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四下围着桌子转了半天,又细细的在风玄子坐过的这一边翻了个底掉,可却是一无所获。
玉簪慢慢转动簪尾,突然定向了某个方位,接着腾空而起,朝着内屋而去,其势之猛,竟直接将卧房的门击穿了一个洞。
我赶紧推门而入,玉簪在屋内如没头的苍蝇般,东探西撞,好像在找什么似得。
可清漓的卧房除了一张榻,一个竹制书架外本就没什么像样的物件,我提鼻子一闻,满满的就只有清漓独有的清香。
可玉簪却不愿放弃,碰了墙便又回来去碰另一面墙。
“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我忍不住的问道,而玉簪此时也终于在一面墙壁前停住了,随后白光突然丰盈,对着墙壁直冲而去,将墙面直接捅了一个大窟窿朝外飞了出去。
我顾不得心疼清漓的屋子,赶忙钻过窟窿追了上去,这下玉簪似乎终于确定了方向,飞一般的朝后山而去,可越靠近后山山崖,速度便越慢,似乎前方有着什么阻力。
而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此间的后山彷佛不同以往,四周的气黏稠的像是浓墨,越走越觉得阴气逼人,就连我这纯阳之体都不免有丝丝寒意,心里自然也越发忐忑。
我想了想,抬手唤了一声清尘剑。
片刻后,远处一点光亮,随后长剑便入了手。
剑上的摄魂铃已然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玄子那老贼拿去了,只是眼下无暇顾及。
我举起剑,盯着越发浓烈的阴气,一步步紧随玉簪往前。
玉簪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来到清漓山顶的悬崖边。
我心想,这下都没路了,看你还能去哪,而玉簪飞出悬崖一丈的位置终于停了下来,可细看一番,却并非是停住,而彷佛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簪头的白光明亮如郎日,似乎在与这看不见的阻力较着劲。
“……难不成……难不成这山崖也有结界?”我心里咯噔一下,吞了口吐沫,鼓足勇气,抬腿往悬崖外迈了一步。结果一脚下去,竟然是实的!
我试探着又迈了一步,果然还是实的,而此时,我整个人竟然悬空于万丈深渊之上……
就这么探着步子走到了玉簪所在的位置,伸手摸了摸,前方一片空荡之间竟真有一面镜子般的透明结界挡在面前,我用力敲了敲,毫无反应。
一旁较劲的玉簪执着的如同蛮牛,拼了命的往结界里钻,而且还真被它一点点的钻进去了一半多。
我想都没想赶紧又伸手握紧了簪尾。
玉簪再次拉扯着我,将我整个身子都拽入了结界之中。
一入结界,我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何光景,滔天的灵威便一股脑的从四面八法而来,瞬间将我整个压翻在地。
我觉得自己的身上彷佛被压满了巨石,就连挣扎着翻个身都无法做到,若不是我这身钢筋铁骨,寻常修仙者怕是只此一下也要内脏破裂,七窍流血而亡。
这真是属于人间的灵威么……
脸被迫埋在土里,鼻前全都是腥臭的血味和尸臭的味道,似乎不用看也能想象到眼前会是怎样的地狱景象。
可一直被灵威压着,呼吸不畅万一被憋死了,岂不是冤大了。
我故作一口气,绷紧浑身所有的肌肉,挣扎着一点点的抬起头,下巴在泥地里划出了一道深沟,这才终于把双眼给露了出来。
“天哪……这些……这些都是什么啊!”我不顾满脸的污泥,根本合不拢嘴。
眼前才像是真正的山顶,只是被彻底削平了一般,露出了百丈见方之地。
如同经过数不清的大战洗礼一般,满地都是残肢碎骨,地面也是坑洼不平,尸水脓血遍地都是。
这山顶外围是数不清的森然白骨,看衣物残片似乎有不少都是修仙之人,而另外一些至少丈高的黑骨,却看不出是何物。
可当我再往内瞧便一切都明了,因为里面的尸海看着还很新鲜,东倒西歪的铺的满地都是,这些家伙似人非人,头生两角,面长似驴,只额间生有一目,口中皆是刀锋般的碎齿。
膀大腰圆,身材魁梧如巨熊,除双臂外,腋下还生有两臂,有些家伙竟还多有四臂,简直就是魔物。
而在尸堆中间,有一个巨大如牛角一般的庞然大物躺在哪里,细看起来,倒与这些魔物头上的角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个头差的也太远了。
