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清漓上仙?老树头,你这嘴里没把门的,可别吹过头了。”
“我吹?吹什么吹?我老树头所说皆是亲历!”
此时一位抱着长剑依靠着墙壁的道兄缓缓开口,“清漓上仙从不在世间显圣,化神之前,见过尊荣者还不到一手,你去哪亲历?”
老树头嘿嘿一笑,“这位道友年纪尚轻,不知也是正常,且听我细细道来。”
说完看了眼茶摊后坐着的男童,男童会意,连忙拎着茶壶下摊转悠去了,片刻后便又收了一圈茶钱。
财已到手,老树头倒也不绷着,“原本我也不知这其中真伪,直到这次化神大会,我亲眼目睹了上仙天颜,才知其一二。”
“你还去了化神大会?”那道兄忍不住就笑了,说实话我也不信,这老梆子怎么看也不过是一凡夫俗子。
“怎么,看不起我老树头,好歹我也是二十多年的老筑基了,这等热闹怎能错过。那清漓上仙一招五行天罚,直接就将那元婴境的大魔挫骨扬灰了啊。而后一片青叶便削去半座山,此等修为,可真是见所未见。”
老树头连连赞叹后又话风一转,“不过也正是这一面之缘,让老小子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忍不住就开口问了一句。
老树头嘿嘿一笑,“这清漓上仙,乃是风灵后人啊。”
众人再次哗然,而我更是惊得差点从马扎上掉下去。
“竟胡扯,这老梆子!”众人从惊讶到不屑转的倒是快,毕竟听了这么多年,也熟悉了老树头的路子。
“这你们就爱信不信了,我那会偶遇风灵二仙之时,灵岚上仙牵着的女童与清漓上仙一模一样,算上年岁增长,断然是不会错的。而且临别之际,我还亲耳听见风亦上仙亲口唤了声漓儿。如此一来,有如此的父辈和祖辈,清漓上仙能入化神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算是被糊弄傻了,毕竟老树头说的着实是有鼻子有眼,那怀念的表情丝丝入扣,简直就像是真的。
可这么一来,那风灵岂不是我爷爷奶奶?
在往上,洛宁二尊岂不是我祖辈?
这也太玄乎了吧,不过转而一想,我娘年纪轻轻,修为便已近顶点,说是大仙之后也并不为过,可再看我……
难道!清漓根本不是我娘,我只是她捡的?就像是我捡到小九一样?想到这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心里就跟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
此时包括那位道友都陷入了沉思,显然都被老树头的架势给唬住了。
“再有,谁说清漓上仙未曾在人前显圣,只是你们年幼不知罢了。想那十多年前斜月岛上的赛宝会,上仙就曾上演过一出三夺红莲石。一己之力挫败多派高手,最后才从魔道手里抢了那块石头,据说还为此受了伤。对了,过几天闻莺苑里还新排了这出戏,不信你们去看便是。”
一年轻小伙子来了兴致,跟着问道,“何为赛宝会?红莲石又为何物?”
