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屋外传来八爷那熟悉的憨声,旋即,便闪进他那矮胖的身体,我循声望去,八爷拎着布口袋,笑容可掬地坐到炕沿边,“大孙子,醒酒了,八爷看你来啦!”
“远点扇着吧,”奶奶皱着眉头,佯怒道:“老软大,还有你这么当爷爷的,把孩子灌成这样!”
“嘿嘿,”八爷乐呵呵地说道:“没事,没事,”说着,八爷从布口袋里掏出一瓶白酒以及香肠、花生米等佐酒的食物,“来,大孙子,再透透就好了!”
“啥,”奶奶瞪大了眼睛,“老软大,还让他喝啊!”
“五嫂,你不懂,喝醉之后,再少喝点,透一透,就好了,如果不好好地透透,以后,就再也喝不了酒了,一闻到酒味,就要吐!”
“那更好,一辈子不喝了,才好呐!”
“那,哪成啊!”八爷说道:“大老爷们,不喝酒,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五嫂,快,放桌子!”
“唉,”奶奶叹了口气,搬来了饭桌,“真拿你没办法!”
说完,八爷拿起小酒盅,斟满呛人的白酒,然后啪地一声放在我的面前,同时,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来,大孙子,少喝一口,透透,就好受多了!”
“奶奶,”我拽着奶奶的大手掌,问道:“奶奶,八爷为什么叫老软大啊,这名字太可笑了!”
“哦,”奶奶耐心地解释道:“你八爷很随和,没有脾气,跟谁都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软软乎乎的,所以,人们都叫他老软大!”
“嘿嘿,”听到奶奶的介绍,八爷冲我微笑道:“嘿嘿,大孙子,喝吧,喝吧,再喝点吧!”
在八爷慈详的目光中,我端起小酒盅,淡淡地呷了一口,哇——滴滴白酒进肚,在二姑结婚宴席上,第一次饮酒时那种无比痛苦的烧灼感,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可言表的、不可名状的兴奋感和欢快感,那浓烈的酒香,在我的口腔里长久地缭绕着,我转动起血红的舌头,饶有兴致地吸舔着、回味着,同时,伸出手去再次将斟满白酒的小酒盅端了起来。
“大侄啊,少喝点,别见酒就没命!”老姑以长辈的口吻,煞有介事地训斥我道:“哼,真是老猫炕上睡,一辈留一辈,老张家的小子,个保个都是大酒包!”
“没事,”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没事,这算什么啊,往肚子里一倒,不就完啦!”
“哈哈……”听到我的话,八爷得意地竖起了大姆指,“对,不就是往下灌吗,下坡。”
“小力子啊,”爷爷裹着棉被,坐在桌旁,他指着痛饮着的八爷,向我介绍道:“大孙子,你八爷,是我的亲兄弟!”
爷爷简要地讲述道:“早头哇,你的大太爷、二太爷,亲哥们两个,从关内一路逃荒,最后,定居在辽河边的这片大平原上,开荒种地,娶妻生子,安家立业,可是,你的大太爷娶了你大太奶后,却久久不能生养,急得大太爷望眼欲穿。
而你的二太爷,亦就是我爹,则生了八个儿子,你的爷爷我位列第五。没有办法,你的大太爷只好又娶了个二房,亦就是你新大太奶,可是你的这个新大太奶依然无子也无女,看来,这不是你两个太奶的过错,责任完全在你的大太爷身上。没有办法,你的大太爷就跟你二太爷商量,过继吧。“
“过继?”我打断爷爷的话:“爷爷,什么叫过继啊?”
“就是,就是,”爷爷解释道:“就是你大太爷向你二太爷讨要一个儿子,为自己养老送终,这就是过继。哥哥向兄弟要个儿子,哪有不给之理,何况我爹有八个儿子呐,可是,好儿子我爹又舍不得,干脆,借这个过继的机会,顺水推舟,将不务正业、好吃懒做的八儿子过继给了你大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