魔角断面处像是一道门,里面是漆黑的波纹结界,此刻正急速旋转着。
而左右两边立着两个威严的石柱,柱上刻着四个雕画,有一只鸟,一只麒麟,一只龟,还有一条龙,只是看着破碎不堪。
此时从波纹结界之中还在不断的涌出魔物来,他们手里举着各式的武器,嘶吼着朝整片黑暗里唯一的光芒冲锋而去。
我很想爬起来,因为我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身影就在半空中,她依旧穿着那件青衫,手掌外是数丈长的淡蓝剑刃,在怪物中轻盈的穿梭而过,便斩杀一片,却不沾一滴血迹。
虽然清漓依旧占据上风,可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形有些僵滞,灵炁似乎也大不如前。望着这满山的尸骸,我不知道清漓已在此处恶战了多久。
可我爬不起来,我只有区区金丹修为,在这仙家战场之上我简直如同蝼蚁一般。
我一直不想承认,可眼下却又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个废物,是清漓的拖累,如此,她便是不赶我下山,我又能做什么……
那枚玉簪也被这可怖的灵威所扰,只能一点点的往清漓身边靠近,终于,它接近了半空中的清漓,轻柔的插入了她的发髻青丝之间。
清漓瞬间就定住了,随后不可置信的缓缓转过了头,望向了我的方向,四目相对,我从未如此轻易的读出清漓眼神的含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脸色苍白的如同落入寒泉的宣纸,似乎一碰就要碎了,鬓角的长发被汗水沾湿在脸颊处,只此一点与我而言都显得她有几分狼狈,而这样的狼狈便会在瞬间让我的心揪成一点。
清漓瞪大了双眼,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而我也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她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有破绽!攻她分身!”
一声炸雷的嘶吼传入耳畔。
分身?
什么分身?
我视线下移一瞧,原来就在清漓下方的地面上,居然还坐着四个一模一样的清漓,她们闭目盘腿,衣袍飘起,浑身缠绕着莹莹白光。
清漓眉间一紧,赶忙伸手朝着地面一划,顿时地动山摇,一道鸿沟而出,那些奔向左侧分身而来的怪物接连掉入了深沟之中。
可即便如此,清漓的反应仍是慢了几分,一位身高三丈有余的四臂魔怪已然扑到了右侧分身面前,他挥动战斧一击命中。
清漓分身的白光艰难的抵挡了一阵,却还是碎了,接着那分身便如秋儿一般逐渐消失无踪。
分身一散,原本沉寂的魔教大门顿时显出一道耀眼的红光。清漓在空中连退了数步,捂住胸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而此时,左侧的分身也被一拥而上的怪群给击碎了。
一步错,步步错,眨眼间,四个分身都化为了青烟,这下,清漓终于摇晃了身子,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刚一落地,那四臂巨怪便挥舞着战斧摧枯拉朽的劈砍而下,正撞上清漓的护体天灵,可此时的清漓虽未被劈中,却已然抵挡不住这一击的力量,径直向后飞出了数十丈,随后仰倒在地。
“娘!”我的心脏砰咚的猛跳了一声。
波纹结界中的红光前所未有的闪耀起来,紧接着突然从中踏出一只脚,身形未显,可那雷鸣般的声音响彻天地。
“都闪开,让我来!”
“恭迎业魔尊使!”众怪一听雷鸣尽皆闪开,再无一人上前。
“清漓!你也有今日!”这魔物明明刚刚才只露出了一只脚,可下一瞬便已然在了清漓头顶的半空中。
他虽只有不到丈高,可一出结界,四周的灵威猛然便增了数倍。
原本我只是无法动弹,如今我彷佛可以听见身体骨骼都在嘎嘣作响,这家伙似乎光凭四散的灵威便可将我这样的修行之人压为齑粉。
“我要用这柄骨锤的将你砸成肉泥已泄我心头之恨!”他话音刚落便又消失了,下一瞬则已举起满是铁刺的圆瓜大锤,朝着清漓而去。
“……快走……”心底一阵虚弱的传音袭来,我湿润的双目却已看不清眼前的那袭青衣了。
可清漓的这声传音在顷刻间被我又一声心脏搏动的巨响所掩盖,我甚至听不见别的声音了,耳边只有一声又一声的脉动之音。
“清尘剑!起!”