老树头摆摆手,“赛宝会都不知道,看来后生是第一次来我这茶摊啊。说来也不算新鲜,十年一度,各方奇人自备珍宝齐聚一堂互相显摆罢了。若能在赛宝会上夺人眼目,日后也能卖个好价钱。不过这赛宝会上除了赛宝,还有一场论剑,金丹境之上皆可参加,拔得头筹者便可任选会上一宝作为奖赏。可谁知上仙放着奇门秘籍,金甲神兵,仙丹异草不要。偏偏选了那块石头,到底还是女子,就爱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啧啧。”
“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茶钱可都收了三圈了!”老树头添了块柴,也不顾催促,晃晃悠悠的又回到树下。
“莫急莫急,天色尚早不是。不过说实在的,那红莲石虽说名贵,却无甚大用,据说是八寒地狱的山石碎块,万年不化,寒气逼人。普通人别说拿,离得近些也要受冻伤之苦。这石头晶莹剔透,冰气飘渺,流光溢彩,甚是晃眼。可要说用,又能有何用,最多也就是看着漂亮,拿回去切个假山,刻个异兽,做个观赏罢了。”
这时老树头又压低了声音,“其实这论剑原本不过是走走过场之事,毕竟修为大成者众多,约定好也可少些纷争,免得丢了面子。只不过那些孙子贪图上仙绝色,所以层层设阻。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大多都被废了修为,有几个还差点丢了性命。”
众人却不管老树头的压音,只当是说书聊故事,纷纷叫着好。
可我却有点意兴阑珊,因为老树头确实没说谎,那所谓的红莲石不就在我屋躺着么。
所以合着我老娘年少之时也算是个颇为任性的小姑娘啊,费了半天劲弄回来块观赏石,结果看腻了就给我当床睡?还真不浪费东西。
我叹口气喝光碗里的茶,便离开了茶摊。
景还是那个景,可兴致却跌落后却再难提的起来。
三日后云溪镇祭河神,算是一年中较为热闹的节日。
可惜本月我下山之数已尽,怕是要错过了。
来回逛了几圈,最后只去书坊买了本风宁禾洛的新话本。抬眼看,天色不早,便塞书入怀,回山去了。
这一路远比下山时走的慢上许多,脑中胡思乱想,年少时,我曾问过一次,我父亲是何人,清漓当时只淡淡的说了句,“死了,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顺着这一点延展下去,越想越是生疑,越想越觉得我是清漓捡来的小猫小狗,养着纯属图个乐子,打发清闲。
晚上躺在那块观赏石上,彷佛自己也成了被观赏之物,只不过是个活物。
我随手拿起新话本,读了没几页就来了精神,别说这新编的故事确实是不一样。
只可惜这观赏石凉凉的确实舒服,没一会我便抱着话本睡了过去。
“近日甚是清闲?”次日我正盘腿于院中集炁,突然心念一动,清漓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我赶紧爬起身回过头去,清漓一身淡青色衫裙,侧身站在石塘边,仰头望着山泉的尽头。
晨曦斜入,掠过清漓侧颜,白皙透底的雪肌泛着柔和的光泽,令人忍不住就看痴了,可下一秒,却又如泡沫般消失无踪。
“哑了?”我一愣,再次回头,清漓已坐在石桌前,桌上凭空多了一套颇为精美的黑陶茶具,看成色像是旧物。
清漓眉眼低垂,面色平和如水,她轻抬柔荑,十指修长如葱白,精致如美玉。悬停在那一排壶盅碟具之上,却久久未曾落下。
我傻乎乎的看着她,忘了回话,也忘了自己昨天所想。
清漓似乎是发现了我在盯着她,微抿了下朱唇。
终于下手扶住了一旁的茶炉,茶炉里应是已经装了水,可下面却没有烧水的风炉。
清漓抬起一指点在茶炉底侧,指尖微微泛红,没一会,阵阵热气便从炉嘴冒了出来。
她拎起茶炉,在各式大小的茶具上转了一圈,最后倒在了一方小碟之上,刚倒了一半,又止住了手腕,把茶炉放在一边,微微探身似乎是在找什么。
我回过神后,不免抓了抓发髻,走到跟前,打眼看了一圈。
“娘……你这没茶叶。”
清漓很明显的定了一下,缓缓收回了手,“我……知道。”
她翻转手腕,一个灰色的茶包便躺在了手心。
她收回手掌,小心的拆开茶包,伸手抓了一把,想了想又松了一半,可不小心又松多了,伸手又去抓。
“好了好了,娘,我来吧。”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娘在我心里可是完美无缺,如同天仙般的女子。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泡个茶居然漏了这么多怯。
