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忘忧(1 / 3)

请收藏本站,并多收藏几个备用站点:

聚艳谷中,处处芬芳。

卫香馨的住处,却清雅寡淡了许多。

院中没什么花,只种了一片茶树,旁侧木架支起青藤,罩着一把竹椅,椅子边上摆着一张小小木桌,想来,便是她偶有空闲的休憩之所。

屋内的气味更淡,叶飘零踏入一嗅,竟有种刚出山谷的错觉。

陈设十分简单,莫说不及其余几个留守的同辈前辈,便是客居之所和年轻弟子的房间,也要舒适精致得多。

非必要的家私,这房中能见到的,只有一张琴桌,斜靠屋角。

但上面无琴,仅颇为随意的搁着一对白竹龙凤箫。

叶飘零不通乐理,只扫一眼,便在靠墙桌边坐下。

卫香馨说声稍待,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坛开封的酒。

酒气不重,花香颇浓,叶飘零眉梢一动,看她放下酒盅,道:“有碗么?”

卫香馨拢袖抬手,亮出一段白晃晃的腕子,先灌满了彩釉酒壶,扣上壶盖,略略一摇,将两人面前酒盅斟满,微笑道:“百花酿入口清甜,貌似不烈,实则后劲绵长,不宜多饮。时下令人头疼的事已太多,添个宿醉,大可不必。”

“不醉,如何忘忧?”叶飘零端起酒盅,一口饮尽。

淡淡的辛辣自舌根泛起,衬得口中清香分外悠长,的确是适合女子浅酌慢饮的好酒。

卫香馨轻轻一抿,眼帘半垂,道:“忧心不解,单单忘掉,又有何用。”

“事情已有头绪。迟早可解。当下的忧烦,能忘就忘吧。”叶飘零瞥她一眼,淡淡道,“代阁主身体欠佳,莫要忧思郁结,伤了根基。”

“我好歹也是习武二十多年的身子,没有那么不中用。”她将杯中酒缓缓喝干,举壶斟满,明亮的眸子上,已染着薄薄一层醉意,“叶兄弟,我冒昧一问,卧虎山庄灭门一案,你答应为雨儿姑娘报仇雪恨,已拿到的代价,可是雨儿本人?”

叶飘零一饮而尽,嗯了一声。

“那为何我要给你相若的报酬,你却全无兴趣?雨儿姑娘,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叶飘零道:“我打熬她的筋骨皮,挫磨她的羞耻心,这对年轻女子本是极其难忍的事,她却没有过半句怨言。面对几乎必死的绝境,她仍拼力自救,将一个武功比她强出许多的男人毙于剑下。我喜欢这样的姑娘。她只要愿意跟着我,我便不会赶她走。”

他放下酒盅,微微一笑,“此外,她知道我能给什么,从不曾想过要做叶夫人。”

不料卫香馨红唇浅翘,眼波一斜,轻声道:“不想做夫人的女子,这里也不是没有。”

叶飘零拿过酒坛,低头嗅了嗅,“男欢女爱,并非酬劳。寻常行房欢好,反倒是我费力多些。”

“哦?”她目光一动,“叶兄弟心底喜欢的,并非寻常?”

孤男寡女,灯残酒冷,谈话到这一层,已和挑逗没什么分别。

卫香馨也并未掩饰。

她坦坦荡荡亮出盈满渴求的眸子,和面上并非美酒所致的红晕。

叶飘零默默喝了三杯,缓缓道:“代阁主,此次若是机缘巧合,我解了贵派的这场大祸。你觉得应当给什么代价,去跟楼主的人谈就好。我并未接你的银芙蓉,你不必试探报酬的事。”

卫香馨端详着他的眼睛。

她已习惯看人的时候先看眼神。

可她看不懂叶飘零。

她看不懂的,往往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心机太深,要么是太过纯粹。

她相信叶飘零是后者。

所以那些话并不是欲擒故纵,也不是在讨价还价。

她斟酌着,是否应当冒险。

淡淡的酒意涌上,叫她大胆了许多。

在油尽灯枯之前,是爆燃一片火光,还是昏昏黄黄,尽可能映亮久长?

作为代阁主,未来的阁主,卫香馨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作为女人,她总应当有资格任性一次。

她举杯,未再浅抿,而是仰头饮尽,吞落温热入腹。

她的双目,也变得更加明亮,犹如吹散了雾的月光。

卫香馨斟酒,举杯,“敬你。”

“不必。”杯沿轻轻一碰,叶飘零一口喝干,“一起喝酒,不必敬来敬去。”

“敬酒,是谢你出手相助。”她眼中秋波荡漾,唇畔浅笑朦胧,“谢过之后,今夜所谈,便再和恩怨是非无关。我所思所想,也再不是什么代价报酬。”

她抬腕斟酒,话音渐低,婉转轻柔,“叶兄弟,大好良夜,叫你陪姐姐这个老女人枯坐喝酒,委屈你了。来,姐姐再敬你一杯。”

叶飘零凝望着她,倒酒入喉,不语。

他的话本就不多。

“今晚,姐姐想多喝几杯。若是酒后失态,你可莫要笑我。”她软语轻言,将酒斟满。

叶飘零喝下,忽道:“我不委屈。委屈的,是你。”

卫香馨一怔,指尖划过脸颊,道:“我又不是什么绝色佳人,还年华半老。你肯陪我在此坐坐,是我面上有光,心里快活,岂会委屈。这酒,可远不如你能令我忘忧。”

她的话十分直白,语调平稳,并不见几分羞涩。

可她面上恍如酒意的红晕,却已似这屋中的暧昧气氛般,无声无息铺开,越发浓烈。

叶飘零稍稍拉开衣领,亮出一片壮硕胸膛,抬手一杯下肚,放在桌上叫她斟满,缓缓道:“我说的不是喝酒,是留守。”

卫香馨手中的酒壶并不大,这一小杯尚未到满,便已倾干。

可她就像没注意到似的,仍悬腕在上,望着那一滴滴落下的残酒发愣。

叶飘零从她手上取过酒壶,揭开盖,拿起坛子,倒满,放在桌上,壶把靠在她手边。

她挤出一个微笑,继续斟满。

两人又默默对饮几杯,她才轻声道:“若说不委屈,怕也骗不过你。只是,人生在世,本就不可能处处顺遂。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我那时若选了出嫁,真就能挑中一个好夫君么?”

她望向琴桌上那对白竹箫,“我自幼被弃,到了这里之后,习武,炼药,制毒,学什么,我都拼尽全力,为了什么?就只是为了将这对儿龙凤箫拆开,把其中一支,连着我此后的日子,一并交给一个男人?”

“我知道这条路寂寞孤苦,难走得紧。”卫香馨微笑叹息,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可我偏偏喜欢。即使委屈,也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人。我若不愿,这百花阁里,还没谁劝得了我。”

叶飘零举杯凑近,在她酒盅旁轻轻一碰,喝下。

她跟着饮净,倒转杯盏一亮,笑道:“也怪我们这地方名望不高,你这样的青年俊杰,看不上眼。当年若有和你一般的男子来谷里做客,我师父她们,怕是要为劝人留守的事情愁死。”

“我此刻便在。”

她双眸一抬,“但你不是来寻红线的。月老降世,怕也得被你一剑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