我浑身明明都无法动弹,却朝着清漓的方向举起清尘剑,随后便如白驹一般飞驰了出去。
离地之后,我便伸手将怀中熟睡的小九扔了出去,希望它可以自己逃命。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顶住这灵威举起剑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的口。
但好在,我已经靠近了,朝着那个牵挂了我所有心绪的声音靠近了。
而清尘剑似乎毫不受此处灵威的影响,速度依旧快如闪电。
在那重锤落下的瞬间,我已然松了手,趴在了清漓的身上,没事了,我赶上了……
那柄锤砸在背脊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然完成了此生全部的使命,虽然仍有遗憾,但为了救清漓而死,我无怨无悔。
一口鲜血径直喷在了清漓惨白如雪的倾世面容上,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让她的面容恢复些许的血色。
我的身子顷刻间便软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砸在她的额间。
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应是全都碎了,八门经脉估计也是闭的闭,断的断。
辛苦修炼了这这十多年,到头来也只能为她挡上一击,真的好不甘心啊。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那便再多看一眼吧……
“哪来的小子?这身筋骨倒是不错……竟还是纯阳灵体,那我便不客气了!先尝尝这纯阳的骨髓是个何种味道。”
说完,耳边呼呼的风声似乎在告诉我,它再次举起了那柄重锤。
我努力支撑起额间,眼中流着泪,口中则一边喷着血一边含糊不清的对着清漓低声喊道,“……娘,走……走……”
清漓只是睁大了双眼,原本永远都不动如山的淡紫双瞳如今却如风雨飘摇的一叶扁舟,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滴落,她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嗓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业魔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那一锤如约而至,重重的砸了下来。我用尽全身的气力吐出了最后一个“走”字,便无力的闭起了双眼……
一时间天地变幻,原本烈日当头的午后突然就乌云密布,天空黑的如同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突然一阵阵幽长的雷鸣带着龙吼呼啸而过,这雷听着似乎很近,可又毫无知觉,待雷声逐渐平息之后,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沙像是在吹奏着一首哀歌,从我的耳间飘过。
便是我死了么?
这是是魂魄离开身体的声音么?
下一瞬,一声只感觉震天动地的心跳声却在我的耳边如九霄神雷般炸了开来,我猛然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竟然微微能动了?
我没死?
疑惑之下,我缓缓扭过了头,身后一个赤发裸着上身的壮悍少年,正以同样的姿势伏在我和清漓身上,少年满头的发丝如同烧的正旺的汹汹烈焰,在空中肆意飘动着,眼圈漆黑,未着片缕的上身布满了游龙一般的金色刺青,而他的背后还有一枚足有五丈见圆的巨大透明龟甲。
而业魔的那柄重锤正砸在龟甲中央。
“这是……这是我的……元神?我入元婴了?”我傻愣愣的喃喃自语道。
业魔似乎也是大吃一惊,他仔细端详了我这身龟甲,突然咬紧牙关喊道,“你……你……你这小子,竟身负赤炎玄甲,那老东西的法宝竟然落在了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崽子手中!”
我顾不得探究他所说的所谓法宝,因为还有一事让我喜出望外,那便是灵炁,不知为何,我的体内突然间灵炁充盈的简直要爆出来一般。
而身后那龟甲似乎就是这灵炁源源不断的因由。
难不成……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这东西在玩命的吸收我的灵炁,害的我就只剩一口气。如今知恩图报,都还回来了?
“清漓!”
业魔终于动怒了,他猛然间跃了起来,高高举起重锤,自身黑气环绕而上,如万千毒莽缠绕重锤之上,随后双手举锤,以万钧之力砸了下来。
“哎呦,我的娘呀……”这自下而上瞧这一幕,心里实在是发怵,我赶紧转过脸,将清漓紧紧抱在怀里,闭起眼睛,等待着这一砸。
片刻后,一股震动从身后袭来,压着我整个人又贴紧了清漓几分,但也仅仅只是震动,不想这乌龟壳还真硬啊,这么砸都没事?