我赶紧从她手中接过茶包放在一边,拿过茶炉将热水倒入茶盅,再用茶盅将桌上的茶具都洗了一边。
清漓头一次眼睛睁得如同盈月,一脸的不解。我转身去山边重新接了山泉,又回到石桌边。
“泡茶前需先烫壶,一来可除壶内异味,二来热壶更助茶香散发。烫壶的水可以洗具温杯”说完,我指了指壶。
“娘,我可不会点指热水。”
清漓移开目光,伸手点了点壶,很快便热气腾腾。
我搓了搓手,在满桌的茶具里,找出了茶荷,将茶包里的茶叶都倒进了茶荷之中。接着用茶匙将茶荷内的茶叶拨入茶壶内。
“茶叶用量以壶三分之一为度,冲茶时要高拎茶炉,高冲出茶味。娘的茶乃是上好的青芽,便可省去洗茶一步,一泡便可为饮。”
我举高茶炉,冲的茶叶在壶里阵阵翻滚,香气扑鼻。
茶叶冲泡好,我拎起茶壶,壶口低靠盅口,将茶水倒入茶盅。
停顿了片刻,看着清漓直愣愣的看着我的动作,心里居然有点说不出的得意。
忍住笑意,我拿起茶盅将茶汤分作两杯。
“茶汤由壶入盅,以低泡为佳,可免茶香流散,茶盅入杯,七分为礼。”我拿过杯托,将茶杯放置在清漓面前。
“娘,此杯敬您,尝尝吧。”
清漓看着面前的茶杯,伸出二指,端起杯便要喝,可又看了我一眼。我拿起杯,先托于半空看了看,又举至鼻尖,闻了闻。
“喝茶前,先观色,后闻香,再品其味。心定神安,无思无虑。”说完,闭起眼,抿了一口。
第一次看见清漓的眉头紧了紧,紧接着一声语调完全不同以往的传言突然跳进心间。那声音完全失了冷漠,满是女孩般的轻快抱怨。
“怎么这么麻烦!”
传音入心后,我和清漓都愣住了。看起来,刚刚那句话清漓并没打算传心给我。
“是有点麻烦。”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痒痒,有些窘迫的转过脸,茶汤是何滋味已无所知。
清漓一口茶喝了半天,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便慢条斯理的问道。
“你从何处学来这些?”
我抬手指了指云溪的方向,“云溪镇上一僻静处有一四角亭,常年有两位长者在那烹茶,扶琴,手谈。我没事跟着学了几分皮毛罢了。”
说完,又给清漓添了一杯。
清漓转动茶杯,心不在焉的说道,“看来确是清闲。”
“娘,我可从未疏于修行,只是……算了,娘,你今日找我有何事。”
“我今日……”清漓看着我,吐出三个字后突然就卡了壳,我老老实实的坐在石凳上,等着她的下文,半天后,她轻出了口气,移开目光喝了口茶。
“后日是你生辰,娘无物相赠,届时你自下山游玩吧。”
“娘!”按我的一贯经验,这句说完,清漓肯定就要遁行了。于是我根本没考虑好便赶紧叫住了她。
“何事?”
我放下茶杯,双手来回搓的指尖发白。鼓起十多年来的勇气低声说道。
“娘,后日,后日云溪镇内祭祀河神,街上肯定很热闹,你,你,你可否陪儿一同下山?”
不知是因为晨旭下的清漓美如化境,还是烹茶露怯添了几分地气,亦或是那一声婉转悠扬的无心传言。
心头长久压抑的某根弦被拨了一下,这才忐忑的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这一年,每每在外看见那些普通的母子相处,我都难掩羡慕之色。只是我真不知道清漓是否真的愿“贵脚踏贱地”。
清漓默默盯着我,没有开口。我心一横,咬牙又补了一句,“就当是送给孩儿的生辰之礼。儿不想将来元婴下山之后,连一丝回忆都没留下。”
石院中虫鸣鸟歌,微风阵阵,却压不住这石桌一角的冷寂,一片青竹散叶,缓缓落下,从我们母子间切过,叶落的一瞬遮住了我的视线,一叶遮目之后,石桌对面已然空空如也。
彷佛刚刚的茗香只是我的臆想,我含着笑意,只叹这茶略苦涩。
“依你。”
许久之后,清香开始在唇齿心间回味,我终于忍不住笑开起来。
后日一早,我便整装束发,恭敬的站在院中等着清漓。
片刻后,白光一闪,清漓已然站在了山间小路上。
我眼前一亮,因为清漓今日居然穿了件淡粉色的留仙裙。
青丝分股系结拢起,盘叠于头顶。
露出光洁的额间,两条垂云鬓如月牙挂于耳前。
一副面纱遮住了脸颊,只留下那两只夺人心魄的星目。
我只看了一眼,就匆匆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虽说我是她的儿子,可爱美之心,也不分男女老幼不是。
清漓没说话,慢步至我身前,伸手搭上了我的肩。
我自然知道她要干嘛,“娘,今日我们徒步下山吧,不必动用仙术可好。”
清漓随之放下手臂,便缓步往山下走去。
“娘,你想去哪?”
