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之大,若能容,又怎会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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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身后的声音着实有些熟悉,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于是慢慢伸手去背上摸自己的剑,可这一摸才发现剑没了……
难不成刚刚落地的时候丢了?
于是我只好一脚蹬地,保持着随时能闪人的姿势转过脸来。结果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地下宫殿,五彩的石钟乳,鹤颈长明灯,当然还有那个巨大的平台。
一切的一切都与之前的那个梦境如出一辙,难不成我曾经来过这里?
可我被允许下山才不过一年,离开云溪范围也不过才十来日。
按照梦里的那个情状,再加上刚刚那来者不善的声音,这里面住着的所谓天玄山镇山神兽和我简直是深仇大恨,看来这整座天玄山都和我八字不合啊。
虽然刚刚听见了声音,但却并未看到有什么活物,我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平台。印象中那应该是个挺大的鸟,而且就是从那飞下来的。
后路已然不通,再靠着这墙也是无济于事。我踩着一水的闪耀玉石缓缓往前探去。
“你可知今日你将要命丧于此了?”那个凶恶的声音又回荡在了这四方的溶洞之中,震的我耳朵嗡嗡响。
我心想,我又不是算命的,要是早知道,谁还会来找死……
但既然是镇山灵兽,那应该就是神兽吧,既然是神兽,就得讲道理吧,至少也得有点同情心不是。
“大仙,我可是第一次来贵宝地,再说我从小山里长大,也没得罪过谁。而且大家都觉得我人还不错,也从未做过什么恶事,您老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认错人?你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小小年纪,倒是油嘴滑舌。既然来了,那便安心的去吧……”
我到现在为止,见过最可怕的大火便是清漓前几日山中放的那一把,虽说她留了余地,但对我来说已然是突破了认知的极限,可没想到今日硬生生在这地宫之中将这极限又拔高了一层。
一股股火旋风从平台处散下,很快就将整个地宫都包裹住了,原本地面上的积水连一溜烟都没冒就被蒸的干干净净,脚下的玉石由原本的五彩斑斓变成了清一色的亮红色,就像是一片片火凤的蛋。
这地宫中明明什么也没有,可这火势却是越来越大。
不断盘旋卷动的火势从四面八法将我挤压在中间。
周遭的温度已经升到了凡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地步,我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带着缕艳黄的深红色。
热浪在眼前化成了可见的实体,将视线内可见的一切都弯曲成了地狱的模样,在一片朦胧中,那个如预料中的怪物终于缓缓露出了脑袋来。
虽然仅仅只露了个脑袋出来,可几乎已经将我身前数丈的位置给占满了,我根本不敢想象它到底有多大。
巨大的鸟喙只要开一个小口就足够把我吞进肚中。
喙上的两个大孔不断的冒着蒸汽,就连那两个磨盘大的鲜红双瞳也在飘着火焰。
它一开口,我就感觉自己被火浪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你果然没事。”
“是啊……我居然没事?”
大鸟的语气是肯定的语气,而我则是反问的语气。
我觉得在这种环境下,除了清漓根本不可能有人还能有挣扎的余地。
最多也就是看情况能不能留块舍利的问题了,可我除了浑身酸痛用不上力外,竟然毫发无损。
我被热浪蒸的根本睁不开眼,只能眯着双眼,尽力去看它的全貌,直到找到了火焰下一条腿的阴影,我才终于认清眼前的巨兽。
“你是毕方?火灵神兽?”如果真是的话,那我就只能任它宰割了。这种级别的神兽,便是十个八个元婴空冥,想伤它分毫也难啊。
“休要呼吾名讳!”
