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对于穆桂英来说,无异于一座人间地狱。
她亲眼目睹着杨八姐活生生地被人剥皮杀死,自己又惨遭南国天子虐待凌辱,简直度日如年。
既然出了邕州,她就算死,也不愿再回去了。
趁着侬平、侬亮二人一心往城里奔走,无暇顾及自己,穆桂英觑准了一个时机,猛然朝着车外一跃。
身子落在松软的泥地之上,虽然被砸得不是很痛,可是在飞驰的马车上猛然跃下,脚下还是站立不稳,顿时跌倒在地。
她这一倒地,却倒在了官道之外。
此时马车已到山顶,道路之外,却是两片朝着南北无限延伸的缓坡。
缓坡之上,三三两两地长着几颗大树。
穆桂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已顺着缓坡,骨碌碌地翻滚下去。
“呀!她跑了!”一直看守着穆桂英的那位汉子,一见穆桂英跳车,急忙大叫起来。
侬平、侬亮二人回头一看,车里早已不见了穆桂英,顿时气得大骂:“你这饭桶!”侬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握紧了钢刀,一刀砍死了那看守的士兵。
“大哥,怎么办?若是丢了穆桂英这个人质,恐怕太后和陛下降罪,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侬亮很快冷静下来。
“二弟,你先带着人马,回到邕州城里去!为兄我率一对精兵,沿着山坡往下,去搜寻穆桂英那条母狗!”侬平望着穆桂英翻滚下去的痕迹道。
官道外,长满了茅草,被穆桂英的身子一压,许多枯草已经被压倒,碾出一道杂乱的痕迹来。
“大哥,还是我去吧!”侬亮道,“宋军追兵转瞬即至,此处很快便无僮人的踪迹了!若是慢了半刻,必定性命难保!”
“莫要争了!”侬平一挥手,已将流星锤握在手里,领着三百精兵,朝着山坡下一路搜寻过去。
侬亮见兄长执意要去,也是无奈,只好遵照二人的约定,率着大队人马,前往邕州而去。
却说穆桂英一路翻滚而下,身子上也不知撞到了多少凸起的岩石,也不知被多少锋利的茅草刮伤,浑身上下,俱是疼痛,根本照顾不过来。
她手脚并用,企图抓握到什么坚固的东西,稳住身形,可是下坠甚急,以是由不得她自己,一边翻滚,一边朝着山坡之下坠落。
忽然,穆桂英的后脑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深埋在茅草中的石头上,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到穆桂英重新睁开眼睛,天色已完全黑透,也分不清自己此时究竟身处何地。
穆桂英第一意识,便是又落入了敌人手中,急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
好在手脚俱全,除了后脑上隐隐作痛之外,更无其他伤痛。
她不由地呻吟了一身,擡起头来,才发现自己依然躺在深深的茅草之中,两侧的大山,如蛰伏的巨兽一般,魏然耸立。
看来,敌人还没有发现她的所在!
穆桂英顿时一个激灵,忍住脑后的伤痛,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刚把脑袋探出草尖,却见不远处,闪烁着几把火炬,几个人影正慢慢地朝着这边搜寻过来。
“仔细找,不能放过一草一木!若是寻不到穆桂英那条母狗,等回到城里,统统将你们问斩!”声音听起来像是侬平在吆喝。
不好!
僮人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她的下落!
穆桂英的心里顿时一紧,又急忙在草丛里低下身姿。
好不容易从敌人手里逃脱出来,可千万不能再被捉回去!
搜寻的黑影手里持着长长的枪杆,一边用长枪拨开深深的草丛,一边将火把朝着深处照来。
此地不能久留!
穆桂英打定主意,也不知道此时宋军是胜是负,在漆黑的夜色中,更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朝着而来的反方向拼命地爬动起来。
身上不着寸缕,赤裸的胴体在干枯而锋利的草堆里爬行,又是被割出了一道道深深的伤口。
可是穆桂英全不在乎,此时唯一的念想,就是从这个不祥的地方逃脱出去。
“宋军此时进了邕州,不会再在此处游荡!你们大可放心,他们定然发现不了我们的踪迹!”侬平又在黑暗中鼓舞着手下的士兵。
穆桂英稍许辨了辨自己所在的位置,尽管两面大山,但依然无法掩藏头顶之上的星空。
她隐约地觉察到,僮人搜寻过来的方向,正是由东往西。
再往西面,想必正是邕州。
听侬平嘴里所言,宋军已经开进了邕州,想必守城的僮军不战自溃,让宋军兵不血刃占据了城池。
可是毕竟,宋军在城里立足不稳,自顾不暇,若是能往东面去,到达归仁铺和昆仑关,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在穆桂英的东侧,已是有数十名僮兵分成一字排开,如一道人墙般,朝着这边推进。
因此,她唯一的选择,只能继续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