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棚后岭巅上,一个灰衣剑壮老人,正率领着七八个担着食盒的蓝衣劲装堡丁,匆匆的向棚捍疬来。
灰衣老人,正是陈振铎。
很快,陈振铎已率领着七八个堡丁来至棚后。
这时,堡丁已在棚后摆好了食盒,其他各棚的掌门高手们,午餐早已开始了。
陈振铎一见食盒摆好,立即请江天涛等人进餐,当他发现“彩虹龙女”时,立即躬身礼貌的问:“萧姑娘好。”
彩虹龙女裣衽答礼,也谦和的道:“陈老英雄你好。”
陈振铎见这位未来的少夫人称他“老英雄”,不由急忙谦恭的连声道:“不敢,不敢。”镔拐震九州马云山和金剑英小李广等人,都是那夜亲身拦截彩虹龙女的人,因而也俱都心照不宣。
众人饭罢,恰好响起继续会程的钟声。
江天涛急忙镇定一下心神,匆匆就位,端坐在金红大椅上。
就在他身形坐定的同时,少林棚内的元台大师,神情沉重,满面忧色的由椅上立起来黯然看了一眼满谷三万英豪,接着面向江天涛,道:“各派特技表演已经结束,时间尚在中午,以少堡主之见,是否应该继续以下的程序?”
江天涛早已由椅上立起来,拱手谦恭的道:“一切请大师作主,在下无不支持。”
元台大师见江天涛一如大会开始时之态度,毫无倔傲神色,心中甚是感动,不由欣慰的连连颔首。满谷群豪,更是赞不绝口,俗话说:““将门出虎子,德门生贤儿”,更所谓“知子莫若父”德高望重的江老堡主,如果不了解他的爱子,岂能将九宫堡的继承大业,交付给江少堡主?
峨嵋派的斑霆禅师,感激江天涛的大量美德,本待提议下届大会改由九宫堡主持,因为,依照大会规则,应由武林最高的龙首领导武林。
但看了江天涛谦和有礼的态度,以及“陆地神龙”江老堡主的一生清誉,江天涛绝不会接受这项建议,斑霆禅师因而取消了提议。
邛崃派的掌门人“落英剑客”和点苍派的掌门人“白亮鞭”,原本私下约好,决心顷两派之精华,合力偷袭九宫堡,以报连番受挫之恨。
如今,两人决意取消这个念头,固然是他们看了江天涛的神技表演,自知功力相差悬殊,但真正的原因,还是受了江天涛虚怀若谷的感召。
所谓“满招损,谦受益,公道自在人心”,这话果然有它的道理。
这时元台大师心情稳定,面色红润,朗声宣布了连番提前会程的原因,并进行最后一个会程,排解江湖纷争。
元台大师的话声甫落,南面斜岭上的群豪中,突然传来一声悲戚娇呼。
紧接着,一道绿色纤细人影,迳由人群中腾空而起,一式“乳燕归林”,直向场中飞去。
满谷群豪,早已恢复镇定情绪,这时一见有人出场,喧哗之声,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一齐射向场中。
江天涛和邓正桐等人一听那声戚呼,便知是冷萍,想到她的仇家何老茂,艺业高强,功力深厚,不知她是否是老贼的对手。
根据大会规定,稍时何老茂出场了结这段怨仇时,应先由龙首大会各级龙首评论双方曲直,然后再决定谁是谁非。
不管何老茂有理无理,冷萍均有杀何老茂的权利,因为,她是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而且,无论何老茂的武功如何高强,绝不可伤害冷萍,因为怨仇宜解不宜结。
假设冷萍败在何老茂的手下,由大会三十三位龙首作证,何老茂如饶冷萍一死,而冷萍便终生不得再找何老茂报仇。
所以,要想报仇的人,大都是确信能胜过仇家才在龙首大会上控告他。
因而,江天涛和邓正桐等人,都为冷萍担心,怕她不能手刃老贼。
这时,冷萍已到场中,一身劲装,背插双夺满面泪水,神情悲痛,面向少林彩棚,躬身施礼,戚声高呼:“小女子有杀父之仇,恭请诸位龙首,主持正义,容小女子手刃亲仇,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满谷群豪一听是杀父之仇,立即掀起一阵议论和骚动。
元台大师肃立椅前,合十还礼,朗声回答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会接受你的控诉,请姑娘即向大会及天下英雄,叙述家世和仇家姓氏。”
冷萍流泪哭诉道:“小女子张韵华,世居川东桃林山,先父张维汉,人称金字夺,为人淳厚,仗义行侠,深获武林好评。昔年行道江湖,误交匪徒何老茂,由于先父耿直,不受其染,并忠言相劝,岂知老贼恼羞成怒,怀恨在心,竟乘先父不备,暗下毒手,由先父背后,连刺三刀身亡,如今算来,已有十年光阴,小女子无时不以父仇为念,寝食难安,今逢大会,特来陈情,并请主持正义,以慰先父在天之灵,小女子没齿难忘,亦感诸位前辈的大恩大德……”说至此处,声泪俱下,深深一揖,双膝跪在地下。
满谷英豪,个个看得神色凄然,俱都摇头慨叹不已。
元台大师神情肃穆,继续朗声问:“张姑娘,你是否有战胜的把握?”
