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夫人死之前，我是不信的。在你夫人死之后，我是信的。”</p>
陈牧轻呼了口气。</p>
他转移了话题：“那我们谈回九尾狐吧，能消灭这只妖狐，你功不可没，毕竟是你几番暗示我。”</p>
当初在学堂，令狐先生讲了一个故事。</p>
书生与狐狸的故事。</p>
而这个故事并不是讲给课堂孩子们的，是讲给陈牧的。</p>
在酒楼吃饭时，令狐又用插花的方式给陈牧留下深刻印象，让陈牧在搜查他的家的时候，找到妖狐修行地点的线索……</p>
很多次，很多方式，令狐都在给陈牧传递信息。</p>
信息就是：</p>
我现在被妖狐困住，身不由己，希望你能来救救我。</p>
令狐是个聪明人。</p>
他比狐狸还要聪明。</p>
就像他故意装作自己不识水性，被阴冥王踹下去后，以生命的代价将九尾狐引了过去。</p>
“九尾狐从未害过你，从未打算伤害过你。”</p>
陈牧语气有些复杂。“甚至它宁愿以毁掉自己修为的情况下，保持自己的雌雄同体，最后帮你修复身体。”</p>
这是陈牧对九尾狐敬佩的原因。</p>
为了爱人，彻底的爱。</p>
令狐先生道：“可它害过别人，这就够了。最重要的是，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它的位置。”</p>
他拿起筷子，继续吃着肉片，酒却始终不喝。</p>
“你很饿吗？”陈牧问道。</p>
令狐先生摇了摇头，看向阮先生：“这是最后的晚餐。”</p>
阮先生刚要询问，陈牧又接上了刚才的话题：“可它符合你追求的爱情方式。”</p>
听到这话，令狐先生饶有兴趣的问了起来：“不知在陈大人眼里，我的爱情方式是怎么样的。”</p>
陈牧想了想，语气比先前更加认真：“柏拉图爱情。”</p>
令狐皱眉。</p>
显然，他听不懂。</p>
陈牧道：“你喜欢追求精神上的爱恋，所以你以为雪怡和艳怡也一样会喜欢这种爱恋方式，你毫不犹豫的切掉了自己的根。</p>
因为在你看来，哪怕你最终变成女人，也一样能享受这种纯粹的爱情。</p>
就像插花一样，最美的，最纯粹的，才能让人最舒心。”</p>
令狐君脸色变了。</p>
这是他第一次用认真的目光审视陈牧，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p>
陈牧接着说道：“可惜就如我之前说的，雪怡和艳怡一直生活在青楼里，她们的思想观念已经被欲望和身体侵染过，精神恋爱对她们而言是太缥缈的东西。”</p>
令狐君沉默了半响，无奈点头：“对，你说的对，我高估了她们。可是内心，真的很爱很爱她们。所以我后悔了。”</p>
人终究是有欲望的。</p>
没有谁能真正做到精神层次的爱恋，尤其是在最为青春的时候。</p>
因为这时候，人的欲望才是最强烈的。</p>
“你在厨房烧水了吗？”</p>
陈牧忽然皱眉。“我怎么听着有茶壶响动的声音。”</p>
令狐君愣了一下，起身道：“我去看看。”</p>
他推开房门，朝着厨房走去，脑子里还在想着陈牧的话语。</p>
可就在他准备进入厨房时，却停住了脚步。</p>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p>
他的脸色开始惨白。</p>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p>
因为在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女人。</p>
女人一身雪衣，美的像雪莲一样。</p>
她侧身对着他，正在吹一根碧绿色的玉箫，虽然没有声音，但似乎她正在酝酿情绪。</p>
“艳怡？”</p>
令狐君吓得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那是深层次的恐惧几乎渗入到了骨子里。</p>
他很少有这般失态的模样。</p>
可现在却发生了。</p>
陈牧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屋内，幽幽盯着他：“所以是艳怡，对吗？”</p>
令狐君猛地看向他。</p>
他张着嘴巴，想要愤怒的呐喊，想要求救，想要诉说自己的委屈，可最终没有一个音符吐出来。</p>
他再次看向角落——</p>
女人不见了！</p>
刚才似乎是眼花了。</p>
但令狐君明白，他的的确确看到了。那女人刚才的的确确就坐在那里，是个活生生的人。</p>
“你不是好人。”</p>
陈牧轻抚着墙壁上的抓痕，那是女人挣扎时留下的抓痕。</p>
他拿出那片指甲。</p>
那是女人在挣扎时，不小心折断的指甲。</p>
于是陈牧转身走出了屋子，只留下一句话：“我在外面等你，另外，你最好换身衣服。”</p>
……</p>
陈牧和阮先生走出院子。</p>
陈牧挥了挥手，潜伏已久的冥卫如鹰犬围住了院子。</p>
黑菱带着押送囚犯的马车停在门口。</p>
“究竟怎么了？”</p>
阮先生还是不解，问道。“即便他是双鱼国皇子，也是受害者啊，不怕引起一些人做文章吗？”</p>
陈牧面无表情：“他是杀人凶手。”</p>
阮先生懵了：“他杀了谁？”</p>
“艳怡。”</p>
陈牧吐出两个字。</p>
脸上带有皱纹的阮先生更迷糊了：“他杀了艳怡？证据呢？”</p>
“他刚才亲口说的。”</p>
陈牧微微一笑。“而且还是对着艳怡亲口说的，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因为你我都见证了！”</p>
陈牧抬头看着天空，吐了口浊气：</p>
“从一开始，所有人的方向都错了，都被令狐先生给误导了。</p>
他说他和艳怡吵了一架，艳怡离家出走。可其实他确实跟艳怡吵了一架，但离家出走的是雪怡。</p>
不，雪怡并不是离家出走，而是仓皇逃走。</p>
为什么雪怡要逃？</p>
因为她看到令狐先生杀了艳怡，所以她才逃走！在逃的过程中，她将双鱼国的玉扳指埋在了那个土地里。</p>
她被跟来的九尾狐杀了，而九尾狐变成了雪怡。</p>
所以艳怡就“失踪”了。</p>
令狐先生杀了艳怡之后，在外人面前一直强调艳怡离家出走，他在九尾狐面前也在装，一直在装！</p>
至于艳怡是不是他失手杀的？这不重要了。</p>
因为他就是杀人凶手！”</p>
望着露出灿烂笑容的陈牧，阮先生却笑不出来。</p>
他还是不太懂，但他相信陈牧的判断，于是问道：“可艳怡的尸体呢？又被他藏到哪儿去了。”</p>
陈牧沉默片刻，淡淡道：“在艳怡死之前，令狐先生是吃素的，在艳怡死之后，他突然吃荤了。”</p>
阮先生一脸迷糊，可慢慢的，他的脸色变了。</p>
陈牧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所以刚才桌子上的肉片你见了吧，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说那是最后的晚餐了？”</p>
没等陈牧继续说下去，阮先生跑到路旁吐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