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数秒后，最终还是将懵懂的小丫头带进了屋内。</p>

男人洗了洗手，坐在白纤羽的面前，淡淡说道：“在动手之前，我想搞清楚原因，你寻来的目的是什么？”</p>

白纤羽拿出朱雀面具，放在桌上。</p>

冰冷的金属面具折射出血一般的刺芒，让男人神情巨变。</p>

“冥卫……朱雀使！”</p>

男人死死盯着白纤羽，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平庸脸颊下的肌肉也似在抖动着。</p>

周遭空间的空气在这一刻逐渐凝滞。</p>

他下意识环视四周。</p>

既然朱雀使出现在这里，那么会不会也有其他冥卫潜藏。</p>

安置好女儿的妇人从屋内出来，刚关上木门便听到了白纤羽的名号，顿时呆在了原地。</p>

从震惊的眼神来看，显然知道“女阎王”这个凶名。</p>

“放心，就我一个人。”</p>

白纤羽朱唇弯起好看的弧度。“而且我这次不是以朱雀使的身份跟你对话，而是以另一个身份向你求证一些事情。”</p>

“什么身份？”男人皱眉。</p>

“大云洲，东县白府白家大小姐。”女人一字一顿道。</p>

喀嚓！</p>

木桌裂开了道道痕纹。</p>

男人猛地起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白纤羽，许久又缓缓坐下，看了眼妻子，神情复杂：“倒是让我意外。”</p>

“意外我没死？”</p>

“不是，很意外你能找到这里。”</p>

“想要调查一些被尘封的秘事并非易事，好在我运气不错，得知这里曾有一位大炎冥卫隐居于此。而且那人……”</p>

白纤羽唇角再次浮现笑容，只是这一次的笑让她看起来像是地狱里走出的阎王，令人不寒而栗。“参与了白家满门被屠一事，对吗？”</p>

男人脸色阴晴不定。</p>

他闭目长叹了一口气，遂又睁眼直视着漂亮女人：“所以你认为，我就是当年那个冥卫。”</p>

“我不知道，所以我来求证。”</p>

“如果我否认呢？”</p>

“拿我会继续求证。”</p>

“如何求证？”</p>

“这张面具很好看，不是吗？”白纤羽拿起朱雀面具，玉指轻抚着。“哦对了，你脸上也戴着面具。”</p>

男人眼皮一跳。</p>

宁下十八层地狱，不入朱雀生死门。</p>

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朱雀堂审问犯人的手段，也都知道朱雀使有多冷血狠辣。</p>

她的求证方式……没人能抵抗。</p>

男人转头注视与自己陪伴了许久的妻子，递给对方歉意一个的微笑，柔声道：“对不起。”</p>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女人脸色瞬即惨白。</p>

她用力咬着唇，指甲几乎抠入了门框。</p>

男人将之前给猎物剥皮的小刀放在白纤羽面前，淡淡道：“没错，我就是当年那个叛出的冥卫，参与了你白家屠杀。既然你已经寻来了，那就动手吧。”</p>

男人的利落完全出乎了白纤羽的预料。</p>

尽管白纤羽已经有了判断。</p>

可当对方亲口承认的那一瞬，好似有无数灼热的烈火凶焰涌向心头，化为满腔愤恨。</p>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家人，至少在遇见神女和鬼新娘之前没有。</p>

她从未体会过亲情是什么滋味。</p>

从有记忆起，她的每一天几乎都与鲜血和死亡陪伴，整个世界仿佛是扭曲的，血红色的。</p>

如果不是大哥青龙，或许她的性格会彻底扭曲，坠入黑暗。</p>

她恨自己！</p>

讨厌自己！</p>

尤其喜欢上陈牧后，更觉得曾经的那个她很卑劣，完全配不上心爱的男人，导致她一直苦心隐瞒。</p>

说实话，她对报仇兴趣不大。</p>

毕竟她与死去的那些亲人们没有任何记忆留存，也没有任何感情沉淀。</p>

复仇倒像是一种刻在道德层面上的使命。</p>

她只是愤恨“那些人”将她推入了地狱。</p>

她想为曾经那个死去的“她”报仇，那个本该无忧无虑，远离血腥炼狱的她讨回公道！</p>

白纤羽强行压制住血液里浮动的杀意，冷声询问：</p>

“我知道你不过是一枚被上位者当作凶器的棋子而已，所以我想从你口中找出那个当年残害了我白家的幕后指使者，究竟是谁？”</p>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是否会放过我。”</p>