冷萍仰起泪面,切齿恨声道:“小女子日夜苦练功夫,无时无刻不想手刃老贼,自信有此把握。”
元台大师凝重地点点头,继续问:“这件事还有何人知道?”
冷萍含泪说:“世伯陆地神龙江老前辈,以及世伯飞蛟邓正桐皆知此事。”
群豪一听,这件事还有九宫堡的江老堡主,陆地神龙和飞蛟邓正桐,立即掀起一片骚动和议论声。
彩虹龙女听得一愣,觑目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江天涛,悄声向邓丽珠,问:“蝶姊姊,这位张姑娘你认识?”
邓丽珠凝重地点点头道:“她就是我哥方才说的小华。”
彩虹龙女听得愈加迷惑,不由悄声问:“涛哥哥不是说萍姑娘吗?”
旁边的汪燕玲解释道:“她的别名叫冷萍。”冷萍两字一入彩虹龙女的两耳,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东梁山下圆韵楼唱歌的名歌女不也叫冷萍吗?
心念末毕,已见元台大师,面向江天涛,合十一礼,和声问:“这件事少堡主可知?”
江天涛早已由椅上立起来,拱手回答道:“此事本堡尽知。”
元台大师以为冷萍要请江天涛代为复仇,因而再度问:“请问少堡主对这件事持何态度?”
江天涛深知冷萍平素用健,这时却背插一对金字夺,知道她要用父亲仗以成名的双夺为父报仇,因而回答道:“张世姊并末向本堡提出要求,本堡不便干涉。”
元台大师凝重地点点头,又向飞蛟邓正桐问:“邓施主持何态度?”
邓正桐见冷萍已经说自己有把握,江天涛也无意干涉此事,自是不便再插手,只得抱拳沉声道:“老朽无话可说,只希望老贼难逃罪恶之果。”
元台大师依然点了点头即向场中的冷萍,朗声道:“张姑娘,大会三十三位龙首,均愿作你复仇之见证人,希望你善自把握机会,否则,你将永无复仇之日。”说罢,大袖一挥,继续沉声道:“现在你可以向那杀父之人挑战了。”
冷萍依然跪在地上,流着泪道:“大师,如果那老贼末来星子山,小女子应该如何?”
元台大师毫不迟疑地期声道:“你可向大会提出他的年龄、特征、衣着、形貌,大会三十三位龙首和门人弟子,随时可以逮捕此人送往嵩山寒寺,以便通知姑娘前去复仇。”说此一顿,特别正色地道:“不过届时仍要仗你自己的真本事,任何人不得涉。
冷萍听罢,叩首道谢,起身转向满谷英豪,抱拳施礼,戚声道:“小女子为报父仇,不计生死,希望各路豪杰侠士,稍时多予正义支持,小女子纵然一死,亦感激不尽。”满谷群豪,人人感动,加之冷萍说得戚楚,立时得到绝大多数人的相应。
冷萍一俟群豪喧嚣稍歇,立即翻腕取下背后的金字双夺,柳眉一竖,嗔目厉声道:“独眼梭何老茂,还不入场受死吗?”话声甫落,群豪一静,但是,三面群豪中竟无人一人回应。
冷萍看了这情形,心中不禁有些焦急慌张,她深怕何老茂没有在场,果真如此,雪报父仇恐怕将终生无望了。
于是,一横手中双夺,再度厉声问:“独眼贼,畏缩怕死,这笔血债难道就此罢了不成?”但嗡嗡议论的群豪中,依然没有人回应。
冷萍的确慌了,不由再度抱拳,面向群豪要求道:“请诸位前辈侠士注意你的前捍痼右,看看是否有一个身材瘦小,独眼勾鼻缺嘴唇的老年人。”
如此一说,群豪骚动,喧声大起,纷纷转首察看左右身后,看看是否有个瘦小独眼的老头。
但是,一阵喧哗之后,声音逐渐静下来,群豪中无一发现左右身后有个瘦小独眼的老人。
冷萍一看这情形,不由痛心地哭了起来。
剑眉紧蹙,朱唇紧闭的江天涛,心中一动,倏然由椅上立起来,面向群豪,运功朗声道:“何老茂,你负义暗刺张老英雄,已是人尽皆知之事,畏缩躲避,已不能解决问题,家父虽与张老英雄交称莫逆,但本人已向元台大师保证,今日绝不干预你与张世姊之间的事,而且,本人信誉保证,只要你今日出场,无论你胜败生死,本人永不过问此事。”
如此一宣布,群豪又是一阵骚动,有人认为江天涛的宣布是明智之举,但也有人认为何老茂根本不在场,宣布也是多余。
但是,就在群豪议论纷纷之际,东北角最前面的一排人群尽头处,已静悄悄的走出一人,正向场中走去。
