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3)

清漓 此生为了美 14924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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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是对着这条路足足坐了有三日,因为路边的树影从左至右扫过我的额间已有三次了。

可这三日中,我却什么都没想,只是彷佛与这山林树影融为了一体,我许是已然死了……

落尘,自此时终究是落了尘,可却连阵灰烟都未扬起,连只山雀都未惊飞,倒也是荒凉。

眼睛很干,明明已然默默流过了泪却依旧是干涩,小九安静的睡在我的怀里,无忧无虑,颇让人羡慕。

我不知道我还要在这里坐多久,因为我想不到任何有意思的有必要去做的事,我只希望能来一场大雪,彻底将我埋住,俗语有言,哀莫大于心死,可最哀莫过于心死身却活着,这又是何必。

自我出生以来,从未如此平静过,我感觉唯一的那口炁在丹田轻轻环绕着,可越绕却越是微弱,而原本时而冲出体外的内火如今也是偃旗息鼓,连一丝痕迹都寻不得。

“……落……尘……”熟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传入我的耳畔,我费了半天的力才僵硬的转过脸,秋儿那种冷俏的小脸毫无预兆的在视线中清晰了起来。

“秋儿……”我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就像是几十年没开口说过话一般。

此时的秋儿没了曾经的跋扈,她扯开裙摆,跪坐在我的面前,扶着我的双肩,目光不断的在我的脸上扫过。

“你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问道,“秋儿,你是清漓变的么?”

秋儿看着我,眉头瞬时凝的很紧,末了颔首轻轻摇了摇头,“那你为何来此?是清漓让你来的么?”

我再次问道,秋儿眼眶微红,转而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去吧……我无碍……”这一刻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秋儿和清漓于我而言是不同的,我原以为她们只要有一人陪在身边,我的心就是满的,我原以为我是个花心的男子,既喜欢清漓也喜欢秋儿。

可事实上,如果清漓就此不在,只凭秋儿根本挽救不了这筛子一般空了的心,我只倾心于清漓,而秋儿与我而言只是另一个清漓,她只能填补清漓偶尔不在的空档,却终是替代不了她。

“……你能不能不要如此……”

“我娘不要我了,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见不到清漓了……”我嘟囔着说道,最后淡淡对秋儿说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秋儿愣住了,彼此沉默了许久她才有些小心的开了口,“你已然长大,又是门派之主,身为修道之人,本就该孑然一身,清心寡欲,难道还要娘亲继续庇护你么……”

我垂下头,轻声笑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后,秋儿低声问道,“你恨你娘么?”

“我应该恨么……”

“……应该……但不如忘了她,你的岁月还很长,天下如此之大,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再次笑了起来,笑的有些不屑,“她明明为我做了这么多,却如此决绝的将我赶下山,甚至连句像样的道别的话都没让我说。我根本不像是她的儿子,而只像仙子豢养的一只猫,一只狗,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却只是为给她的生活带点乐子罢了。如今他不听话了,便可一脚踢开,丝毫不留情面,若是如此想来,我确实是可以恨她的吧,毕竟我只是个捡来的没用的玩物。”

我将思绪拼命的往极端的方向拉扯去,想知道是不是这样想就可以真的憎恨清漓,是否真的可以一了百了的忘了她。

“啪!”可我话音刚落,秋儿便狠狠的打了我一个耳光,随后站起身,一脚把我踹翻在地,泄愤一般连踹了我半天。

她果然不全像清漓,因为清漓知道,我根本就不疼……而这场少女的暴走最终以秋儿突然坐下,抱膝痛哭而结束。

我直起身子,就听见她在身边放声痛哭,却丝毫不为所动。原本属于我的某种感情被留在了清漓山,永远的留在了那。

但她的哭声还是感染了我,我不自觉的下拉两侧嘴角,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哭了出来。

我们俩肩挨着肩,就如同两个顽皮打架却两败俱伤的孩子,彼此委屈却无话可说。

不知道哭了多久,秋儿突然伸手揽住了我的腰,将头叠在我的肩上,低声吟道,“走吧,离开这里,忘了她,忘了你的过去,你一样会活的很好,会比现在更好。”

我原本有很多事都该问她,例如她为何会在此,为何会怒,又为何而泣,可眼下却都不想再问了。

清漓山不见了,以清漓的性子,即便知道的再多也于事无补,她是三百年来第一位化神上仙,而我已然落了尘……

“你不用再劝了……我说过,即便再也回不来清漓山,我也不会离开此地,从此以后我便隐居于这荒郊野岭。”

秋儿抬起头,转而一脸的焦躁,“你年不过舞象,隐居什么隐居!能不能不要再胡闹了。你的清尘派呢,那些被你救出的炁奴,你便不管了么?”