“不会。”</p>

白纤羽回答的很坚决。</p>

即便对方是奉命行事，但毕竟手上染过白家族人的鲜血。</p>

白纤羽又道：“但我可以放过你的妻子和女儿，我不在乎她们是否会报仇，毕竟这辈子她们都不够格。”</p>

男人苦笑一声。</p>

他知道这女人并非狂妄而言。</p>

天底下想找朱雀使报仇的人很多，想杀她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可对方依旧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p>

层次不够，苦练一辈子也是枉然。</p>

男人深情看着妻子，冲她摇了摇头：“该来的总会来，我们夫妻二人该庆幸生活了这么久，很多人都没有我们这么好的运气。这一次，就让我来保护你们吧。”</p>

女人泪流满面，嘴唇咬出了血。</p>

对于这样的生离死别场景，白纤羽表现的很平静。</p>

她就像是一尊雕塑，感知不到任何伤悲情绪，也不会产生共情来消除自己的杀意。</p>

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p>

“说吧，幕后人是谁？”白纤羽冷冷盯着男人。</p>

男人却摇头：“无论你信或者不信，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幕后人是谁，让你失望了。”</p>

不知道？</p>

白纤羽笑了。</p>

她辛辛苦苦找寻而来，结果得到的就是一句“不知道”？</p>

在耍我呢？</p>

可看着男人神情又不像是在说谎，白纤羽蹙紧了好看的柳叶眉：“就一点线索也没？”</p>

男人苦涩道：“就如你说的那样，我们只是别人手里的刀，一切听从命令。现在我妻儿的性命全在你手里，我没必要为此故意欺骗你。如果你非要让我去猜测一个幕后者，那我认为应该是先帝。”</p>