可我还没来的及高兴,余波紧随而至,压着我的脑袋便下去了。
于是我人生第二次,和清漓接了吻。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我与她都是醒着的,因为她那璀璨的双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可唇瓣相触之际,我根本没来得及细品其滋味,突然一股炁由丹田直冲而上,在彼此唇间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来。
刹那间我突然就恍惚了起来,目光开始游离,五感也变得越来越不真实。
随后双眼便是一黑,而当我再睁开时,自己竟然站在了极高处的一片竹叶上,我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不是我小院前的竹林么。
而眼前同样站在竹叶间的翩翩身影不正是清漓?
我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感觉与曾几何时一直困扰自己的梦境太像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视线和身体,但却无法与场景里其他的一切事物互动。
我往前踏了一步,果然自己是可以在空中行走的。
于是我便一步步走到清漓身旁,只见她眉头微蹙,一手环胸,一手抬至唇边,轻咬着自己的拇指。
似乎显得很紧张。
我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俨然看见自己正在院中忙碌着。这视角,这周围熟悉的环境,难道我进了清漓的记忆?
而下面的自己在忙什么,根本不用细看都知道,这个夜晚正是我入金丹的那个离奇之夜,也是所有混乱的起点。
此时“我”正在摆动着替身阵,为的自然是躲掉天劫,站在空中细细看了看,这阵法没错啊,可又为何会出意外呢。
和清漓并肩而立等待了些许时候,重头戏总算是来了,第一道天雷落下,正砸在替身阵上的一束香上。
而“我”则躲在一旁,一副随时要跑的姿势,看着可真是傻里傻气的。
待第二道天雷落下之时,我终于发现,原本二道香竟然不知被何处来的邪风给吹灭了。“不好!”耳边清漓突然开了口,随后便消失了。
二道香一灭,那天雷竟然在最后时刻拐了弯,毫不留情的给我劈了个结实,待清漓赶到之时,我整个人都已然焦黑如碳了。
此时第三道雷再次从天而降,清漓将我收至胸口,掐起手诀,顿时天灵大盛,硬接了这道雷。
可这毕竟是天雷,纵使你再神通广大,也是纯克修行之人的。
天灵被击的摇摇欲坠,最后还是砸在了清漓的背脊上。
清漓晃悠了两下身子,朝一旁干净利落的吐出了两口鲜血。接着便夹着我直奔内屋而去。
我跟随着进了内屋,站在清漓身旁,看着红莲石上这焦黑的一堆肉。“我”这应该是已经死透了吧……可不对啊,我现在这不是活的好好的?
清漓的嗓间全是呜咽之声,表情里那是惊慌,是恐惧,是泣血般的悲鸣,她的双手不住的颤动,顺着我的身体一点点的抚摸过去,最后轻轻搭在了我的脖颈处。
这一下,清漓的双瞳突然就亮了几分,随后重重的呼了口气。
难道“我”中了一道天雷,竟还没死透?
“尘儿,等着娘!”说完,清漓拂袖一挥,“我”整个身子便飘在了半空之中,随后被一股灵炁给包裹了起来。
清漓一刻也未停的就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的是清漓的记忆,她消失去了哪,我便也双眼一黑跟到了哪。
看四周的风景极为陌生,皆是陡峭的悬崖峭壁,山峰全是孤立如剑矗立在悬崖深处的的石山。在一处山顶,清漓停下了步子。
我抬头看了眼,门牌之上写着“地玄阁”三个大字。
此处竟然雷州魔教之地,清漓到这来是为何。
接着清漓便沿着山路一直往上,最后竟来到了一处火山口,还未等我看个明白,她便一跃而下。
我自然不敢怠慢,紧跟着便跳了下去。
等站在岩浆边,清漓周身的天灵已自然化作了一个圆,免去了岩浆之害,普天之下,怕是只有清漓才能在这种地方信步而行吧。
兜兜转转钻了几个岩浆洞后,清漓来到了一处极隐秘的岩浆池边。
她站在池边,看着冒着泡的灼热火海,却沉默了,我能看得出她几次想开口,最后却都未成功。
“你来了!”突然岩浆中冒出了一个声音,随后一头生龙角,双目喷火,通体赤红的大乌龟从岩浆里露出了半个身子。
“……是……”
“许久不见,近来……嗯?为何你身具杀气?”