“嗯,不管了……与我何干,又不是我所为……”

“你……”我头一次看秋儿如此心急,可我却也是头一次如此的平静。

“你不是与你娘并不相亲,不是总说你娘待你如路人一般么?如今又何来如此黏腻?”

我看着秋儿眨巴了半天的眼睛,最后毫无生气的回道,“因为她是我娘……”

“好!那我走了啊!”

“再会!”

“我真走了啊,现在就走,永远都不回来了!”

“一路小心……”

“落尘!”

“掌门……”

秋儿最后一声怒吼和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唤重叠在了一起,我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来人,竟然是念瑶和怜雪。

看那一头的汗,怕是已经在这山中寻了我许久。

怜雪看见我后,立马飞奔跪倒在我身前,“掌门,掌门,飞梦师姐,师姐,他被……呜呜呜呜……”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却没有询问,待怜雪稍稍平息后才补完后半,“飞梦被风玄子抓走了!掌门,你快去救她吧,我求你了!”

我的心弦被扯动了一下,三分是因为飞梦,七分是因为另一个名字,风玄子!我似乎在此刻找到了一件我可以做的事,“风玄子?”

“对,就是风玄子,他找到了神桃,飞梦师姐为了保护我们,被迫与之为敌。被他擒住了。他还要我们带话给你,让你带着摄魂铃去天玄山换人。”

“风……玄……子!”我咬着牙喊出这三个字,随后脚尖一用力,撑着膝腿站了起来。

“如此,仍与你无关么?”秋儿看我站起身,冷着嗓子又补上了一句。

“有关,我要去杀了他!”

哪怕一天前,我估计自己也说不出如此狠话来,可此刻我甚至能感觉的自己呼出的气仿佛重新有了温度,那体内盘旋的炁开始重新恢复生机。

秋儿看了我一眼,又凝眉幽幽的说道,“你也不必逞强,救人要紧,东西给他便是……”

东西,摄魂铃?对了,风玄子如何知道摄魂铃在我的身上?更重要的是,摄魂铃呢?

我一下就有些懵了,记忆里,摄魂铃一直放在了我的屋里,屋子被毁了以后,那东西就被……小九!

我赶紧从怀里抱出依旧死睡不醒的小九,在它身上来回翻了个遍,最后在它新长出的尾巴根处发现了已然被缩小至手链般大的摄魂铃。

一直以来,小九就特别喜欢这东西,果然是让它藏起来了,可这又是如何缩小的呢?

难不成小九懂得摄魂铃的咒法?

这太离奇了吧。

我很想把小九叫醒问个清楚,可它眼下睡的正熟,想叫醒难比登天。

而且即便叫醒,它也不会人言,问了也是白问。

看来无论如何,天玄山是必须要走一趟了,风玄子不除,我心中这股恶气便永生永世都难消,隐居之事只能暂缓。

我安抚着怜雪和念瑶,让她们先回神桃等消息,接着便踩上清尘剑直奔天玄而去。

快要踏入天玄境内之时,心中就不免一凉,远处的天玄山黑烟笼罩,哪还有一丝正道圣地的味道,远远看去就像是个魔窟。

而随着自己再接近几分,耳边就可以听见微弱的打斗声,难不成渐川的预言成真,幽明宗攻打天玄来了?

而身后的秋儿全程就只是牢牢的跟着我,一句没说,也一句没问。

我落下云头,直奔最高的山峰而去,刚刚掠过天玄时,已然看见了这场大混战,无数头戴面具的家伙正与天玄弟子战的正欢,人数虽相差无几,但天玄一方明显落于下风。

我直往乾元宫的原因是看见了正苦苦鏖战的渐川,他以一敌三,却牢牢守着身后的宫门。

于是我先一步跳下清尘剑,半空中便已将长剑握在手中,随后唤出阳炎,自上而下凌空劈在渐川与幽明弟子之间,一瞬间,火光四散而去,惨叫声随之而来。

“不可妄动,是阳炎!去寻魅前来,快!”原本围攻渐川一行的众人纷纷跳出火圈,举着法器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少侠,你怎么来了?不过来的可真是及时!”

