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折了一根小树枝,开始在树下刨土,刨了好几个坑,才算是挖到东西。
这是一个木盒,不值钱的杂木,已经被泥土中的微生物蛀空了,上面挂着的小锁也锈迹斑斑摇摇欲坠,春晓没有找钥匙,她徒手便将破旧的小盒子掰开了。
盒子中是一团布包,鸦青色的棉麻布料,在地上展开,露出了里面零零散散的小玩意。
发霉的糖葫芦,缺胳膊的木头人,一朵褪色的绢花,浑浊的兔子玉石,木簪子,一本千字文,还有十几个铜板。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不是她埋的,而是另一个小呆瓜埋的。
七岁那年的冬夜,她在冬青巷捡回了一个差点冻死的小乞丐,两个相依为命的小孩,共享了这间小破院子。
时人学子常常称赞名士,希望得到名士的垂青提拔,而科举出仕,位列右相的柳觊绸便是这些学子的榜样,他们渴望成为下一个柳觊绸,实现从寒门到封侯拜相的转变,更渴望得到他的提携。
是以,时下称颂柳相的辞赋层出不穷。
其中,广为流传的一篇赋文里,他们形容柳觊绸,是凭风玉琢的皑皑云虚郎。
无法接受柳觊绸男子之身入仕,搅弄乾坤的女学子们,将他捧上了神性的地位,仿佛如此,便能够接受了。
而她们怎么会想到,这位皑皑云虚郎,幼时是怎样一个灰扑扑的丑小鸭。
柳觊绸刚被春晓捡回来的时候,又瘦又小,全身上下,脸上手上脚上,甚至头皮上,都长满了红红的冻疮,有的地方都破溃,流出了黄色的脓水。
彼时春晓从皇子府逃出来,身上还有些钱财,那些钱最后都花在了医馆里。
花了半年的时间,她才将这个脏兮兮的小花猫养得可以入眼。
小乞丐性格腼腆又沉默,他的腿被马踩断了,大半年都是躺在床上,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春晓跑来跑去。
他没有名字,因为捡到他的地方,有一条柳堤,所以春晓给他起名叫阿柳。
阿柳是个女孩子,春晓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是这么告诉她的。
他自有记忆以来,就在行乞为生,没有性别概念,时下人们称呼小乞丐,多是带有女意,所以他便以为自己是个女孩子。
事实上,他连男女的区别之处在哪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