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皇宫。
赫连太后已经听底下这群人吵了大半个时辰了。
她扶在扶手上的手指稍微动了动,身侧的宫女会意地俯下身来听她吩咐。
“今天轮到哪个角儿来唱了?”
“回娘娘,是松翠殿那位倚梅公子。”
“怎么住那儿去了。”赫连太后蹙了眉,全然忘了是她自己指过去的,她这些日子有些健忘,琐碎的事就更记不清了,久居上位的人惯来不想让人猜出自己的心思,到了赫连太后这儿更是常常想一出是一出。
譬如这位倚梅公子,太后高兴起来把他指到离她最近的绣春殿,不高兴了就远远发落到最边角的松翠殿,既不说缘由,也毫无迹象可寻。
宫女敛眸静立一旁,赫连太后却有些想起来了。
上次那个叫倚梅的,唱了个买椟还珠的故事,“明珠”两个字拉得哀婉悠长,恰好勾起了她那些不那么愉快的记忆——要不是他唱这么一曲,她都险些忘了自己曾经用过那么多年“明珠”这个名字。
赫连太后出了神,底下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难免不满。
“太后娘娘……”胆子最大,脾气也最拗的,是先皇的同胞兄弟,慎亲王,出声唤她。
赫连太后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衣袖的皱褶,身子却依然没有坐正,斜倚在一侧扶手上,只一个眼风扫过去,底下的人就都噤了声,就连开口提醒她的那位慎亲王,也垂了眼不敢看她,要是仔细些瞧,还能看出他耳根有些泛红。
提醒太后这活儿,也只能慎亲王来做,旁人没这样的胆子。
他们这些人都算是太后心腹,有些事心知肚明,就譬如太后同慎亲王这对明面上的叔嫂实际上的关系,哪怕太后这些年新宠不断,慎亲王和他们这些人到底不一样。
殊不知在赫连太后眼里,慎亲王早和这些人没什么两样。
曾经垂涎她的美色、爱慕她的容颜的人多不胜数,他们想用钱财、权势甚至性命换取她的真心,最后全部都人财两空。
惹她厌烦的,像先皇,就早早去死;懒得理会的,像慎亲王,就随手弃置。
赫连太后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人争论的结果,她直接点了那个在角落里抱着胳膊像看热闹一样一直旁观着这些人争吵的青年,问他:“赫连将军,依你看呢。”
“太后娘娘要是问臣的看法,那必然是战了。”赫连柘正好站在阴影与阳光交界之处,脸上的笑容淡得令人看不真切,他有些阴鸷的眉眼被阳光暖化,仿佛一半是温和俊逸的端方君子,而留在阴影中的一半则是强势阴狠的凶恶暴徒。
谁听到他这样的话都不意外,赫连柘这个人,说好听些,是无战不欢,说难听些,就是嗜血如命。
“可若是战,就算是毁约了……”有人迟疑着开口。
“那又如何?”赫连柘丝毫不觉得自己为南疆签下的这份协定有什么宝贵之处,割地,岁贡,和亲……全是他可以亲手取来的东西,用不着大越不情不愿地给。
赫连柘自傲却不托大,他和大越交战多次,大越兵力虽多,战力却不强,将领指挥更是一塌糊涂,随便挖个坑就个个上赶着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