“及时什么及时,飞梦被风玄子抓了。我是来救人,顺便除害的。”

渐川差点连剑都没握住,“飞梦……风玄子长老果然有问题?难不成,他和幽明宗早已暗通款曲,那可真是我天玄大劫啊。”

“这时候我还能唬你么?风玄子,淫暴成性,你门内那些失踪的女弟子都是拜她所赐,就连……”好在我及时收口,没说出飞梦的名字来。

毕竟这事飞梦已然私下拜托过我不要对渐川提起。

“若真是风长老所为,那我等麻烦就大了,如今除了离咎宫长老在山中,其余在外长老怕是还不知情。风玄子长老容颜几十年未变分毫,修为高深莫测,除了我师尊天玄子,天玄山怕是无人能降服他。今日又是极罕见的太阴之日,风玄子怕是早就谋定了一切。”

这时,一红衣少年远远御剑而来,“师兄,我来助你了。”

“舞墨,山下情状如何?”所来之人正是那日和渐川一起的舞墨。

“师兄弟们结成了无极剑阵,已暂缓幽明的攻势,只怕是撑不了太久,师兄还是与我一起前往相助吧!”

舞墨一落地便背靠着渐川拔出了腰间长剑。

“不可,乾元重地,绝不能让魔道染指,你去寻离咎宫长老,以他离火之力必可压制魔教。”

“若是如此……那只能对不住了!”舞墨突然变了脸,转身就刺入了渐川的背心。

“小心!”我大喊一声,抬脚便去踹,可还是踹了个空。渐川虽已闪躲,但还是被这一剑刺伤了侧腰。

“舞墨你!”

舞墨跳下台阶,猛然脱去天玄罩袍,露出其中的黑玄甲来,“师兄,要怪也只能怪你太过古板,如今双修之法已成大势,你空守着道法门规又有何用,修为停滞不前。就连心爱的女子都被人夺去做了炁奴,如此修行如何修,又为何修?你不必动炁了,我刚刚那一剑有幽明血毒,动炁越多,只怕是去的越快!你我师兄弟一场,倘若你愿弃暗投明,我自有法解你之毒。”

我心里一惊,看着渐川大喊,“运气护身”,说完抬起手一把按住他的伤口,将阳炎之力催了进去。

渐川眉间一皱,立刻意会,单手掐起手诀。

虽然我收的快,但阳炎火势依旧顿起,只是早有准备的渐川已从他体内溢出汩汩清泉,自上而下如暴雨过境将自己扫了一遍,这才勉强止了火势。

我这一下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渐川就算不被我烧死,也会被毒死,相比之下,我猜他肯定宁愿被我烧死。

“小子,是我小看你了,竟懂得用阳炎净毒,不过我们宗主说了,你的天火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登不了大场面。眼下,留着你们也无用,不过,你身边那位秋儿姑娘我便收下了,在下炁奴刚死不久,正愁无人顶替呢!”

舞墨说着话,一甩长剑,身背后慢慢冒出了一黑影,丈高的元神陡然映入眼帘。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已经有元婴修为了,只是这元神面目丑陋,漆黑无比,身上还不住往下滴落着黑血,完全没有他的那份相貌。

渐川的眼眶红了,他闭起眼,将双唇抿了又抿,似乎在阻止自己喊出那个名字来,末了,上前一步,单手举剑直指舞墨眉心,“背叛师门者,灭!”

话音刚落,一阵水流响动,一风度翩翩的玉面少年从身后缓缓飘出,足有两丈余高,手持长枪严阵以待。

“哈哈,师兄,你真以为现在的你是我的对手么?”

渐川并未回答,只是侧头对我说道,“现如今天玄敌我难辨,怕是已到了最危难的时候,少侠帮我一个忙,去后山唤师尊出来吧,若不然怕是天玄难保,此逆贼我自……少侠!”

渐川话没说完,我早已一个蹬步一跃而出,阳炎在脚下留下一条火痕,瞬时便出现在舞墨眼前,接着冲撞的惯性,我抬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直接将其按在了地上。

身后的元神跟着便开始不住的扭曲,撕扯着自己的脖颈处。

“原本你们师兄弟之争我无意叉手,但你三番五次调戏秋儿……实在是留你不得!”