群豪一见,个个震惊,俱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人身材瘦小,一身黑衣,头戴一顶黑毡帽,低低的压着两道八字白眉,鹰勾鼻,疏稀几根银须,在他毡帽的左缘下,赫然是支瞎眼睛,正是黑道贼枭独眼梭何老茂。
群豪看得个个摇头,这真是一个老奸巨滑,诡计多端的老狐狸,他竟悄悄地蹲在东北面的角落里,而他的身后左右,必是他的同路人和子弟,这老狐狸果真是惧怕九宫堡的江少堡主干预此事。
只见独眼梭何老茂,独眼炯炯,紧蹙着眉头,缺嘴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一脸阴沉怨毒。
他佝楼着上身,微圈着双臂,不疾不徐地举步向场中走去,看他那份狂傲自大,倚老卖老的神色根本没将冷萍放在眼里。
冷萍见出来一个黑衣老人,心中也不由一愣,继尔看清是独眼梭,不由杀机倏起,凤目尽赤。
这时,满谷群豪,俱都停止了议论,全场十分寂静,静得能听到何老茂故意拖动的毡靴声。
冷萍一俟何老茂在身前一丈五尺处立妥,正待翻腕撤出双夺,蓦听少林彩棚中响起一声阿弥陀佛。
满谷英豪,江天涛、冷萍以及何老茂,纷纷转首,一致向元台大师望去,知道老和尚还有话说。
元台大师早已由椅上立起来,他首先望着冷萍朗声问:“张姑娘,场中立的老者,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何老茂?”冷萍毫不迟疑地躬身回答了个是。
元台大师又望着独眼梭继续问:“何老当家的,昔年杀张老英雄的可是你?”
独眼梭何老茂毫无表情地点点头,坦然承认说:“不错。”这声回答,苍劲有力,铮然有声,便知老贼具有深厚的内力。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两道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因为他担心冷萍不敌。
满谷沉寂了片刻的群豪,又开始了嗡嗡私议。
元台大师微蹙一下寿眉,继续望着何老茂问:“你可有什么隐情和冤屈要向大会陈述?”
独眼梭何老茂冷冷地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有。”虽然话声说得平淡,但仍听得出他的中气十足。
飞蛟邓正桐焦急地再也坐不住了,不由倏然立起来。
机警的金剑英一见,急忙伸手将他按住,不由低声问:“邓兄要做什么?”
邓正桐额角已渗出一丝汗水,他焦急地回答道:“我想再问问小华那丫头,是否确有把握。”
金剑英、马云山以及赛扁鹊,同时正色阻止道:“切不可如此做,你不但违反了诺言,而且极易丧失了张姑娘的信心。”
邓正桐懊恼地摇摇头,只得依言坐下。
江天涛端坐在金红大椅上,内心的焦急绝不亚于邓正桐,他双手紧紧握着椅柄,星目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场中,似是没有听到身后邓正桐他们对话的情形。
这时元台大师问过独眼梭是否知道大会的规则,独眼梭何老茂均说晓得,于是,元台大师一挥袍袖,沉声低喝道:“开始。”
话声甫落,场中冷萍早已一分双夺,同时厉声道:“老贼快还我哥的命来。”说话之间,泪如泉涌,双夺一招“野马分鬃”,迳取何老茂的小腹和前胸。
独眼梭何老茂阴沉地冷冷一笑,微一弯腰,两手已在左右毡靴内取出两柄精光闪射的七寸匕首来。
紧接着,开天辟地,下压止格,铮铮雨声,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群豪一见,一片惊啊,俱都觉得冷萍复仇恐怕无望了。
江天涛焦急地移动了一下上身,深深吁了一口气,对他方才公然宣布不干预此事,感到非常后悔。
可是,如果不是他那样宣布,狡狯无比的何老茂,也不会挺身而出,那样不知冷萍要等何年何月才能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