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转身跟彼得借火点烟,突然,他感觉到身旁刮过一阵疾风。
等他转头看时,却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那根拦在人行通道上的金属杆却在不停地晃动着。
“彼得,你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好像是刮了一阵风。”
“哪有这么强的风?它好像是一列飞驰而过的火车。”
“哈哈,约翰,你的脑子里生出幻觉了吧?广九列车已经好几年没有运行了。”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继续聊赛马。
这时柳侠惠背着柳淑惠已经过了罗湖桥,来到了五里地之外。
他解开身上的布带,将大姐放了下来。
柳淑惠刚才听他的话,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但是她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那风刮得比在火车上把头伸出窗外时还要急。
她终于相信弟弟确实能够打破短跑的世界纪录了。
柳侠惠按照王素芬在电话里的描述,牵着大姐的手沿着马路走了大约三四里,终于找到了那个破旧的仓库,这里就是那个专门帮人偷渡的蛇头落脚的地方。
王素芬说,这个蛇头的真名叫王振华,人称华仔,据说他在干这一行的人当中算是相当有信誉的一个。
至于其他的情况,王素芬一无所知。
仓库里黑漆漆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柳侠惠从旅行包里取出一支手电,推开门往里走。
柳淑惠很紧张,她牵着弟弟的衣服跟在后面,牙齿不停地打颤。
柳侠惠用手电四下里照了一遍,发现有一个角落里的地上铺着帆布,帆布上放着被褥。
他在墙边找到了电灯的开关,打开了它。
借助于灯光,他看见地上堆着一些空酒瓶。
他拿起一个酒瓶仔细看了一下,酒瓶上面没有什么灰尘,应该是刚喝过不久的。
这说明王振华确实是住在这里的。
也许他是个夜猫子,白天睡觉晚上才出去活动吧。
他对大姐说道:“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不在,天亮后他应该会回来的。我们先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临来之前,他们在寡妇家里吃了饭,肚子不怎么饿。
于是他关了灯,拉着柳淑惠靠墙坐在帆布上,将被褥拽过来盖在身上。
被褥很干净,没有任何异味。
柳淑惠因为精神极度紧张,很容易疲倦,她两手搂住他的腰,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很快就睡着了。
柳侠惠这些天也在忙碌,主要是操心偷渡的事情。
在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这一步是否走得对也不是没有一点儿疑虑的。
但是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得继续走下去。
他这么想着,慢慢地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大姐的尖叫声惊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相貌威猛的男子右手拿着一把匕首正对准他的胸口,左手拽着柳淑惠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拉。
大姐可能因为挣扎,胸前的扣子被扯掉了一颗,能瞥见她衣服里面晃动着的两个大奶子。
“淑惠,你不要动,也不要叫喊。”
柳侠惠镇静对柳淑惠吩咐道。
“这位就是华仔吧?” 后面的一句他是用粤语问的。他粤语说得并不好,听起来怪怪的,真正的广东人听了肯定会觉得好笑的。
“你是什么银?”
没想到对方说的是普通话,还带一点儿山东口音,把‘人’字说成了‘银’。
“华仔,或许我该称你为王大哥吧。我姓肖名侠,事先已经委托人跟你联系过了,请求你把我身边这位女士带到美国去,她是我大姐。我的委托人已经向你的同伴支付了一半的费用,另一半等人到了美国后一定照付不误。只是,我这边突然出了一些状况,不得不提前几天把她送了过来。”
王振华盯着柳侠惠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不是警察,也不像是黑道上混的人。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匕首。
“肖先生,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啊,想改日期就改日期?这是偷渡一个活银,任何疏漏都会坏了大事的!”
“我知道的,王大哥。只是如今我已经把大姐送来了,再回去是不可能的了,我愿意补偿日期的改变给王大哥带来的麻烦。”
说罢,他从旅行包里掏出来一叠崭新的美钞,递给王振华道:“王大哥,这里是一千美元。不论您做出何种安排都行,哪怕是按原来的日期送她去美国也行,只是得麻烦您多照顾她一个星期了。”
“一千美元不够,至少两千。”
华仔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开口答道。
柳侠惠的那个旅行包不大,睡觉时抱在怀里。
他刚才用手摸了一下,知道里面装了衣物,估计不会有太多的空间装钱了。
“王大哥,你果然是个痛快人。”
柳侠惠笑道。
他又从旅行包里又掏出来一叠美钞来,递了过去。
“王大哥,我只求你一件事,请您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我姐的安 …… ”
“住口!我华仔是说话算话的银,不需要你啰嗦!好,你可以走了!”
王振华拿起匕首指着仓库的门对柳侠惠说道。
他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柳侠惠只好看了一眼大姐,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一个人走出了仓库。接下来,他要从原路返回,三天后再使用公务护照重新进入香港。
柳侠惠没有想到这么突然就跟大姐告别了,心里很不踏实。
大姐她落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手里,她会不会出事?
王振华看起来像是一个能干的人。
只是,偷渡本是一件极为复杂的事情,在这一过程中她可能会被转手好几次,她会不会受到黑道人物的侵犯呢?
柳侠惠越想越害怕。
是啊,王振华一看就是一个性欲极强的男人。
他只是保证把大姐安全地送到美国去,并没有保证他不会趁机占大姐的便宜啊。
我怎么能够轻易就相信他了呢?
“Stop!Hands up!”
前面突然传来几声大喊,同时还要枪械的碰撞声。
原来柳侠惠只顾担忧大姐的命运,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罗湖桥边上。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看见两个身穿英军制服的士兵,一左一右地端着枪向他一步一步地逼近。
这两个士兵就是在罗湖桥上站岗的约翰和彼得。
今晚真是诡异,他们平时要防的是从大陆那边偷渡过来的人,没想到会有人从香港这边往大陆去。
这个时辰是不可能有的需要正常过境的人的,真是见了鬼了。
眼前这个人身穿灰色的毛式氏服,手里提着一个旅行包,大约四十来岁(柳侠惠化了妆),一看就不是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