们天道牵扯上了?我没得罪过你们呀。”
彭异长女干缓吐,气息渐匀,语速也变慢几分,“林姑娘,若你带着如意楼的人去查,百花阁的事,最后就要算在天道头上。你们百花阁是个好地方,不少人都想要。我们也想,但想归想,不能还没出手,就被扣了屎盆子。”
他望着那稳如磐石的剑锋,朗声道:“叶飘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一连串灭门案,就是诱使咱们双方惨烈厮杀的饵。此事必有第三方参与,说不定,便是朝廷。你将这话转给你们孟总管,算是我带走林梦昙的代价,如何?”
林梦昙摇头,颤声道:“不要,这人来路不明,我……我不跟他走。”
叶飘零缓缓道:“彭异,斩虎刀。原名彭顺,本是五虎断门刀彭家嫡子,可承袭五虎之一。但天赋绝顶,不甘默默无闻,年纪轻轻,便连败家中五位长老,完成斩五虎的考验,叛出宗门。”
彭异双目微眯,笑道:“我还当,冷星寒的高徒,不屑记住我这种人的事。”
“你在北方活动已有数年,任何形迹可疑的高手,我都应当记住。”叶飘零道,“我杀你的胜算,绝不止四成。”
彭异面上一寒,周围落叶啪啪一串轻响,迸裂四散,“我本不愿在此时跟你们闹翻。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咔嚓。
一声轻响。
骆雨湖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彭异斜侧,与叶飘零成犄角之势。
而方才的轻响,是她勾缰一晃,将两柄短剑握在掌中,故意抬脚踏断了一截树枝。
彭异视线不敢转去,余光一扫,颇为惊愕道:“叶飘零,我堂堂正正来与你邀斗,你却要添上一个没甚用的娘们?”
骆雨湖缓缓抬起双手,摆出拼力一掷的架势,高声道:“彭异,我这两柄剑丢过去,主君杀你的胜算,你说该是几成?”
彭异的唇角,登时抽动了几下。
“叶飘零,我诚心来与你做江湖交易,你当真非要不死不休么?你叫她干扰我,她难道还有半分生机?”
骆雨湖抢白道:“我不在乎。我一介无名女子,不过是主君一个侍婢,我的命换你一个一流高手的命,值了。”
一抹怒色从彭异眼中闪过,他身侧那棵树啪嚓一声,裂开数寸外皮,几条软虫被震落在地,不住动。
叶飘零又踏上半步,沉声道:“死的只会是你,彭异。”
彭异面若寒霜,缓缓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直到有四棵树,交错阻挡在他们之间,他才停下,微微摇头,道:“看来这渔翁,你们是不打算捉了。”
叶飘零冷冷道:“要捉,也不是和你一起。”
“先礼后兵。下次见面,彭某不会再这么客气了。”
叶飘零垂剑挺身,讥诮道:“你们天道的客气,我消受不起。”
彭异冷哼一声,手腕一转,厚沉沉的刀纸片般耍出一个银花,无声无息插入腰后刀鞘。一收兵器,他转身便走。不知是为了宣泄心中不悦,还是有心炫耀功夫,他左掌平平推出,咔嚓一声,将旁侧一颗小树劈断,歪倒在旁。
直到那宽阔背影消失不见,林梦昙才软软瘫坐在地,跟着一捂屁股哎哟一声又蹦了起来,可怜巴巴道:“那人……真走了么?”
“走了。”叶飘零仍注视着彭异离去的方向,剑也仍在手中。
那匹黄骠马知道危险已去,打着响鼻晃晃悠悠从树后绕了出来,望着他们扬了扬蹄,一副颇不耐烦的模样。
“走吧。”叶飘零持剑过去,牵住马缰。
林梦昙哼哼哎哎上马,大腿发力抬着屁股,双手扶住骆雨湖肩膀,问道:“方才那姓彭的,武功当真比你厉害么?我瞧雨儿妹妹后脊梁都溻湿了。”
叶飘零道:“他刀法很强。但杀人不多,我并不怕他。”
骆雨湖轻声道:“主君,是我冒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