我们并肩而行,虽说我语气还算镇静,可心里着实是七上八下。这么多年了,娘还是头一次陪我去游玩,尤其还是下山游玩。
“就去你平日所去之地便可。”
“哦,好!”
然后便是一路无话,但我还是心情愉悦。
今日是祭神之日,云溪明显比以往热闹了多,每个建筑都是张灯结彩,一副欢腾之相,主道边隔几步便是一个推车摊,各色小吃,玩偶,墨宝字画层出不穷,来来往往都是车马人流。
我和清漓混迹其中,倒也未曾引起别人注意。
我看见有趣的摊位自然免不了上前,清漓便跟在我身后,却从不伸手拿起什么看看。
“娘,你看多热闹。”
“嗯。”清漓依旧惜字如金,根本听不出悲喜。
“现在我修为怕是到了瓶颈,在山上不管怎么努力也难进一步,以后倒不如让我常常下山转转,说不定能遇到什么仙缘呢。娘,你放心,酉时我一定回山,成不成?”
我这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虽说清漓山上灵炁充裕,可如今我不论聚多少灵炁也无法提升半点修为,最多也就是身体越发强健了些。
我看话本里,一般这种情况都得有仙人指点才行,当然像我娘这种没兴趣指点的自然不能算。
清漓听到这话,猛然止住了步子。
“不可!”
我并没有多意外,不管怎么说,好歹也争取过了,我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走远。”清漓说完重新迈步向前。
“嗯?”我看着清漓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远,不远,我保证就在云溪周围,绝不会进宜雷二州的。嘿嘿,听戏去咯。”
我兴奋的带着清漓往闻莺苑走去。老树头那肯定是不能去,那家伙满嘴胡言,可别惹恼了清漓。
闻莺院算是云溪最大的戏楼,听场戏用不了几个钱,除了唱戏也没有别的门道,来往的平头百姓没事都爱去听上一段。
而那些达官显贵却鲜有来此,往往都在镇东高坡上的烟花之地里听唱。
今日闻莺院果然立了块大招牌,上写着,新戏“三夺宝”。
我偷偷瞧了眼清漓,她应该是并不知道内情。
我暗自偷笑,不知道待会她看见自己被编成戏会是什么表情。
因为不想招人眼目,我特地多花了几十文去了二楼雅座,下一场很快就开始了,清漓一言不发,正襟危坐,看着台下的众人。
随后一位青衣扮相的戏子踩着碎步走到台上,一亮相,台下顿时一片叫好。看样子,扮演清漓的还是位名角。
而清漓此时依旧不明所以,等到台上的清漓一番自述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本清冷的杏眼突然睁的溜圆,亦如惊奇的少女,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我看见了。
“还是没娘漂亮。”
“多嘴!”
我赶紧给清漓倒茶,心里一阵暗爽,这戏编排的倒是极其精彩,文武争斗都丝丝入扣。
虽然我们没什么交流,但我能看出清漓看的很认真。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回忆自己年轻时的任性时光。
戏近尾声,那象征红莲石的盒子终于被端在了“清漓”手上,我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娘,你说他们要是知道,那石头大的跟床一样,会不会就更佩服你了。”
“借指罢了,何必较真。”清漓的视线锁在那盒子上,声线里竟多了几分哀叹的味道。
“嗯,不过他们肯定想不到,娘夺了这宝那么快就看腻了,也没刻个琼楼玉阁,飞禽走兽什么的。不过好在也算是没浪费,当个床大小也合适。”
我看着台下自顾自的说着,扭头发现,清漓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娘,怎么了?”