他的吼颈被我锁死,灵炁运转不通,自然也使不顺妖法,便挣扎着举起长剑朝我身上胡乱砍着,长剑碰撞在我的腰背之上,如砍金石,毫无作用。

求生之际,他竟暗自从怀中掏出一紫黑色的药瓶。

我一眼便扫见,顺势抬手将其一把夺过,随后当着他的面捏的粉碎,暗红色的粉尘在彼此眼前飘过,周围其他的幽明弟子顿时跳出好远。

片刻后,我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将毒粉吹的他满脸,那白皙的皮肉迅速开始失去水分,干涸的贴在脸上。

舞墨绝望的看着我,似乎并不明白仅仅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咬着牙恶狠狠的望着他,手上的力量又重了几分,“你根本不知道我这具身躯是经由何人费心打造出来的,凭你也想伤我?登不了台面又如何,能火化了你便足够了。”

随后一股灼热之气由丹田而出顺手臂直通手掌,刹那间,火漫了小半个前院,只消片刻,原本还张牙舞爪的舞墨已然成了一堆灰渣。

舞墨一死,余下的幽明弟子顿时掩面而逃,渐川撤去元神,大口的喘着粗气,果不其然,刚刚他也不过是在强撑,毕竟已一敌多战了这么久,又中了毒,灵炁怕也是寥寥无几了。

“多谢少侠!”

“这种寻常角色,我尚能对付,若是风玄子真的来了,我也不知道能斗至何地步。还是要把你们掌门请出来,你在此休息,继续守护宫门,我和秋儿去请掌门。另外,现如今,离咎宫长老是敌是友也难以分辨了,渐川兄务必小心,切勿轻信他人。”

说完,我便拉着秋儿一跃而起,奔向后山而去。天玄子闭关之地倒是好认,因为整个后山就只有一座山洞有石门,而石门上还刻了太极图。

眼下情势紧急,这么厚的石墙哪还有心思去叫门,退后了两步,举起清尘剑便是一剑劈下,轰隆一声巨响,便露出了门内洞天,我径直便往里闯,原本以为掌门闭关之地必然是悠然超脱之所,可眼下看,和我之前让弟子避难的那个山洞并无二样,除了一盏长明灯外便再无长物。

而额髪苍苍的天玄子,此刻正盘腿于泥地之中,但整个人却是浮于半空的。长须无风自起,上下飘动着。虽身居寒地,却自有仙家骨气。

“掌门!掌门!别睡了,天玄山大难临头,快别睡了。”我对着天玄子大声疾呼到,可天玄子丝毫不为所动。

我围着他叫了半天无果后终于是忍无可忍,伸手拽着他的长胡子用力扯了扯。

“老头,老头,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安慰,你师弟都要打上山顶来了。”

“小友……小友……莫急,莫急啊!”天玄子总算是睁开了双目,虽然只有一线,但好歹是醒了。

“还不急,你的天玄山就要没了,还不急?”我真服了这老头了,正道翘楚就是这么个货么?

“天玄山便就是正道容身之所,如今正道已微,山在不在不碍事,人在便可。”

老头睁开眼,慈祥的笑着。

但我可一点笑不出来,“你再不出去,人也没了,天下就剩魔道了。”

老头哈哈大笑,“怎会,这人不就在这么?”

“你什么意思?”

“天玄之难本是劫数,亦是定数,且此数所笼并非天玄,而是整个天下。可若想为天下解此劫,关键并不在我,而在你……”他说完意味深长的停顿了片刻,“和她……”

这三言两语像极了话本里老者教导年轻后辈的对话,可眼下我着实是没那个心思,外面自己的弟子死的死,叛的叛,他还有心思在这说着劫数。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站到他身后伸手想把他给拽下来,嘴里敷衍的说道,“好好,在我在我,但现在还得你去治治你那不成器的师弟,就算你不治,万一我与他交手输了,你也好看着帮我报仇不是。快走,快走,你大弟子渐川都要死了!”

“小友莫推,小友莫推,贫道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腿脚不便!”

“你堂堂一山之主,总不至于要我背你下去吧。”这可真是要了命,你这边急的要死要活,对面却云淡风轻。

“小友莫慌,他已然来了……”天玄子捋了捋自己的长须,猛然间便目光如炬望向洞口处。

“师兄,多日不见,可曾参悟玄机?”

洞外,风玄子脚下叠着旋风,飘飘然的飞了进来。

即便将天玄搅了个天翻地覆,他依旧保持着他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道貌岸然至此,简直让人作呕。

“风……”一看见来人,我便怒气大盛,丹田被灼气搅了个七荤八素,四处寻路往天灵冲,握紧双拳刚喊了一个字,天玄子便在身后轻轻按住了我的肩膀。

“少侠……莫要动怒,汝之重任并非在此!”

