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此时的他，自是难以悟通透。</p>
自云上站起身来，吴妄低头看向下方，口中问道：“土神可要一起？”</p>
土神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站在远处缓声道：“吾自是不能抢逢春神之功。”</p>
“土神说笑了，”吴妄叹道，“都是为这天地、为这芸芸众生，什么功不功，哪来劳不劳。”</p>
言罢，他看向了一旁的少司命。</p>
少司命轻声道：“我也不去了吧，若有需要我做之事，你只管开口吩咐就好。”</p>
吴妄点头答应了声，驾云落去树下，与女丑打了个招呼，一左一右静静坐着。</p>
如此，又等了半个月。</p>
死亡之神的神念波动已微乎其微，最后一点灵光似乎也要就此消散。</p>
吴妄手指点在茗的额头，目中有翠绿神光闪过。</p>
枯木逢春。</p>
死亡之神的神念突然开始动**，茗那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了潮红，胸口开始慢慢鼓胀……</p>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茗再次睁开双眼。</p>
女丑连忙向前拍打她背部，吴妄走去一旁静静等候。</p>
茗的眼底写满了绝望，宛若沉入水中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紧紧抱着女丑的胳膊不愿松开，瘦弱的身体在不断惊颤。</p>
幻境内外，注视着此地的几位强神大多有些惊异。</p>
他们自是都看到了，吴妄给了茗一点‘记忆’，却不知那到底是吴妄的什么经历。</p>
树下传来了轻微的啜泣声，这啜泣声持续了几个时辰。</p>
女丑在旁温柔地安抚着茗，才让茗方从那无尽死寂带来的恐惧中挣脱出来。</p>
女丑轻轻拍了拍茗的胳膊，低头耳语几句，随后抽身退了两步，对吴妄的背影抚胸行礼。</p>
“无妄大人，茗已经清醒了。”</p>
“嗯，”吴妄应了句，“你先出去准备下吧。”</p>
“是，大人，”女丑看了眼茗，给茗留下了让她安心就好的微笑，身形化作一抹流光消散。</p>
茗的表情不禁有些凝滞。</p>
吴妄转过身来，笑道：“可还记得我吗？”</p>
茗瞳孔轻轻震颤，随着少司命在云上画下了繁复的神纹，茗神魂之上的一缕封印悄然消散。</p>
她轻轻皱眉，心底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p>
尸山骨海、巨大的骷髅仰头怒吼，生灵怨恨如大潮汹涌而至，包裹着灰色长袍的黑影在痛苦地哭喊……</p>
但，茗这次并未崩溃。</p>
她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这些记忆，更像是在审读旁人的人生。</p>
在此地生长起来的她，用这段短暂的经历搭建成了河堤，将那些痛苦记忆隔绝在外。</p>
更何况，她已经体会过归于虚无的绝望感……</p>
“你是那个神？”</p>
茗嗓音沙哑地问着。</p>
“你才是神，我不过是个被赋予了神权的生灵。”</p>
吴妄抬手虚扶，道：“这里是为你准备的幻境，让你在这里体会生灵的短暂一生，你还记得自己是哪位先天神吗？”</p>
“死亡。”</p>
茗微微抿嘴：“我是从大道中诞生的大道之灵。”</p>
“很好，放平心态。”</p>
吴妄笑道：“不如随我出去走走，我有些话要跟你谈谈。”</p>
茗有些留恋地看着山坡下的村落，低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可否让我稍后再回此处，我想……”</p>
“自然，”吴妄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个幻境为你留着。”</p>
“多谢你了。”</p>
“我名无妄子，人族修行者。”</p>
“无妄子，”茗轻声喃喃着，“我的名字似也是你起的，在那个黑漆漆的神殿里面。”</p>
吴妄露出了温和的微笑。</p>
茗却微微低眉、撇嘴，道一声：“倒是意外的普通。”</p>
吴妄：……</p>
“先出去吧。”</p>
……</p>
因死亡大道多了三重封印，虽然暂时抵挡住了生灵怨力侵袭，却也让茗此刻没有任何神力，如普通的生灵般。</p>
故，离开幻境的过程，茗只是觉得眼前一花、光影流转。</p>
吴妄却已经收回神念，本体起身走动，带着茗的神魂直接去了帝下之都，进入了少司命的神界。</p>
少司命此前已做好了安排，他们现身之地一切如常。</p>
此地随处可见数十丈高的参天巨木，随处可闻生灵的欢声笑语，那些巨木的枝杈就是街路，各处安放、悬挂的树屋中，众多生灵密切参谋着他们信仰神灵的终极奥义——</p>
繁衍生息。</p>
吴妄与茗出现在了大地之上，茗的身影有些虚淡，自是因她此刻没有实体。</p>
“好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茗轻声道了句。</p>
吴妄抬头看了看，笑道：“无妨，咱们又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p>
茗右手捂着左臂的手肘，低声道：“有些不舒服罢了。”</p>
“咱们刚走出幻境，那些先天神们自是忍不住想看看你如何了，”吴妄笑道，“你已是不知多少代的死亡之神。”</p>
“第六百二十五代，”茗轻声说着，“大道上有印记。”</p>
吴妄有些惊讶：“死亡之神崩溃了这么多次？”</p>
茗轻轻一叹，低声道：“这也不怪那些憎恶死亡的生灵，死这种事，真的不好受……那是你经历过的吗？”</p>
“算是吧。”</p>
吴妄含糊地应了句：“不管如何，我还是要对你道个歉，给你安排了一段有点悲惨的人生。”</p>
茗有些发愣，好一阵才吐了口气，喃喃着：“都是假的吗？”</p>
“你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吴妄道，“那些你接触过的生灵，也都是真的。”</p>
“这有些像是神灵无聊时的消遣。”</p>
“自然不是，谁敢消遣你的大道？不要命了吗？”</p>
吴妄笑了几声，继续道：</p>
“让你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建立起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帮你抵御生灵怨恨反噬的必要路径。</p>
那个幻境最主要的目的，是教会你这些，而不是为了哄骗你去做什么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