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拿出那个长匣子，放在桌子上。</p>

他露出了笑容。</p>

那是一种嘲讽的笑。</p>

见令狐先生默默的吃着肉片，并没有打开它的意思，于是陈牧自己打开。</p>

当看到匣子里的东西，阮先生先是愣住了。</p>

愣了足足十多秒，他喷出了嘴里的酒液，瞪着陈牧生气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拿这东西来做什么？”</p>

长匣是长方形的。</p>

里面是一个根，一个男人之根。</p>

这是陈牧曾经在水下第三座房间里找到的，也是那三个杀手准备送给方公公的礼物。</p>

根是谁的？</p>

为何要用灵符锁住一丝气血，为何要用这个足有冷冻储藏功能的保存它？</p>

说明它是刚离开主人不久。</p>

陈牧不忍心让它继续漂泊，最终再三考虑之下，带它来寻找自己的主人。</p>

虽然这个根的主人陈牧是猜的。</p>

但在前面堆积了大量线索与信息的前提下，有时候猜……已经足以说明真实情况了。</p>

令狐先生慢慢嚼嚼着嘴里的肉，杯中的酒还在。</p>

他始终没有去看那匣子里的东西。</p>

“能不能脱下裤子让我们看看。”陈牧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就看一眼，绝不会做其他的事情。”</p>

令狐先生抬头看向陈牧。</p>

那双本应该温和的眼睛，此时却忽然充满了一根根可怕的血丝。</p>

每一根都是用无数量的冰冷和杀气凝炼出来的，每一很都深深的埋入了他的骨髓和灵魂。</p>

“你想说什么，可以继续说。”</p>

令狐先生道。</p>

这个时候阮先生终于品出味了，低着头不再说话，手指摩擦着酒杯边缘溢出的酒水。</p>

于是陈牧直话直说：“祭坛一案你知道吧。”</p>

不等对方回应，陈牧继续道：“身为昊天部监察的武神通竟然是双鱼国人，当年一位皇子被赶出双鱼国，而跟随他的只有一名侍卫，那位侍卫就是武神通。</p>

武神通之所以去偷祭坛里的“天外之物”，是因为他要帮皇子开启双鱼国的宝藏。</p>

而双鱼国的宝藏只有皇室女人才能开启。</p>

所以，武神通策划了一系列计划。</p>

从阴阳宗的叛徒手里得到“阴阳交换之术”，利用嵇无命、田小仪、瓶儿郡主等，为自己卖命进入祭坛。</p>

然后再利用“天外之物”，帮皇子完成转换性别，成为真正的皇族女。</p>

其实他的第一个计划很完美，是完全可以成功的。</p>

但可惜的是，那位皇子扯后腿了。</p>

关键时刻竟然退缩了，不打算去祭坛了。于是武神通只能去偷，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p>

听完陈牧的讲述，令狐先生沉默不言。</p>

阮先生神情露出震惊之色，盯着令狐君，几番欲要开口，却都没有发出声音。</p>

“所以那扯了自己部下后腿的皇子是谁？”</p>

陈牧取出捡到的那只双鱼国扳指，以及雪怡的手帕，放在桌子上：“这是你的东西吧。”</p>

令狐先生瞳孔开始收缩。</p>

似乎这一刻，连他的心脏和血脉都似也跟着收缩。</p>

他垂下眼帘，似乎在平复内心的情绪，过了许久他才说道：“还有呢？只凭一个扳指吗？”</p>

“有，当然有。”</p>

陈牧说道。“比如之前我们吃饭的时候，你其他肉都吃，也吃鱼肉，可你偏偏就没碰过拥有两条鱼的那盘菜。”</p>

“有问题吗，我不喜欢那个口味。”令狐先生笑了。</p>

“这个解释很合理，可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很牵强了。”陈牧摇了摇头。“恰巧我认识一个双鱼国的朋友。”</p>

令狐先生好奇道：“双鱼国的朋友？可否告知姓名？”</p>

“不能，谢谢。”</p>

陈牧很干脆的拒绝，并且说道。“但我可以透露她以后的身份，或许某天，她就会成为我的炮大友。”</p>

令狐先生微微一笑：“那恭喜你了，看来她一定是位美女。”</p>

陈牧拿出一摞笔录说道：“就这两点，其他的证据也没啥必要了。比如我查了武神通这近几年的活动轨迹，发现他比较喜欢去一间‘德无’的茶馆喝茶，而那家茶馆在学院对面。比如九尾狐为何会有阴阳家的秘籍等等。”</p>

陈牧将笔录扔在桌子上，语气冷淡：“当你有了嫌疑人的时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p>

这的确是实话。</p>

没有嫌疑人，就如无头的苍蝇乱撞，总是找不到任何线索。</p>

有了嫌疑人，便等于有了目标。</p>

案子也就容易多了。</p>

令狐先生静静的看着陈牧，就像是在看一面镜子，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震惊：</p>

“我是那个皇子，可你们……如何抓我？”</p>

令狐先生承认了。</p>

他本可以再多胡搅蛮缠一段时间，为自己找脱身的计划，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p>

阮先生手有些发抖。</p>

杯子里的清酒也洒出了一些。</p>

今天他只是来安慰朋友，可没想过安慰的这个朋友是双鱼国的皇子，心里甭提有多悲催了。</p>

“你觉得你没罪？”陈牧问道。</p>

令狐先生用一种很干净的眼神盯着他说道：“我有什么罪？我是双鱼国皇子，可我从来不知道什么祭坛之案，因为我也是受害者。”</p>

陈牧犀利的目光紧攫住男人：“你是祭坛一案的主谋。”</p>

令狐先生摇着头笑了起来：“你确定？”</p>

陈牧不说话了。</p>

自始至终，这个案子的主谋是武神通。</p>

自始至终，令狐先生没有参与过任何一个环节，没有去过祭坛，也没有抢夺过天外之物，也没有过野心。</p>

若有唯一的环节，那就是令狐先生阉了自己。</p>

但究竟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只有他自己知道。</p>

可现在令狐先生说自己是“受害者”，那就是被迫的，说明这件案子已经与他扯不上太多关系。</p>

甚至，现在的令狐先生可以被人同情。</p>

他原本只想快乐无忧的生活，可手下却强迫着他去做一些有野心的事情，于是他开始反抗……</p>

当然，这是令狐先生嘴里的剧情。</p>

罗生门谁都可以上演。</p>

陈牧道：“冥卫不会管你无辜还是有罪，只要你有威胁，必然会除掉你。”</p>

在大炎王朝，冥卫就是律法！</p>

令狐先生俊朗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有一丝怅然：“我是好人。”</p>

对，没错。</p>

眼前这位令狐先生是个的的确确的好人。</p>

他的朋友们从未怀疑过他的品格，公认他为君子。他的学生们永远都保持着敬爱和怀念，公认他是最好的先生。</p>

他写的诗词挂在文曲榜上。</p>

他弹奏的古筝乐曲让无数雅人为之倾倒。</p>

他有很多朋友。</p>

大儒、高官、才子、佳人、郡王、将军……</p>

有时候名声往往会救自己一命。</p>

如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是因为他是“受害者”，而将他迫害入狱，这会引起很大的麻烦。</p>

尤其他是双鱼的皇子。</p>

即便这皇子早在很久之前被废，也依然是皇子。</p>

所以，冥卫不能抓！</p>

令狐先生给陈牧倒上一杯酒，缓缓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从来没想过去开启什么宝藏，你信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