只此一按,我顿觉一股清凉由肩井而入,过云门直下,直挂天池穴。

我长长的吁了口气,就这么硬生生的冷静了下来。

随后老头缓缓飘至我身前,“三十年前我推卦算出天下将有三劫,其一劫已被人所破,虽代价惨重,但倒是换了这数十年的天下太平。如今乃是其二,却不想应在了师弟你的身上,不过师弟你可知道,纵使你机关算尽,却依旧是难挡破劫之人。你欲取天下,可曾想过这天下之重?”

风玄子收了脚下旋风,对着天玄子一躬到地,“师兄言重了,师弟并非欲取天下,只不过这数百年来,我正道众多修道者葬身天劫,其中不乏心怀天下,潜心向道之人。而魔教阴毒狡诈之辈,却也不乏躲过天劫,脱胎换骨之徒。师兄,如此当真公平么?天道便已如此不分善恶,那我修仙之人又寻的什么正道?”

天玄子闻言却是古井无波,“如此,你便去修那魔道?”

“哈哈哈哈,既然天道之下,众人皆是刍狗,又何来正道魔道,只要能渡过天劫,练就那五气朝元,三阳聚顶的修为,待功行圆满后自而忘形,胎仙自而化出,有朝一日,脱质升仙,超凡入圣,又有何人管你是正是魔?那清漓倒是自诩正道,可这些年来,她除了夺宝红莲石出入过人间,有一刻曾关心过天下疾苦么?如此一女子竟然入了化神境,岂不是我等苦心修为,心系苍生之耻么!”

天玄子缓缓摇了摇头,“看来你魔根深种,已无力回天了。你一身空冥修为纵横天下数十年,却仍如井底之蛙,实在让人为之叹息。修行者必先修心,心不静,则行不定。如今你之罪孽,虽死犹轻。今日你既来见我,一切后果你自当独承。”

话说完,天玄子终于落下了地,一步步的朝风玄子而去。

“师兄,你怕是会错了意。”

风玄子一掸袍袖,顿时又换了副面孔。

可这一脸的笑意却远比刚刚的声嘶力竭更为骇人。

“虽然我之修为早已凌于师兄之上,但倘若真的斗起来,一来难免损我灵炁,二来也耗时费力。眼下师弟诸事缠身,待万事皆定,定然前来与师兄论一番道。故而眼下,烦请师兄稍安勿躁。”

话音未落,由洞口,两道黑绸猛然传入,直奔天玄子而去。

于此同时,地下的土也松动了起来,彷佛有什么从地底钻来。

上下其手,袭向天玄子。

刹那间,天玄子回身抬手将我拎起,往洞外丢去。

这一丢势大力沉,让人根本猝不及防。

秋儿跟着我的轨迹也赶忙飘了出来。

“少侠,去做你该做之事吧……”天玄子的声音穿风破云,厚重如雷,我在洞外落定,简直是一头雾水,我该做这事,我现在最该做的不就是进去把风玄子给弄死么?

待我往洞中一瞧,四位只穿黑纱几乎全裸的女子身上挂着金色的锁链,手脚并用的紧紧缠住了老头。四周还冒着阵阵黑气,看着无比的淫邪。

风玄子则是一个劲的狂笑,“师兄,你多年未有亲近女色,这魑魅离心阵乃是师弟专为你所创。如今这四位绝色女子已与师兄一体同心,你若用炁,她们便会顺势侵入你的经络心脉。皆是师兄正邪难辨可不要怪我。不过倘若师兄坚持不住,尽管享用便是了。”

我拔出清尘剑就打算往里冲,秋儿一把就拽住了我,她单手捂着心口,眉头紧皱,“别去,你破不了这阵,他已入魔,你也绝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秋儿,你怎么了?”我撤身一步连忙扶住她,可她的呼吸仍旧是越发的急促,不住的指着山下。

我扭头看着洞中的风玄子和老头,又看看身旁的秋儿,只得重叹口气,扶着她往山下走去。

不曾想刚刚走到乾元宫大院,还没来得及和渐川打声招呼,一股强劲的黑风就阻断了我的去路,风玄子背手站在半空之中,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小兄弟,这就想走了?”他说完,突然伸出手掌,半握于空中,于此同时从山下突然飞出一个人影,直接一头栽进他的手掌中。

“飞梦!”渐川比我先一步喊出了那个人影的名字,随后举剑便冲了过去。

“螳臂当车!”风玄子连动都没动,一股黑的劲风便将渐川斩落在地。他重重的摔在地上,血溅当场。

这下可是麻烦了,渐川生死未卜,怀中秋儿又气若游丝,难不成我真的不该入这趟浑水?

