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侬愈发不屑,指着狄青道:“休要只说大话,来啊!你堂堂七尺男儿,竟不如穆桂英一名女子,想当初在金城驿,她尚且与我战上许多回合!”
狄青忽然将湛金枪往地上一插,双手握住旗杆,拦腰朝着阿侬扫了过去。
阿侬本能地将雷光锏一挥,又想如刚才杀死孟定国那般,先打折了狄青的帅旗,再取他的首级。
如此一来,就算不能生擒了狄青,也能缴获他的大旗来,总算也是一场全胜。
只可惜,这一次,她打错了如意算盘。
狄青还没等雷光锏砸上他的旗杆,忽然将旗帜一抖,大旗顿时如一张网似的张了开来。
狄青趁机将旗杆一翻,挂在杆头上的帅旗,顿时紧紧的罩在了阿侬的身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狄青觑准了时机,飞身上前,擡起就是一脚,正中阿侬的身子上。
阿侬如一个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跌在地上。
此时,她的双臂皆被狄青的大旗所缠,身子往地上一落,自然把手中的雷光锏压在了身上。
巨大如网的帅旗之中,只听得阿侬几声惨叫,伴随着隐雷般的闷响,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
狄青害怕阿侬有诈,也来不及回身去拔自己插在地上的湛金枪,顺手将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朝着阿侬就刺。
“狄元帅,不可!”就在狄青的剑锋快要刺进阿侬动弹不得的身体时,侬智英忽然扑了上来,拦在阿侬身前,已是潸然泪下,恳求道,“元帅,求你放过我老母亲一条性命吧?她与我二哥,冒犯天威,罪大恶极,本应当场授首。智英感念大宋天子仁德,想必定会饶过我家上下一条性命的!求元帅手下留情!”
狄青听了侬智英的哭诉,这才将宝剑慢慢地垂了下去。
侬智英见狄青杀心已灭,急忙感恩戴德地叩拜了三下,又转过身去,将缠在帅旗里的阿侬放了出来。
此时,阿侬的手里仍紧握着那把雷光锏。
侬智英见了,将那锏夺下,丢到一旁,用力地摇晃起她的母亲来,嘴里不停叫唤。
狄青放眼战场,只见僮人的战阵已彻底被宋军击垮,侬智高等人一见阿侬战败,也是没了斗志,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整个归仁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面对着这满目疮痍,狄青不禁感慨道:“这一战,已死了太多的人了,但愿不要再死人了!”
被侬智英使劲摇晃着的阿侬终于缓缓醒了过来,只见她睁开眼睛,无神地盯着狄青问:“你为何不杀了我?”
狄青道:“若非智英,你早已死在本帅的剑下!”
“智英?”阿侬缓缓地扭过头,“是你救了我?”
侬智英却顾不得领功,抱着阿侬道:“母亲,不要再打了!”
“来人,将着妖婆捆绑起来,押入大营,听候元帅发落!”杨文广一挥手,召过几名亲兵,要去绑阿侬。
侬智英知道,阿侬身为罪魁祸首,自然免不了押赴京城的命运。
她急忙放开阿侬,跪在狄青的脚下道:“狄元帅,请你千万在陛下面前美言,无论如何,都让饶我母亲一条性命!大恩大德,我侬家没齿……”
侬智英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阿侬一声怪叫,长身而起,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钢刀。
“狄青,哀家今日非要了你的命不可!”阿侬叫喊着,尽管身前有侬智英挡着,却不管不顾,一刀捅进了侬智英的后心,刀锋从身前穿透而出。
又猛地一推侬智英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和露出胸前的刀锋,一齐朝着狄青扑了过去。
“啊!”不仅是杨文广和身边的所有宋兵将官,甚至连狄青都没有想到,阿侬居然会如此心狠手辣,为了要取他的性命,竟然甘愿手刃亲生女儿。
还没等狄青回过神来,阿侬已推着侬智英,扑到了狄青身前,一把将他撞到在地。
紧跟着,阿侬和侬智英一起朝着狄青的身子上压了过去。
无论如何,两个人的体重同时施加在狄青身上,定然能够让侬智英胸前的那把利刃,刺进狄青的体内。
眼看着那刀刃就要刺透狄青的胸膛,忽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侬智英忽然朝前伸出了双臂,推在了狄青的肩膀上,将自己胸口的刀锋,远离了他。
“啊!”阿侬还在拼命地把侬智英的身体往下压,叫道,“贱婢,快松手!杀了这个元帅,大宋便再无可忌惮之人!”
“母,母亲……”侬智英依然死死地撑在狄青的胸口上不肯放手,一张口,满嘴的鲜血已吐了出来,“不可以啊……”
杨文广这才回过了神,急忙飞身上前,一脚踢开了阿侬,抱起了侬智英。
阿侬就地一滚,恰好滚到刚才被侬智英丢在一旁的雷光锏边,顺手将锏又握了起来,对着不远处的杨梅一声吆喝:“走!”说罢,便杀出一条血路,从宋军的包围之中逃了出去。
狄青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怜悯地望了一眼脸色惨白的侬智英,对身边的将官道:“追!”
杨文广紧搂着侬智英,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满脸是血的侬智英终于吃力地睁开眼睛,眸子深处,依然藏着款款情义,动了动嘴唇道:“少令公……不,不要让元帅杀了我娘……”
“好!不杀!不杀!你说什么都依你!”杨文广把侬智英越抱越紧,好像生怕她会忽然消失了一般。
“邕州……邕州的婚礼……对不住了……”侬智英想要用手去抚摸杨文广的脸,不料手臂一沉,便永远也擡不起来了。
“啊!”杨文广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