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 咏雪诗当垆一笑(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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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双袖蹁跹舞越罗,小娃十五解吴歌。

洒垆体说临邛好,阊阖门前花柳多。

右《竹枝词》

西子湖头卖酒家,春风摇荡酒旗斜。

行人沽酒唱歌去,踏碎满街山杏花。

(同前)

当日钱生自寻白云峰闲话,不意娉婷袅娜,走出一位佳丽人来。

钱生注目视之,神莹秋水,态着朝云,其他不能细数,只这秀发堆鸦,金莲一捻,便是魂销。

那女子启一点未唇,露两行玉齿,逡巡问道:“郎君是欲沽饮么?”

钱生道:“非也,特来寻云峰闲叙。敢问姐姐,还是白翁何人?”

那女子道:“云峰,妾之家尊也。去冬有一位做那‘偶倩松醪浣俗尘’之诗的,或是郎君否?”

钱生道:“此乃酒后俚言,何劳记忆。”

女便问生姓氏,所习何业,钱生谬答道:“姓孙,到此贸易。”

随问其青春几许,那女子道:“虚度三五。”

又问芳名,答道:“小字瑶枝。”

钱生又问道:“余自客岁,即向尊肆沽饮,往来匪朝夕矣,为何不见姐姐?”

瑶枝道:“因外大父有恙,过去相援耳。今日家君亦为探望而去,想必抵暮方回。”

钱生又问室中更有何人,瑶枝道:“止有老母,近亦抱病伏枕。”

钱生虽与眤叙良久,然一片芳心自在友梅、梦珠,并非钟情于瑶枝也。

惟瑶枝独钦羡生才。

及生欲别,固留道:“尊寓在城,风寒路迂,请以屠苏暖居冻足。”

钱生笑道:“鄙人愧无玉杵臼,姐姐乃欲啜我以琼浆耶?”

方举杯欲饮,而彤云聚起,天昏欲晚。

素雪既零,凄风凛冽,未几,推扉一望,大地悉成缟素。

钱生倚楹而喟,若有忧色。

瑶枝道:“归途既阻,妾家衾裯颇备,君何忧焉?”

钱生道:“室无男子,而小生徘徊不去,将无瓜李之嫌,以贻尊君见罪?”

瑶枝道:“无害也,老父龙钟,谅不能冒雪而归。”

乃令小环煽红炉火,与生拥炉而坐。

钱生道:“姐姐既知拙咏,必工染翰,可无佳作,以贻予怀?”瑶枝即为呵冻,和生前韵一绝。诗曰:每恨桃源闭绮尘,无端轻别有情人。

妾心只羡鸳鸯鸟,不敢投梭恼谢鲲。

钱生览诗大笑道:“诗诚妙绝,但不知谢鲲是谁。”

瑶枝道:“远则千里,迩则目前。苟有情种,妾便以终身许之矣。”

钱生道:“小生因是有情者,可惜遇卿晚耳。”

瑶枝默然。

钱生又道:“清坐寂寥,曷若以雪为题,联吟一律,可乎?”

瑶枝道:“唯命。”

诗曰:碎剪冰绡片片春,(生)瑶台多少散花人。

(瑶)剡溪夜棹逵堪访,(生)瘐岭寒葩色掩真。

(瑶)十二珠帘非拌日,(生)三千银岛净飞尘。(瑶)小桥渔笠浑如画,(生)疑是南宫笔有神。(瑶)吟讫,瑶枝进门,侍奉汤药。于是阴风凄凄,瞑色白合,银釭既点,角枕横施。瑶枝直待其母睡熟,方得步出中堂,见生向火而坐,急问道:“君怕寒耶?”即卸下绵半臂,与生御寒。钱生谢道:“偶尔相逢,姐姐便钟情如此,使小生何福消受?”瑶枝乃诘问道:“妾细哦君诗,并观君言语动静,的是名家仕胤,决非商贾中人也。愿明以语我。”钱生笑而不言。瑶枝道:“妾固知之矣。君必欲终秘耶?”钱生乃以实告,且嘱其隐而弗泄。

瑶枝道:“君既宦家,必已问名贵族,但不知充下陈、备洒扫者,曾有几人?”

钱生怃然道:“尚乏齐眉,何云姬媵。”

乃以梦珠小姐月下相会,及寻申屠丈求取明月珠一事,备陈颠末。

瑶枝道:“细听君言,则君与范小姐,均可谓有情人矣。第不知今后又遇一人焉,其有情亦如范小姐者,君肯以待范小姐之情以待其后见者乎?”

钱生道:“余情痴人也,每阅裨史,至君虞之负小玉,王生之负桂英,未尝不掩卷三叹,而尤其孤恩薄幸。然世上又有一等,入秦楼而窃玉,过芝馆而迷香,情欲摇摇,而歆彼羡此者,则亦好色淫乱之徒耳,而非所谓深情之士也。若夫信誓旦旦,终始不渝,生而可以死、死而可以生者,方谓之有情耳。使余今而后,又遇有情如范小姐者,欲我舍范小姐而从彼,则吾不能,若欲以待范小姐之情以待之,则胡为而不然?”

瑶枝道:“妾闻待媒而嫁者,正也;择美而从者,权也。窃观郎君,器宇不凡,温然玉润,诚骚雅之领袖、士林之翘楚也,故一睹丰仪,志念遂决。君虽无援琴之挑,妾实有炫玉之意,愿获托身姬侍,又未卜君子肯分涓埃之情、少及于濯浣之贱乎?”

钱生暗思:梅山老人曾许我以三位妻小,虽友梅、梦珠,会合无期,然盟言已订,或者第三室之缘,其在斯乎?

乃欣然许诺。

瑶枝即求设誓,钱生乃誓道:“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泰山如砺,心炳日月。”

誓毕,漏下已三鼓矣。

灯火之下,细睹瑶枝,皓齿明眸,愈觉艳丽。

乃笑道:“盟既订矣,良宵难过,请坐何为?”

瑶枝正色道:“妾之所以午夜会君者,诚为百年之事也。今既蒙金诺,荐枕有日,虽鄙陋之躯,不足珍爱,然私皆萱帏以图苟合,则妾亦淫荡之人耳,君何取焉?”

钱生道:“卿言是也,我虽热中,姑忍制以待合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