清漓顿时便锁紧了眉,默默移开了视线。
“我……我……”
“清漓?你此番前来,是为了杀我?”巨龟不住的发问,轰隆隆的声音在这狭小的洞中不断反转盘旋,杀我,杀我,杀我……
清漓突然就落下了泪来,随后双膝跪倒在地,“圣灵在上,我独子落尘被天劫所害,性命危在旦夕,求圣灵救他!”
说完俯首便磕了起来,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地上,不消片刻,额头便肿了一大块,她为表心诚,竟未用灵炁护住额间。
可我在一旁却着实心疼坏了,忍不住喊道,“娘,你别磕了,死就死了吧,反正以后活着也总惹你生气……”
可清漓听不见我的话,依旧如鸡奔碎米,不住的磕着头。
“起来吧……”巨龟淡淡的回道。
清漓只是抬起了上半身,却并未站起来,依旧跪于巨龟身前。
“你欲求我赤炎玄甲?你可知若我离去,四灵封魔阵便只剩下毕方独自维系了?皆时若魔界突破法阵而出,天下苍生便会生灵涂炭,难不成为救你子一人而舍天下苍生?”
“晚辈愿以此躯化作阳灵镇守封魔阵,待落尘元婴下山之后,我便会以我仙魄为祭,施法永世封印魔界通路!”
“以仙魄为祭?那岂不是要神魂俱灭,元神尽毁?不过一残躯之子,值得么?”
清漓没有回应,只是再次扣首,“愿圣灵成全!”
“你天资聪颖,又身具天灵,如今修为已近化神,却……却还是跳不脱这红尘俗愿?况且,即便赤炎玄甲可护其肉身七魄不灭,但天劫之伤,周天筋脉尽毁,神魂具废,便是活着也如行尸走肉,如此又有何意义?”
清漓猛然就迟疑了起来,她支吾了许久都没能说上一段完整的话来,“我……这……我……”
巨龟却突然抬起头,露出了大半个身子,就连声音也变了味道,“……难道,你打算?你可是疯了?”
“只要能救他,晚辈什么都不在乎……”
“荒唐!荒唐至极!你……”巨龟气的浑身都喷着蒸汽,每一片龟甲都燃起了大火。
清漓此时却站起身来,眼泪啪哒啪哒的落着,随后抬手唤出了气刃,“晚辈自知此举罪大恶极,可眼下尘儿性命堪忧,我已没有多少时间了。圣灵在上,待清漓仙魄散尽之日再行赔罪……”
片刻之后,巨龟倒在了岩浆湖旁的火山石上,清漓手里握着沾血的赤炎玄甲,双眼已然哭肿了。
我能看得出,这巨龟并未真正算是与清漓动手,最后一击它简直就像是自己撞上了清漓的剑刃。也许正因为如此,清漓才更加的痛心疾首吧。
“……我这赤炎玄甲有烨琉璃之剧毒,你需以弱水浸泡十日,方可去毒。”
清漓微闭双眸,摇了摇头,“我已无十日了,晚辈当以此身净毒,亦算责罚!”
巨龟长长的哀叹了一声,“你可知以躯体吸尽此毒会有何种后果,此毒会永生害你修为,每到风雨之夜周身便会剧痛,亦如割肉断骨。你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清漓用力的点了点头……
“也罢,你替我将此内丹交由毕方,可助它提升火灵,也可助你守住封魔阵。你好自为之吧。”巨龟说完,便彻底沉入了岩浆之中。
清漓手捧着赤炎玄甲,再三跪拜后,便消失无踪。
下一瞬,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而清漓正站在床前,看着手中异样的玄甲,不住的调息。
片刻后,她便毫不犹豫的张开了双唇,一道紫黑之气从龟甲上排出,化作一条细线蹿进了清漓的口中。
这毒气一下,清漓原本白皙的脸颊顿变青紫,脸色肉眼可见的陷入了揪心的痛苦之中,接着便瘫倒在地,我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清漓。
却只能贴在她的身边,任凭双手穿过她的身体。
清漓一直忍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异响,可却毫不留情抬手用尽气力去掐自己的脖子,十指如针在那丝绸般秀美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却仍不松手,神情痛苦的宛如割心挖肺,到最后甚至不住的用后脑猛撞墙壁。
双唇早已咬出了鲜血,顺着嘴角仿佛一缕红线,拉扯住了我的性命。
我慌张的像个傻子般无力的举着自己的双手,滚滚热泪滴落在她的脸颊,嘴里不住的嘟囔着,“娘,你别救我了,我求你了,娘!别救我了,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娘!”
