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地,浑厚无极,雄山阔土,疆域万里。
北有苍茫草原,一望无际,接壤高原,上有寒月冰山,直捣星云,四季霜雪覆盖,寒意不绝。
南有浩荡长江,滋养两岸,沿岸城郭林立,百舸争流,千帆过尽。
北有滚滚黄河,如长龙伏地,绵延中原,兴千秋帝业,集天下之盛。
江河东去,终归瀚海,东海之上瀛岛如月相伴,兴盛一方。
然有繁华鼎盛之所,亦有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
遥望西北,有昆仑天险,琅琊阻绝。
又存瀚海沙漠,长年黄沙漫天,寸草不生,鲜有人迹,唯沙匪隐匿期间,作乱边地。
若论险峻孤噩,寸步难行之地,当数苗疆十万大山,一撒千里,如绿色天鉴截断天地。
大山长年云雾缭绕,茫茫无际,山峰凸起,如剑,如矛,如戈,如戟,纵横排列,山岭交迭,蔚为壮观。
山间浓翠臂日,古木参天,暗生奇珍异草吸取天地精华,属天地宝库,潜存蛮荒异兽磨牙吮血,亦为凡人禁地。
此山如同沉睡千年的巨兽,一朝苏醒天下皆惊。
繁星似斗,高挂天际,稳如吸盘,又似棋子在冥冥运行,往复循环,万年不曾更改。
可唯独今日的星辰扑扇晦朔,似是在被大地厚土所引,摇摇欲坠。
猝然一道炫目白虹自密林重峦中冲天而起,刺破九霄,其芒盖过皓月,湮灭群星,似神兵划过夜幕,神州浩土在刹那间化为白地,惊起万家灯火,唤出百兽低鸣。
少顷,光柱渐熄,散于天际,万物生灵在其下惶惶不知所措。
中原,帝都,皇宫,观星台。
每月望日,大周离武帝赵弈都要在子时正亲临观星台,借满月清光,用棋语同天宫玉皇交谈。
布衣女相谢安然与卫尉白虎候自陪侍左右。
据灭四合,吞八方的烽火连绵已过去九载,到达先天之境的女帝容颜不曾随岁月改变。
今夜依旧穿着那首次亲征,讨伐北燕前祭天时的礼服。
碧玉金凤皇冠,黑底金纹九龙帝袍,一身辉煌盛装,恍如玉皇嫡女降世。
白虎候数年如一日般银甲白袍,昂首持剑与女帝形影不离,面容宽阔,色如秋云,亦如九天神将下凡。
九十九阶天梯下三千白虎亲卫凌然伫立,肃穆无声,枪尖银芒似星辰汇聚闪耀。
旁侧一身素衣的谢安然,身影被金银并耀的光芒所遮掩,仿佛幽灵般毫无存在感。
她用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帝王的一举一动。
只见女帝赵弈一手执黑,一手执白,黑子方落,白子紧随,不稍加思索。
黑白代表着阴阳,预示着生死,蕴藏着乾坤,是万物之道。
女帝凭此感应天意,以治理万民。
可天意难测,女帝对侧虚无缥缈的玉皇天影并非时刻都让女帝保持清醒。
而谢安然作为宰相便是要做能够束缚女帝的影子,劝谏帝王。
“恩?”女帝刚刚拾起一枚棋子,手骤停于棋台之上。
眼前同她对弈的玉皇虚影,忽被一道炫目无比的白虹吞噬。
“陛下!”谢安然和白虎候同时高喊,但天地尽白,不可见物,谢安然只来得急用衣袖遮掩光芒,耳畔尽是嘈杂的慌乱之声。
待白光消散,台下素来军纪严明的白虎禁卫已乱成一团,他们的主帅白虎候半跪在女帝身前俯首问安:“陛下安否,刚刚”
“我,我看到了。”女帝打断白虎候的话,喃喃道:“那是什么?一闪即逝,只有一瞬。”女帝迷茫地看向棋盘对岸,玉皇已无影无踪。
“啪,咔嚓!”停留在指尖许久的黑子猛地落下,石棋盘顿时生出一道将棋盘一分为二裂痕。
缓过神来的谢安然也跟着跪下,不加头饰的长发铺散在观星台上。
她本欲陈奏什么,此番天生异象却一时难以解答。
良久,离武帝突然开口:“劫兆!大周的劫兆!”
“启禀陛下!”谢安然抬起头想劝谏,发现女帝的表情无悲无喜,出神地凝视南天,让人捉摸不透。
“启禀陛下,此光可能是上天降下的吉兆!且看此光圣洁如尘,便知不是妖邪降世,当属玉皇降下的福音,陛下当立即感应天地,聆听玉皇祝福才是。”女相谢安然熟知天文地理,女帝常听取她对天象的解析。
“臣同意谢大人的看法,这是陛下祈天求下的福兆!,可大摆庆典,大赦天下。”白虎侯齐贺拱手附和。
谢安然和齐贺二人一向是女帝最信任的臣子,但今时女帝丝毫都未将他们的谏言听进耳中,愁眉难解,忧虑聚在眼底。
“不对。逢九必变,七星也偏离轨道,这是劫兆,必是劫兆!”
“陛下!斗转星移虽预示变革,但未必不是由安转康之意。”谢安然露出焦急之色,不施粉黛的玉面如冬日初雪般纯净。
女帝缓缓低下头,威严的龙颜此刻浮现出一抹迷茫,但旋即被一股天威似的霸气所掩盖:“不对,天下积弊已深。上天既有预警,朕绝不能再优柔寡断。叫上官青凤来!”
谢安然当然知晓积弊是指那些帮女帝征讨天下的江湖势力:一教三宗四派。
他们皆是尊享朝廷俸禄的正统大派,扎根已深,雄踞一方,动之则风雨飘摇。
“陛下,此事”
“休要多言!”女帝喝止谢安然,抬手一指白虎候。
“召悬镜司首座。”
白虎候一咬牙,沉声领命,快步走下天台,身上的铠甲哗哗作响。
悬镜司,黄泉狱。
白虹冲天,连黄泉水都映得透亮。
几刻钟后首座便被陛下召去,至今已过了三个时辰,董羡君实在等得有些焦急。
她坐卧难安,只得在首座的衙房内来回踱步。
一双黑色的高跟凉靴把木板敲得嗒嗒作响,与脚下黄泉的哗哗水声相伴。
“监察使大人!”忽然门被一个身负薄甲的狱卒推开。
“恩?”董羡君心情不大好,杏目含煞瞪那小卒一眼,拖在地上的链剑如蛇行尾随在后。
那狱卒顿时打了个冷颤,脸上的疤痕隐隐作痛起来。
“禀告监察使,首座大人回来了。”
董羡君先是一喜,随即追问道:“你见首座的神情如何?”
“小人,小人只是望了一眼,没,没太看清。”狱卒战战兢兢道。
“废物!”
“大人饶命,饶命!”那狱卒马上跪下求饶,董羡君可没时间抽他,急匆匆地跑到了黄泉狱的鬼门外。
刻有恶鬼头颅的门扇大开,风实有些大,似是暴雨将至。