飞梦的脖颈被风玄子紧紧扣住,可她却没有挣扎,只是满面泪痕的望着地上的渐川。

“……掌……门,杀……杀……了……我……”

“风玄子老畜生,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你!”

我真的快要气炸了,转身便找了处台阶将秋儿放了下来,随后举剑怒吼道,“有能耐,放了她,冲我来!”

“你?哈哈啊哈哈?不过一块不可雕的顽石,又臭又硬,老夫哪来闲工夫与你费力。这小奴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不过我要的东西,你还未曾拿来。”

“给……他,快走……”秋儿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了眼秋儿,更是心焦万分,可就这么轻易的交出摄魂铃,总觉得会有大患。

“小子,休要耽搁,我数三个数,交出摄魂铃,否则,我必让她身首异处。然后再杀光天玄所有人,包括你身后那个小美人!”

“你……”我缓缓掏出摄魂铃,再次回头看了眼秋儿,这一瞧心里顿时凉了大半,秋儿的身子竟然,竟然开始时隐时现起来。

“秋儿!”

我刚想转身,风玄子却已然急不可耐,“生路不要,你非要找死!”

顿时间天地变化,铺天盖地的灵威由半空而降,一瞬间便将我压的半跪于地。

四周万物都开始扭曲起来,我努力稳住身形,这才信了秋儿的话,如此灵威除了清漓外,简直见所未见。

而且眼下,飞梦的性命,秋儿的危状显然更为紧急。

我赶忙将摄魂铃套在清尘剑上,“你要,拿去便是!”风玄子顺手丢掉飞梦,从半空急落而下。

“清尘剑!起!”我大喊一声,清尘剑脱手而出,朝着远处“唰”的一声便飞了个没影。

“你这狡诈的小畜生!”风玄子厉声咒骂着,但还是调转身形朝着清尘剑的方向而去。

而飞梦则重重摔在我的身前,“飞梦!飞梦,你快带着天玄弟子去神桃暂避。”

可飞梦却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我顾不得与她纠缠,因为眼前的秋儿若隐若现的已经快要消失了。

我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掌门之令你也不听了?难不成你要这些天玄弟子还有渐川都死在魔教手里?”

渐川的名字让飞梦终于有了反应,她突然爬起身,飞奔到渐川身旁。

而我此时已经无法再抱起秋儿了,我的手掌从她的身形穿过,彷佛穿过一场梦境。

“秋儿!你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往后……你要……顾好……顾好……自己……”最后两字一吐,秋儿便彻底失去了踪影,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只剩下那枚我送她的玉簪安静的落在地上。

我彻底傻了,兜兜转转绕了半天,救下了飞梦,却失去了秋儿?

可还未待我陷入悲痛,那玉簪泛起一阵白光,随后却缓缓飘了起来……

我诧异的盯着那枚簪子,呆滞的伸出手指,抓住了簪尾,想把它拿下来,可一用力才发现它停在半空根本就摘不下来,而且这白光……

还未等我深思,玉簪左右转动着方向,突然就蹿了出去。

“哎,哎,哎……”我像个大尾巴一般,被玉簪径直拖上了云层,耳边全都是呼呼的风声,吹的我眼睛都睁不开,只能伸出双手死死拽紧簪子。

很快,风声就小了几分,我眯起眼,发现自己已然降下了云头,朝着群山峻岭间而去,细看一圈后才发现,此处已到了垂绝。

在山中左摆右绕了片刻,玉簪扯着我朝着一座山壁便直冲了过去。

“那是山,山,山……你看着点路啊!”

我慌忙大喊道,可玉簪根本不为所动,反而越发迅速,眼看就要撞上了,可我又死活不愿松手,只好缩起脑袋,闭起双眼,硬着头皮跟着簪子往上撞。

结果就在要撞上的那一刻,玉簪竟然毫无阻拦的穿了过去,连带着将我也一起拉进了山壁中。

眼前就这么一黑一明,再一看四周光景,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是清漓山!清漓山!”

原来那石壁只是清漓山的屏障,是障眼法。玉簪带着我直接落在了清漓房前的院中,随后径直插在了房内堂屋的那张桌面上。

“娘!娘!你在哪?”

四周无人回应,我跑进堂屋,站在桌前,死死盯着那玉簪,它虽然插在桌面之上,可通体仍在震动。

簪尾左摇右摆,不知在搞什么鬼。

难不成它在告诉我这张桌子有问题?

前几日,清漓正是在此与风玄子会面,难不成风玄子留下了什么不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