大鸟猛然张开大口对着我一顿猛吼……
我顿时被铺面而来的火气熏得头晕眼花,若不是身后的热浪一直顶着我,我怕是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樊姬的话看来确实是真,我就不该下山,下山也得在秋儿旁边,不然不是被异兽追就是中妖术。
而且好像但凡是这些异兽恶人都心心念念的想要我的命,我就这么遭人稀罕么。
毕方显然不想再和我多说什么废话了,它立起身子呼扇着根本看不到边际的大翅膀,张开血盆大口,就朝我的头顶猛压了下来。
就这山石一般大的鸟喙,从高处砸下来,基本就跟拿榔头敲核桃一般。
我很想做出些努力来证明自己挣扎过,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根本动不了分毫。
原本这种时候清漓都会出现,可我却真的不希望她出现。
自那夜那吻之后,我就再不想让她看见我束手无策的样子,即使敌人再强,再可怕,也不希望。
清漓并没有出现,而那巨大的鸟喙停在了我头上一尺的位置,也并没有把我砸成齑粉。
我有些茫然抬起头,随后又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火依旧在熊熊燃烧着,完全没有什么高人出没前来搭救的迹象。
突然一大滴水珠顺着鸟喙一直到尖头,随后砸落了下来,我擦了擦被淋的湿透的双眼,这水有点咸,像是泪水。难不成这大家伙……
“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护他……他不该死么……”大鸟的语气一甩刚刚的凶神恶煞,突然变得婉转哀怨,如泣如诉,听得我心里都有些难过。
“嗯……该死,该死……不过我是人,本来也活不了几十年,你可是能活成千上万年的,你没事睡上一百年,等醒的时候我就死了,你别难过了吧。”
我很真诚的安慰着它,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该死,但人家是神兽,肯定有着我该死的理由,保不齐是我之前哪天山里打猎的时候,偷了人家的蛋?
或者是杀了人家的幼崽?
片刻后,大鸟羽翼一摆,顿时收走了所有的火焰,回到了自己的平台上,身子藏进了平台后的洞中,硕大的鸟头则架在台上默默看着我,而原本鲜红的眼球已经也恢复成了黑色。
“你走吧,勿要告诉他人你来过此处,以后也勿要再来此地。”
我并没有那种死里逃生的快感,反而觉得有些惆怅,而往前迈了两步后,觉得怎么有那么点清凉。
低头一看我就傻了,那火我是能抗的住,可我那身衣物却是扛不住的。
眼下我全身上下根本不着片缕,那这么光着站在那。
我赶紧捂住下身,狼狈的跑到平台下,虽说它是神兽,可也是活物,被一活物看到自己一丝不挂,势必不好意思。
可我现在既不知道该从哪出去,身上也没穿衣服,简直比刚刚的困境更甚。我慢慢的爬上平台,只露出了上半身。
“大仙……你有衣服借我遮羞么?”
大鸟就这么看着我,随后嘲讽般的开口道,“你觉得我会有凡夫俗子的衣物么?”
我看了看它通体红黄相见的漂亮羽毛点了点头,“……也是……您也用不上。那您能不能借根羽毛给我挡挡啊……”
大鸟突然闭上了眼睛,随后伸出尾端一翼,唰的一声便在我面前展开了。我打眼一开,羽翼的末端都是明晃晃如刀刃一般的锋利。
我立马觉得下体一凉,“额,算了算了……那您能告诉我怎么出去么?”
可大鸟却不理我了。
我只好彻底爬上平台,勾着身子一点点挪到它身边,“大仙,大仙……您先别睡啊,我怎么出去啊。”
就这么在它耳边磨叽了半天,它终于低低的哼了一声,展开了羽翼用力挥了一下,我顿时就飞向了平台后的洞穴中,看着眼前的光亮一点点的消失,隐约还听见了一句,“这傻小子……”
这洞里漆黑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我也不知道自己落了多久,反正偶尔会砸在某些石块,洞壁之上。
一边滚一边落的足足折腾了半盏茶的工夫才算是落了地。
起身后揉了揉酸胀的身体,摸着墙壁继续往前走,心想黑点也好,毕竟我现在可是一丝不挂。
在这山洞七绕八拐,没有方向也没有标地,只能凭着气流的串动寻找路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站在了一堵石墙前,这石墙很厚,但很明显不像天然之物,而且顶端似乎还有透气用的空槽,一股股微风时不时的就从中窜出来。
我大喜过望,赶紧对准墙便来了一拳,一拳却只砸了个大坑,没想到这墙居然这么硬,这要想砸穿得砸到什么时候。
哎,要是剑在就好了。
