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马上答道:“当然可以!魏国公想见圣上,咱家哪能不通报哩!”
徐辉祖遂与太监内侍一道,畅行无阻一路进了午门,在奉天门外就止步了,等着太监先进去通报。
太监道:“圣上御门听政,现在应该还在里边。魏国公候在这里,等着消息。”
“有劳吴公。”徐辉祖站在这里,连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客气不少,声音低了几分。
在山水秀丽、四处可见亭台楼阁的南京城里,御道两侧却连一棵树也没有,只有空旷的大道和宏伟的殿宇,一派萧杀宏大的景象。
饶是徐辉祖长得非常高大,站在托显皇权的宫城下,也显得十分渺小。
等了许久,便听见一声声重复的话从里面传出来,“宣,魏国公徐辉祖觐见!”“宣,魏国公徐辉祖觐见……”
明明有几万人的宫城,却充满了空寂的回音。
徐辉祖双手扶正帽子,拉扯了一下衣襟,阔步向御门走去。
他到了奉天门,既不敢左顾右盼,也不能抬头打量御案后的皇帝,先在门外行叩拜之礼。
隐隐只看见里面两侧坐着几个文官,在案牍之后;上位的皇帝一身黄色的衣服。
里面传出了皇帝朱允炆的声音:“免礼,进来说话。”
或因朱允炆太年轻,音色不够厚重、细了一点,而且语速也较快……与萧杀宏大的皇城比起来,总感觉不甚搭调。
不过徐辉祖也不敢马虎,小心持重地走了进去。
朱允炆的声音又道:“高阳郡王生事,朕听说魏国公对处罚有异议?”
徐辉祖弯着身体,眼睛是盯着地砖的,这时壮起胆轻轻侧首,瞅清楚坐在御门内办公的文官是谁,一看是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
他心下有点犹豫,但凭自己、想单独向皇帝密奏,似乎不太可能……又不能不回答皇帝的问话,当下便开口道:“回圣上,臣以为拿杜氏、王贵治罪,并无作用。何不趁此事,将燕王诸王子幽禁府中?”
“哦?”朱允炆发出一个声音。
徐辉祖硬着头皮道:“高阳郡王少年之时,便狡诈凶悍,太祖不喜。而今在京,骄悍之气仍不收敛,若再让他在京师随意游晃,指不定再惹出事来。
这次违法在先,只消禁足以示惩戒,合情合理。既能防其再犯,又能将燕王诸王子皆置于掌握之中,使其不能想方设法勾通内外……”
“有几分道理。”朱允炆沉吟道。
就在这时,不知黄子澄做了什么小动作,徐辉祖在余光里察觉到,皇帝似乎转头看了一眼殿侧。
稍作停顿,朱允炆的口气一变:“不过,朕已然下旨,不可儿戏。况高炽、高煦、高燧来京,是为皇祖爷爷祭日,朕为何要找由头幽禁他们?”
徐辉祖听罢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了……
朝廷削藩,迟早是要对付燕王的……这事儿虽说早已传得满城风雨,但朝廷并未公开承认;与燕王的书信来往,也保持着和睦。
事情一旦摆上台面说,应该如何拿燕王诸子来对付燕王,便说不通了。
而且朝廷中枢各派大臣,大多对他徐辉祖还有所猜忌、保留,徐辉祖也是知道的,所以不会挑明了说。
徐辉祖解得圣上意思,只得拜道:“臣愚钝,但凭一己之见,只望圣上圣裁。”
朱允炆的声音道:“知道了,朕先慎思,魏国公勿虑。”
徐辉祖听罢,叩拜道:“臣谢恩,告退。”
他行了礼数,出得御门,一时间不禁生出几分感叹。
圣上连平常处理政事,也让黄、齐陪侍身边,可见圣眷极重。
难怪主张“推恩法”的王公大臣们,对黄、齐一党“削藩派”深恶痛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