“走了。”话刚说完,人就没了,我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地上。还好大家的目光都牢牢的盯在台上,没人发现这一出。
我猫着腰连忙跑出戏楼,清漓正站在一旁的树荫处。
“娘,你别好好的就来一出上仙显灵啊。”
“走吧。”清漓看我出来,转身便走。
我们又往深处逛了一圈,在一个首饰摊上我看到了枚竹叶状的玉制发钗,做工精细,质地醇厚,无论哪个角度都有着巧夺天工的味道,最重要的事这发钗的样式颇为别致,总觉得和清漓很般配。
我拿在手里掂量着,老板则唾沫横飞的跟我介绍,说是从雷州最北方的曲幽城缎玉坊千幸万苦才背出来的。
还说是某修为高深的玉石大家所作,他说的名字我也不认识,那闻名遐迩的首饰坊我也没听过,反正就是取材如何考究,做工如何精细。
我回头看了眼清漓,又看了看她的发髻。这么美的乌发,却连一点饰物都没有未免太可惜了吧。
“娘,这个好看么?”
“嗯,可你要来何用?”
我犹豫了下,把发钗放在清漓头上比划了一下,小声说道,“我觉得式样和娘挺般配的,想送给娘。”
说完没等清漓回答,便扭头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不贵不贵,十两银子。”老板看有销路,笑的格外谄媚。
“十!十!十两!”
我顿时傻眼了,娘是从来没给我钱的,我自然也从没要过,因为我一直认为,我娘压根就不需要钱这东西,毕竟她好像什么都能凭空变出来。
我平时的花销都是自己从山里搜刮野物草药去换来的钱,省吃俭用买本书才不过五百文,茶摊喝茶才给十几文,这一片叶子居然要十两!
这可怕的价格立刻就让这发钗显得没那么可爱漂亮了。
老板看我面露难色,也未没露出鄙夷之色,反而贴心的说道,“若是公子手头不方便,少个一两也成。”
我心想,如果我说我最多只能付一两,他会不会直接叫巡街的守卫来。虽然是临时起意,可越看这片玉叶就越想让它戴在娘的头上。
“算了,老板,我再看看。”
我略有不舍的放下玉叶,没办法,既然买不起,越看心里越变扭。
反正就算我送了,她也不一定会要,就算要了,估计她也不会戴。
我刚想迈步离开,手却被清漓抓住了,她的手很凉,像是一直泡在山泉水中一般。她翻转我的手,随后用自己白嫩的手掌从上方掠过。
只觉得手上一沉,再一看,是枚黄灿灿的金锭。我赶紧合拢手掌,四处看了看,跟做贼似得。贴在清漓身边小声问道,“娘,你这哪偷的?”
清漓双曈微缩了一下,射出两道寒气,我连连改口,“我意思是哪来的。”
“用了便是,何来这么多废话。”
我悻悻的回头,无奈的摊开手掌,“老板,这你找的开么。”
带着一捧散碎银子和那片玉叶离开了摊子,我心里却还是放不下心来,总觉得清漓刚刚是不是撬了哪个大户的钱柜。
我举起玉叶递到清漓面前,“娘,送给你。”说这话时,我还有点害羞,这也算是第一个送给娘的东西了。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清漓看都没看那片玉叶,回绝语气之坚决,彷佛在告诉我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
“可这原本就是给你买的啊。”
“留着以后送予她人吧,另外,那钱是我的。”
说完,她瞄了眼我怀里揣的鼓鼓囊囊的银子,先我一步踏进了人流。
我看着手中的玉叶,虽说早预料过她会不收,可心里还是很难受。
你不是我娘么,一锭金子还要分的这么清,那听戏的钱还是我的呢!
之后我又真情实意的求了清漓两次,可她态度坚决,就是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