想想也气人,还神剑通灵有人性,结果说丢就丢,要是真通人性怎么也不知道找主人来,原来那剑魔还知道自己回龙渊坊呢。
“清尘剑!清尘剑……”我放开嗓子大喊起来。“清尘剑!躲哪去了?”喊了几声之后,头顶上突然有了动静,不会真来了吧。
我期待的抬着头,其实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见啥,甚至连洞顶多高我都不知道,可那响动却不是虚的。
突然,顶上数十丈的地方突然投下了一束光来,清尘剑直飞而下,最后泛着光插在了我身前的地上。
这神剑竟然扎穿了地面,打了个半丈见圆的口子穿到了地下。
可随着清尘剑落地,顶上也开始不断的落下土石来。
很快,清尘剑所开的洞就被四周的落石泥土给填上了。
哎,看来还是得从这墙后出去,我拔起剑刚打算走,没想到顶上居然还掉下一个人来……
直接就砸在了我的身上,早知道我就不站在洞底看热闹了。
“哎呀……”听声音还是个女孩。
“你先起来吧,这地不平,挺硬的……”我被垫在下面无奈的扭头喊道。
“对不住,对不住……落尘少侠?”一片黑暗之中,根本看不见彼此,但对方既然认识我,那想必应该是天玄山的人。
我举起清尘剑,接着剑上泛起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彼此的脸。
确实是个女孩子,还是个挺好看的女孩,柳眉大眼瓜子脸,倒是有几分清漓的神韵。
“我是落尘,你是谁?”女孩一听,眉间便是一紧,“你不认识我?”
于是我把剑拿近了些,又仔细看了看,“不认识?我们见过面么?”女孩垂下眼眉,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小声的说道,“我是月涟。”
我仰起头想了想,又挠挠后脖颈,“月涟?是谁?对了,你是天玄山的人吧,你在上面有没有见到秋儿?就是和我一起来你们门派的那个女孩,不爱说话,但长的特别可爱的那个?”
月涟抬起头看了我半天,最后柔声说道,“抱歉少侠,我没有见到秋儿姑娘,早些时日有弟子报,说看见你们御剑落了下去,渐川师兄便让我们来寻你们,可一直都没有找到,后来我在半山腰突然看见你的剑飞了起来,就御剑跟着一起过来了……”
我满心失望的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秋儿应该没事吧,她那么厉害,雷法又极其纯熟,应该没事吧。
“我是渐川的师妹,就是刚刚在试剑场输了的那个……”月涟小声的又补了一句,我这才终于想了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你是长的挺好看的,难怪我一个好字,你们那些师兄弟就跟要吃人似的。”
我说着话,就扭头开始琢磨怎么把这墙给砍了。
“他们……我……对不住,让你见笑了。”
“没事,没事,人各有爱么。”我敷衍的说道,随后后撤身子,将剑侧举过头顶,单手掐住手诀。只是破个墙,应该用不了多少灵炁。
“……你在做什么?”
“找路出去,你站远点啊!”说完,我一踏步上前,用力挥下剑刃。大喝一声,“破!”
那道石墙顿时四分五裂开来。我提着剑赶紧就穿了进去,这里面居然是个甬道,两边隔数尺就点着盏长明灯,难怪会有光。
“啊!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我浑身顿时一个冷颤,完了,一直裸着走了这么久,都习惯了。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丝不挂的状态。
我赶紧红着脸蹲下身子,扭过看着月涟,她满脸飞霞,一脸惶恐的看着我,这给我急的,“你知道我没穿衣服,你还看!”
月涟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去。
不过这丫头也挺有意思的,这种情况居然没骂我几句,看来至少心底还是挺纯良的。
“你千万别误会啊,我刚刚死里逃生,衣服都被烧没了,实在没法子才光着的,再说我也没想到在这鬼地方,还能有个女孩子进来啊。”
月涟的声音已经羞的快要滴血了。
“……那……那现在……现在怎么办。”
我缩在角落里,也是一筹莫展,这一眼望下去,都是亮堂堂的,总不能就这么在人家小姑娘面前光着吧。
看来看去,我就看到了月涟身上,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轻纱暗花留仙裙,裙摆一直到脚面。
“不然,不然你把裙摆撕一点,借我挡一下吧。”
“这……”月涟低下头,微微扯了扯自己的裙子,看起来她好像还挺喜欢自己这身的,但很快她便点了点头,“好!”