可无论我如何努力,却根本无法触碰到她分毫。
也无法分担哪怕一丝的痛苦。
可即便如此,清漓仍然挣扎着身体一点点的爬到榻边,此时她早已无力起身,只能抬手摸索着我的身体,随后将那赤炎玄甲放在我的胸口,接着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猛然将其压入了我的体内,接着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我跪倒在清漓身旁任凭泪水一个劲的流着,可却只能任凭她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不醒人事。
榻上那个“我”活了,可榻下的我却依然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清漓终于缓缓睁开了眼,随后便立刻支撑起依旧虚弱的身体,趴在了我的榻旁,她张开嘴似乎在呼唤,可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清漓这才发现,她永远的失去了她那如同天籁般的嗓音。
我安静的站在一旁望着依旧在努力尝试发出声音的女子,却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此刻的心早已被灼烧殆尽,只剩下一地的残灰,原来心疼到某个地步后便不会再疼了……
她不仅仅是上仙,还是一位母亲,是我的娘,从来都是……
片刻后,清漓抬起手拂过我已然恢复生机的脸颊,再次果断的站起了身,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我不知道这赤炎玄甲上的毒到底有多厉害,但这确实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清漓一步步的走上山,她扶着自己的胳膊,在这断肠的无边黑夜里如孤魂野鬼一般步履蹒跚的往山上走去,每走一步,身子都会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轻轻摇晃,像是风一吹便会倒下。
我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心头的不安告诉我绝不会是件好事。我越来越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没有在一岁就早早的夭亡。
清漓花了许久才走回自己的屋子,她慢慢挪进了卧房,来到一面空墙边,随后抬手用力一拍,墙面顿时就空了。
我跟着清漓走进了一座暗室,待走入暗室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地宫,里里外外有七八个屋子。
而最外侧的暗室一角是一座极为朴素的灶台,有一大一小两口锅。
台上还摆着未曾用尽的食材。
粗看一眼,便都已明了。
我不免笑了起来,只是这笑里夹着泪,尝入口中有些苦涩。
这世上哪有抬手便能变出美味佳肴的仙术啊……
清漓未曾停留,穿过了侧边的门洞来到了一处摆卖古籍法器的房中。
随后她径直走向最里侧的一排书架,从最上层捧出一个紫金盒,她将盒子抱在怀中不住的摩擦着,彷佛在犹豫,在权衡,但末了,她还是挑开了搭扣,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本泛黄的古籍,清漓将盒子放在一边,再次将古籍贴紧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显得十分紧张,彷佛一打开书便会有万千诅咒降临一般。
而待她揭开封皮,露出古籍名时,一旁的我浑身的血顿时从头凉到了脚。
这本古籍名曰,“双修离尘术……”而我在一旁跟着清漓一页页的看下去后,脑中便完全成了空白。
“双修秘法为阴阳相生之术,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二,以一而待,即可大成……习此法者二人需心善纯正,互念互思,互有心许之萌,……男女二人需以灵炁入其性器,分起阴阳,待阴阳相接后,互叠手诀,使灵炁自女入男运转周天后再由男归女,周而往复,待阴阳相合为一,以有极归无极,感宇宙之造化,然化天地灵炁之源……双修之时男女不可有私心杂念,色欲尘烦,需凝神静气入无我无外之境……双修若成则丹田处各结阴阳鱼,二人即为仙侣,互有一念灵炁藏于彼之丹田,自此五感相通,七情相合,意惹情牵,难舍难分。若生异心,则必受灵炁灼心而亡……双修一结,非死不去……”
清漓看的很是仔细,可我却慌了神,清漓她要做什么……难不成她要与我修炼此法?
她不是一直以来都认为双修乃是邪法么?
可不得不说,此籍中的双修术与世人所练完全不同。
明明是交合之姿,却让人不能心生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