白纤羽目光垂落在地上，望着小女孩遗留在地上装有蛐蛐的罐子，陷入沉默。</p>

男人的猜测与她之前预想的一样。</p>

以当时掌控大权的众人当中，似乎也只有先帝最符合这个幕后凶手。</p>

可问题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p>

白纤羽完全想不明白。</p>

女人很无奈。</p>

兜兜转转调查了一圈，结果又回到了原点，真是让人火大。</p>

“还有别的你认为重要之事吗？”</p>

白纤羽问道。</p>

男人依然摇头：“没了，现在你可以杀我了。很抱拳我没能给你提供想要的线索，但我也认真回答了你的问题，希望别牵扯到我的妻儿。”</p>

“放心，我不会食言。”</p>

虽然很不爽，但白纤羽也没打算撕毁承诺。</p>

她拿起桌上的小刀。</p>

上面还沾有猎物身上的血迹，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p>

回想起之前小女孩活泼天真的可爱模样，白纤羽神情又有些许复杂，对男人说道：“需要不需要跟你女儿道别，留下最后的遗言。”</p>

男人微微一笑，坦然仰起下巴露出自己的喉管：“不必了，结束这场仇怨吧。”</p>

他没想着与白纤羽战斗，争取一线生机。</p>

因为对方是朱雀使。</p>

不敢确定周围是否真的有冥卫存在。</p>

“你还真不怕死。”</p>

“怕，我很怕死亡。但我也明白，只有我死了，我的妻儿才会安全。”男人轻声说道。</p>

白纤羽没有再废话，玉手缓缓握住了刀柄。</p>

她只需甩动一下手臂，眼前这个曾经屠杀了她家人的刽子手之一，便会用生命来偿还。</p>

天色渐渐地暗淡下来。</p>

夕阳的余晖倾洒在苍茫大地之上，给这座小院渲染了一层朦胧的迷幻色彩。</p>

杀意在悄无声息间流动。</p>

昔日在小院内余留的温馨与幸福，在此时早已被冲击的支离破碎。</p>

就在白纤羽准备动手时，身后却传来女人冷漠的声音：“你就这么确定，当年那个叛出的冥卫是他？”</p>

白纤羽美眸一闪，转头望着门口的妇人。</p>

奇怪的是此时妇人脸上没有之前的惊惶与茫然，唯有如冰霜的眼睛盯着白纤羽，神情冷漠。</p>

而她的身板也比先前挺直了许多。</p>

就像是一把锈迹斑斑却依旧蕴着夺目杀机的宝剑！</p>

妇人掀开衣袖，手指轻轻搓揉了几下，一枚赤红色的银针竟从小臂处挤了出来。</p>

随着银针挤出，一股股雄厚灵力环绕在妇人周身。</p>

白纤羽表情出现了变化。</p>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自始至终似乎忽略了这个女人，潜意识里一直把男人当做目标。</p>

唰！</p>

白纤羽腰间的长鞭甩出。</p>

如毒蛇吐信般刺向女人，快若闪电。</p>

在她动手之际，面前的男人也出手了，而白纤羽早有防备，挥起小刀拉出一道雄浑劲气。</p>

轰——</p>

木桌四分五裂，爆开漫天碎木屑。</p>

白纤羽凌空后跃，与两人拉开距离，拂舞的衣裙像是洁白的晚云，耀眼如仙。</p>

啪！</p>

长鞭蜿蜒回弹，卷落在她的手臂上。</p>

“你是……”</p>

望着修为明显不俗的妇人，白纤羽心跳加快，似有一股无形的力压迫着她的肺部，呼吸困难。</p>

妇人不知从哪儿取出了一个面具，缓缓戴在脸上。</p>

面具由特制金属锻造，形如朱雀！</p>

“当年屠杀你白家的冥卫，便是由我带领的。”妇人淡淡说道。</p>

上一任冥卫朱雀使！</p>

※※※</p>

湖水澄碧，清波**漾。</p>

一袭月白色长裙的神女静静的婷立在湖边，望着这片传说已久的“月落神女湖”，神情萧然。</p>

这片湖泊承载了双鱼国太多的传说。</p>

宝藏，双鱼玉佩，秘境……</p>

尽管在某些人眼里它就是一片普通的湖泊，可终因为其神秘而被人崇敬。</p>

当年瑶池七仙子因为试炼而被卷入秘境，结果莫名其妙生下了七个葫芦妖，到现在都无人能探究其中隐藏的真相。</p>

而她今天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探究一件事。</p>

关于腹中的天赐生命体。</p>

尽管现在她的小腹依旧平坦，看不出任何症状，但拥有灵心通明的她已经感受到了腹内的生命悸动。</p>

女人很期待，同时也有些害怕。</p>

她很确信腹中的生命体是上天赐予的造化机缘。</p>

毕竟自己身为神女，从未与任何男人有过亲密接触，而且也不可能有男人有能力碰她。</p>

即便有时沉眠在彼岸花床中，外人也难以接近。</p>

除非凭空冒出来个男人。</p>

但这根本不可能。</p>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修道终于有成，在体内孕育出了羽化成仙的机缘造化。</p>

这是她成仙的关键一步。</p>

天性无欲淡泊的她从小便立志成为仙人，为了这个理想，她愿意抛下一切儿女情长，惘顾世俗。</p>

在她看来，自己天生便是被上天选中的登仙之人。</p>

追寻更高的大道。</p>

如今老天爷赐予了她这个“机会”，她更应该把握，不能让登仙的机会从指缝中溜走。</p>

陈牧说她是一个极偏执的人，倒也没错。</p>

她活着……只为修仙！</p>

这腹中孕育着什么并不重要。</p>

重要的是她会好好润养，到时候出来的是灵草也好，仙花也罢，抑或是宝物……</p>

当然，不可能是孩子。</p>

虽说现在的症状与普通女人怀孕无差别，但神女确信，她腹中孕育的是其他生命灵体。</p>

今日来月落湖，便是难耐不住好奇心，想借助铸于湖底的月灵宝鉴，探查自己腹内的生命体究竟会是什么样。</p>

同时为腹中的机缘供养先天灵气，保证顺利孕育产出。</p>

“任其自然，不染世法。”</p>

神女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睫羽下如霜清冷的眼眸中透着狂热。“等杀了帝皇星，登仙再无阻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