我原意她用剑割上一块布料给我遮个羞也就罢了,可不曾想她倒是实在,撩起裙摆用剑开了个口子,二话不说便是用力一撕。
毕竟同是修道之人,怕是不想让我看轻,以为她小气。
只是她那裙摆可是走银线的轻纱,哪经得起这么撕,哗啦一声,径直就撕到了腰侧,“够了够了,再撕就该你光屁股了……”
月涟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可被我说的整个人还是很明显的一哆嗦。
随后银沙缓缓落下,月涟却没递给我,而是不住的拉扯着另半片裙摆,一条光洁的玉腿毫无遮拦的露在了外面,一直露到了大腿根。
果然,这下算是仗义大发了……
我快速的捡起银纱将关键部位包了个结实,上半身是怎么顾不上了。
等我包完,月涟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头却埋的更低了,长发也从身后滑落至胸前,挡着脸,连表情都看不见。
“要不然我还你一点?”
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月涟还是没出声。
仔细一看,她那半片裙摆别说腿了,连下身好像就要裹不住了。
难怪她一直用力扯着。
怕是一松手就得春光大泄。
这事不管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人家一个姑娘,仗义过了头,我总得想点办法。
“我转身不看你,你把那半片也撕了吧,学我这样直接做个短裙就能裹上了……你没事吧,月涟?你回头看看我……就像我这样就成……”
片刻后,女孩终于腾出了一只手撩起头发,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一瞧,丫头眼睛都红了。
“对不住啊,都是为了我,你真仗义,女中豪杰,道中大侠。我转过身去,保证不偷看你……”
说完我就老老实实的转了个身,心想等出去以后,无论如何得赔人家一件新的。
毕竟一面之缘,就能撕到大腿根,这朋友值得交。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身后的要是秋儿的话,估计早就上来揍我了。
哎,也不知道秋儿怎么样了。
“……少侠,我没事了……”月涟羞赧的声音终于从身后传来。
我点点头,便迈腿往前走,看都没看她。
毕竟男女有别,我走前面,不去看她,她应该心里也舒服点。
“成,那你跟好我,咱们找路出去。”
有清尘剑在手,心里多少踏实了些。
这甬道又绕又长,两边隔几步便是一些奇怪的符文,还有些根本看不懂的文字。
我这别不是闯进什么古墓里来了吧。
一路上倒是没有岔道,也不知走了多久,洞口终于到了尽头,我顿时来了精神,“到头了,咱快点!”
踏出甬道没走几步我就一个急刹止住了脚步,眼前的这片空间简直可以用宏伟来形容,但景象却如同森罗地狱……
“我的天,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愣大眼睛,忍不住的惊叹道,月涟此时也追赶到了我的身侧,一口凉气倒吸,看着比我还吃惊。
“这是修罗殿么……”
我们所在的甬道出口位于山壁之上,只是无数个甬道的其中一个,这么多的甬道却共同通向眼前这个不知是天然还是被凿空的山洞内。
这么大怕是整座山都空了吧。
山壁四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鬼头长明灯,各自发着幽暗而阴冷的光。
走到山壁边探头往下一看,洞穴底部倒是修的齐整,一个十丈见方的三丈见高的祭坛,祭坛周围皆是平地,呈环形散布出去,就像是一个朝拜的圣殿。
四周的山壁上皆是暗红色的壁画,画着日月同辉,只是这日月所散的光就像是一场血雨。
而周围的一切以及所能看见的一切装饰,无论是否是天然都呈现毫无光泽的黑红色,于是这朝拜的圣殿顿时就成了修罗殿。
我眯起眼睛,穷尽目力,祭坛上一整圈的黑色石柱将中间一个石座围起。
仔细看来,那每个石柱上都是一个骷髅,骷髅的双眼点缀着深红色的漆线如一条毒蛇自上而下将整个黑色石柱缠起。
光是这柱子就让人不寒而栗。
而石座背后则是一高耸的石碑,碑上则画着一副诡异的壁画,壁画分左右,左侧像是一根粗壮的圆柱?
而右侧则是一个修长的椭圆套着一个小圆,圆柱的一段正伸入那个小圆中。
这图怎么越看越淫秽呢……感觉就像在描述男女房事一般。
“这难道是……”身边的月涟却先一步开了口。
“你认识这图?”
月涟皱眉瞧了半天,表情却极为严峻,“这应是幽阳宗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